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地平线

　　那天本来打算跟杜泽宇去酒店住一晚，可刚从餐馆出来，吴过就接到了黎远卿的电话。

　　黎远卿的声音没了平时的严谨，带着点醉意和慵懒：“- 吴过，你在忙吗？”

　　吴过看了眼时间，没多想：“- 黎总，我正和朋友吃饭，有什么事吗？”

　　“- 叫我Michelle就好。”电话那头，黎远卿先是轻轻笑了，接着又问，“- 那你们吃完了吗？”

　　“- 对，已经吃完了。”吴过顿了顿，直接问，“- 黎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都晚上十点了还打电话，他猜多半是工作上的事。

　　电话那边静了片刻，黎远卿才说：“- 是有点小事，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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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过让杜泽宇先回酒店等着，自己打了辆车，按黎远卿给的地址找了过去。进了小区大门，绕了好一会儿才到指定楼栋，远远就看见黎远卿牵着黎子豪蹲在楼下。

　　黎远卿一抬头，吴过就知道他喝多了。

　　见吴过走近，已有七八分醉意的黎远卿摇晃着站起身，笑着把狗绳递过去：“今天喝多了，头有点晕，麻烦你帮我遛遛黎子豪行吗？”

　　大半夜被叫来遛狗多少有点怪，但对方是自己老板，吴过笑着接过狗绳：“没问题。”

　　他蹲下身摸了摸趴在地上的黎子豪，打趣道：“好久不见，最近没再跟着别人跑丢吧？”

　　“其实它从没跟陌生人走过。”黎远卿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吴过背上，“丢是丢过，但像上次那样跟着不认识的人回家，你还是头一个。”

　　吴过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笑着说：“那我还挺荣幸的。”他又揉了揉黎子豪的头，半开玩笑说，“说起来一直没谢过它，要不是黎子豪，我也没机会给黎老板打工。”

　　黎子豪听到自己的名字，耳朵动了动，看了眼吴过，像是这才认出这个曾经收留过自己一晚的人。接着就仰躺在地上，对着吴过亮出雪白的肚皮撒娇。

　　吴过揉了揉它的肚皮，笑说：“都这么大了，还撒娇呢？”

　　黎远卿在一旁含笑看着，目光一直没离开吴过：“你可能不信，平时它只在我面前这样，对外人，你又是头一个。”

　　其实吴过今天心情一直很差：一来，他和许子铭陈安迪之间理不清的关系让他心烦；二来，刚才虽让杜泽宇别往外说，可他总担心，像陈安迪这样的人，到底该不该留在许家、继续跟许子铭在一起。这些事缠成一团，闷得他透不过气，再加上连续几晚没睡好，刚才一直强撑着。这会儿被小动物的亲近一暖，总算能暂时卸下伪装，心里轻松了些。

　　吴过对着黎子豪笑：“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看来咱俩挺有缘的。”

　　黎远卿低头看着他，开口的时候声音沉了些，又带着点磁性：“说不定是为了引出我们的缘分。”

　　除了许子铭，吴过从没被其他同性示好过，所以哪怕对方的话已经够直白，他也只当黎远卿说的是“共事的缘分”。

　　吴过站起身，认真坦诚道：“不管怎么说，能在云时这样的公司工作，是我来北京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我很珍惜这个机会，也谢谢黎老板给我这个平台。”

　　黎远卿盯着他看了半天没说话，接着低头笑了笑，再抬头时只问：“怎么样？不如一起陪黎子豪散散步？”

　　不得不说，黎远卿住的小区既豪华环境又好，人车分离，还有自带的绿化公园。其实这儿离自己住的地方不到两公里，环境却是天差地别。可要是想单独租个一居室，彻底断了许子铭接近的可能，以他有限的预算，恐怕只能往更远的地方找了。

　　“你平时有什么爱好？”黎远卿问他。

　　吴过淡淡一笑：“这还真把我问住了，以前就跟朋友打打游戏、台球，没什么特别的。”

　　“平时锻炼吗？”

　　吴过摇了摇头：“我不太喜欢运动。”

　　黎远卿侧头看了眼身材匀称、腰身纤细又不乏男性力量感的吴过，笑问：“不运动还能把身材保持得这么好，是故意气我吗？”

　　吴过垂眸笑了笑：“我可不敢在有腹肌的人面前说身材好。”

　　“你注意到了？”黎远卿放慢脚步，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我裸眼视力5.0，”吴过笑着说，随口补充道，“上次只是没说，其实我认识的人里，有腹肌的就两个……”

　　话一出口，吴过就后悔了，因为另一个有腹肌的人，正是他最不想提起的许子铭。好在黎远卿也没多问。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见吴过除了回答问题，其他时间都安安静静的，黎远卿便问：“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吴过已经尽力装得没事，可连续两夜没怎么合眼，他估计自己没掩饰好。但还是扯出个笑否认：“没有，刚才跟同学喝了点酒，头有点胀。”

