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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字
正暗自思忖之际,祝景乾猛然想起袖中仍有一物。
估摸着父皇一行人还要走一会儿,她偷偷拿出来,用袖子遮掩着,好不容易才解开着捆得严严实实的布,隔着袖子用指尖轻轻一碰,她立刻愣住了。
只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竹简。
而且质地粗糙,一看就没有好好处理过,是世面上最廉价那种竹简。
不会是密信吧?要传递给赵贵妃?
可是他又蓄意刺杀祝景年,这两件事总不可能交给同一个人去做吧。
思来想去,永徽帝已经站在她面前,她来不及多想,立刻和南平大将军跪在地上迎接。
“起来吧。”声音依然雄浑威严。
他的脸色倒是不怎么着急,想必是路上已经知道了现在的状况,只是又向祝景乾确认了一遍,确定祝景年的确没有性命之忧后,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但是下一刻,他马上怒瞪双眼,两袖一挥,大吼:“不中用!”
他责骂的时候眼神扫过周围一圈人,也不知道在特指谁,只当是把所有人骂了一遍,更像是泄愤。
祝景乾下意识低下头,不敢直视他。
谁知,永徽帝又伸出一只手,按在她的肩上,缓缓道:“你很中用。”
祝景乾吞了一口唾沫,就当父皇是在夸自己了。
底下士兵知道永徽帝亲临后士气大增,满场皆是呼喝声,挥出去的拳头虎虎生风,似乎能把冬日的严寒悉数打散。
“现在到哪一步了?”永徽帝问。
“回陛下,骑术已经结束,如今是射术和相扑环节,分有不同的场地和批次。”南平大将军答道。
“倒还挺快的,约莫三天就能全部进行完了吧,朕还以为会用上小半个月呢。”
“陛下多虑了,现在不过是毛头小子里挑几个好的,他们的本事还不足以耗这么多时日比试,等比试完了,各自分好兵营了,那之后才是真正的训练呢。”
永徽帝不置可否地摸了摸胡须,道:“好多年没有大规模的战争了,边境也尽是别国的小打小闹,这些兵娃娃们武功学得倒是有模有样的,就是少了些血气,估计现在所有的将士加起来,真正杀过人的不到一半。”
南平大将军不知道怎么接这番话,识趣地没有开口。
“皇兄安置在暖阁内,父皇要不要亲自去看看?”祝景乾识趣地打断两人的对话。
永徽帝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必了,活着就行,至于那蓄意谋害皇嗣之人......”
“此人名为章重楼,隶属于五营,臣女已经问罪于五营长,命他寻出章重楼的身世资料,至于章重楼......臣女恐他只是被幕后之人当了枪使,确定皇兄无恙后便派人医治他,等待日后再审。”祝景乾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
“他是如何混上高台来的?”一道柔媚的声音从旁响起。
祝景乾有些不悦,赵贵妃一直站在离两人不远不近的地方,还以为她只是漫无目的地放空,谁料竟然一直在竖起耳朵听自己与父皇的对话。
见永徽帝没什么表示,显然是默许了她提出这个问题,祝景乾心里冷哼一声,道:“是臣女刚到此地,便碰上这小兵模样打扮的人,口口声声说要找赵贵妃,臣女瞧着实在可疑,便自作主张押了上来。”
“什么?”赵贵妃脸色猛然一黑,竟下意识上前几步,站在两人前边。
“这里说话没有你的份!”永徽帝神情有些厌恶地说道。
“臣妾......”赵贵妃讪讪地笑起来,就要往后面走。
“等等,”祝景乾叫住了她,从怀里掏出那支竹简,“这便是章重楼特地指明要亲手交给贵妃娘娘的东西,似乎是写有东西的竹简,不知道是不是重要的内容,贵妃娘娘不妨一看。”
她这番话极为巧妙,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两人之间似乎在传递着什么要紧的消息,赵贵妃听罢果然脸色发白,正犹豫之际,永徽帝自然而然便接过了祝景乾手中的竹简。
祝景乾匆匆一瞥,只是粗略瞧见竹简上用丹砂写着几个字。
还未等她发问,永徽帝已然疑惑地读出来:“癸未、乙卯、甲戌、乙亥……这是何意?”
众人皆是一愣,不难听出这是一个人的八字。
永徽帝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赵贵妃。
赵贵妃也是一副愕然的样子,道:“这……这是何意?臣妾倒是决然不知……”
不过她暗自也悄悄松了一口气,怕就怕竹简上是一些对自己不利的话,最近自己在为太子娶亲的事情推波助澜,朝堂颇有微词,若再出现不利于自己的局面,倒是让她百口莫辩。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八字是什么意思?
“癸未年似乎是十几年前的年份了,想来也不是赵贵妃的生辰,那这是何意?”祝景乾也有些意料不到,便出声询问。
“臣妾不知呀!臣妾久居深宫,怎么会和军营里的小兵有牵连,那小兵定是受了旁人蛊惑,故意把事情往臣妾身上引,定时料定臣妾无依无靠,无从辩驳……而且这人心思如此狠毒,竟然妄图加害与臣妾的年儿!陛下,您要为我们的年儿、为当朝的太子做主啊……”
她眼波楚楚,垂眉抚心,当真是一副弱女子模样。
永徽帝思忖半晌,才道:“你不必急着辩驳,待那小兵醒来,朕再派人细细审问便是,现下是旗营选拔之际,休得在此大吵大闹!”
赵贵妃闻言,果然立刻收敛了神色,犹豫了一会儿又小声道:“陛下,臣妾作母亲的,心里总是放不下孩儿,能否允许臣妾去看看年儿?”
永徽帝刚得知消息的时候,便匆匆忙忙赶出宫门,原先并没有想着带赵贵妃一同前往,但是赵贵妃不知从哪儿听到了消息,也赶到宫门前,说什么都要跟着永徽帝前去。
永徽帝思及赵贵妃毕竟是祝景年生母,便也让她同乘车马,此时见她提出要去探看祝景年,也是情理之中。
近日赵贵妃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上一秒永徽帝刚知道的消息,下一秒这个女人便也知道了。
永徽帝越看她越心烦,连忙让祝景乾带着她去下头温室里看祝景年,眼不见心不烦。
祝景乾一愣,心里闪过一丝不快,但马上扬起笑容,道:“贵妃娘娘,跟着我走吧。”
赵贵妃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待会儿两人独处,只怕少不了尴尬,但想到祝景年,她还是默默跟在她的后头。
温室里俨然是个小寝宫的规格,炭火十足温暖,室内弥漫着煎药的香气,层层珠帘后是躺着祝景年的床榻。
门外虽然侍卫众多,但里头很安静,只有两名医师,一名随时照看祝景年的情况,一名慢悠悠地煎药。
琉璃珠子微动,两名医师立马转身问好:“拜见长公主殿下,拜见贵妃娘娘。”
赵贵妃此刻顾不得矜持,连忙扑到床塌旁,直愣愣地看着闭紧双眼的祝景年。
祝景年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但是不难看出胸膛出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他脸色铁青,神色十分痛苦。
“他……他怎么还不醒来?他何时醒来?”赵贵妃有些慌张地问身旁的医师。
“请娘娘稍安勿躁,太子殿下已经外敷了一半的解药,另一半要等他醒过来才能内服,约莫也就是明儿的事情……”
赵贵妃闻言才微微安心,坐在床边,刚想伸手摸摸祝景年的手,伸出去的指尖却突然一顿。
“本宫怎么从未听说世上有这等奇怪的药,竟是一半内服,一半外服?”她疑惑道。
祝景乾心里一紧,却依旧面不改色道:“方才那人确确实实这样说,我不熟悉药理,只好按他说的做,不过此药已经给医师看过,并无蹊跷。”
她突然想起赵贵妃是采药女出身,当年永徽帝还是一个小小的外戚王爷,暗地却早已蓄谋逆反之心,正好看中了赵贵妃精湛的医术。
听宫里老人说,当年永徽帝四处征战时也要带着她,每晚都命她为自己推拿按摩,调养生息。
长烽夫人曾因此不悦,却在一次挂彩后偶然得赵贵妃的治疗,日后便默许了此事。
想来她功力颇为深厚,不知如今在后宫多年,享尽荣华富贵之后,是否还记得曾经的本事。
果然,赵贵妃转身便道:“那副药能否给我看看?”
祝景乾暗自叹了一口气,凭她的实力,想必一定能看出端倪。
不过无妨,凡事都推到章重楼头上便是了。
祝景乾朝着一旁的医师点点头,可医师却露出为难之色,道:“另外半包早已放入药锅中熬制许久,如今仍在隔壁小火慢热。”
赵贵妃皱起眉头,祝景乾却松了一口气。
还好医师干活利索,这么快就把药煎好了,粉末状的药全都溶进水里,连药渣都不会剩下,若是想单凭眼睛看出什么,只怕是难上加难。
除非……
“端过来,本宫亲自试药!”赵贵妃一扫之前因为担忧而流露出的脆弱,神色又变得凌厉起来。
医师望了望祝景乾,祝景乾心下无奈,只得点点头。
不多时,医师端着一个小碗快步走来,碗中盛着深棕色的药汁,它散发出的气味并不似传统药材那般苦涩,反而有股淡淡的清甜。
赵贵妃刚接过碗,仅仅是闻了闻,便狠狠皱起了眉头。
祝景乾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里暗讶,原来她当真如此厉害,医师都看不出问题的药,她仅仅是闻了闻便察觉出不对劲。
不过想来也是,深宫寂寞,她怕是依旧经常捣鼓这些药材,所以本领才愈发精进。
祝景乾已经想好了应付的话,只等赵贵妃的疑问,可是屏息凝神了好一会儿,赵贵妃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是用手紧紧端着碗,一次又一次地把鼻尖放在药汁上,仿佛怎么闻都闻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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