　　“老家来的朋友？”

　　“嗯，高中同桌。”

　　黎远卿点点头，突然问：“他也认识你弟弟？”

　　吴过的脚步慢了半拍，顿了顿才答：“对。”

　　“你弟弟从深圳回来了吗？”黎远卿接着问。

　　“不太清楚。”吴过越不想聊这个话题，越发现黎远卿追问得紧。

　　“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吗？”

　　吴过停下脚步，看向黎远卿：“黎总，上次他打电话到公司，我很抱歉，这种事我保证不会再发生。”他猜大概是许子铭冒失的举动让黎远卿不满，所以对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问起许子铭，用话点他。

　　可这话一出，黎远卿先是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几秒，接着忍不住笑出了声。等笑够了，才说：“吴过，你真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人。”

　　吴过却没明白这话的意思，在他看来，只见过员工弟弟两面却一直揪着追问的黎远卿才“有意思”。

　　好在黎远卿终于转了话题：“上次说要给你找的书就在家里，不着急走的话，待会儿要不要去我那儿取一下？”

　　单独提醒借书总不好开口，既然黎远卿主动提出来，对吴过来说自然再好不过：“方便吗？”

　　“当然。”黎远卿侧头冲他笑了笑，又往前走了几步，开玩笑似的说：“我一直一个人住，平时几乎没朋友过来，正好有机会带你参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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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远卿的房子装修得简约又精致，淡雅的色调与摆放整齐的家具，跟他给人的感觉很相称。客厅里那面定制的整墙书柜，大概是这屋子里最“拥挤”的地方。

　　吴过忍不住走到书柜前慢慢看着，发现黎远卿的阅读范围涉猎极广，从历史、经济、政治到哲学、诗歌，应有尽有，有些书光是看名字，就让他觉得晦涩难懂。

　　这时，黎远卿从卧室走出来，手里拿着几本书：“找了好一会儿，这几本书压箱底好多年了，多亏你才让它们重见天日。”

　　“谢谢，真是麻烦了。”吴过接过书，小心翼翼地翻了几页，果然像黎远卿说的那样，里面写了不少笔记。他笑说：“有了这几本书，考不上注会都说不过去。”

　　黎远卿只是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吴过合上书，指着满柜的书问：“这些你都看过？”

　　黎远卿看向书柜，笑了笑：“也不是，好多买来后一直没时间看，都落灰了。”说着，目光又回吴过脸上，“你要是看上哪本随便拿。”

　　“不用了，这些书对我来说太深奥了。”吴过半开玩笑说，然后把书装进背包准备告辞，“黎总，谢谢这些书，我一定好好保管完璧归赵，今天就不打扰了。”

　　黎远卿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张口：“吴过，你可以不用叫我黎总，直接叫我Michelle就好。”

　　吴过一想，公司里确实只有自己还规规矩矩叫“黎总”，听着是有点生分也有点土气，于是点点头：“好。”

　　可黎远卿没动，还站在那儿似笑非笑地等着。吴过没料到他这么执着，虽然有点不习惯，还是开口叫了声：“Michelle，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是周日，还能好好调整一天。”

　　黎远卿这才满意点点头，笑说：“好。”

　　然而，就在吴过抬脚往门口走去时，黎远卿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等等。”

　　被突然拽住手臂，吴过愣了一下，回头问：“还有事吗？”

　　黎远卿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临时想了个理由似的：“能再帮我贴下膏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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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贴膏药本是件平常事，可洗手间传来的淋浴声，却让坐在客厅等着的吴过渐渐头疼。黎远卿一连串不寻常的举动，终于让他认真去思考许子铭前天晚上跟他说过的话——你自己就没点儿警觉性？

　　吴过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回忆起从认识黎远卿到现在的种种，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没什么特别需要在意的地方。再说怎么就这么巧，黎远卿也喜欢男人？这么想着，他轻轻拍了拍趴在旁边的黎子豪的头，告诉自己别瞎猜，可能黎远卿在国外生活久了，待人接物就是这个习惯而已。

　　没等多久，就听到黎远卿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吴过低头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于是站起身，想着贴完膏药就立刻走人。

　　可当他转过身，看到黎远卿站到他面前的一刹那，吴过整个人都僵住了。比起上次还穿着休闲裤，黎远卿这次仅穿了一条黑色内裤就走了出来。

　　吴过忙侧开头，脑子里完全没法用正常逻辑去理解黎远卿的举动，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告诉自己别多想，还半开玩笑地提醒：“空调温度挺低的，小心着凉。”

　　黎远卿没说话，只是慢慢朝他走近。

　　当余光瞥见对方走过来，吴过干脆转过来，只看着黎远卿的脸说：“膏药呢？我帮你贴上就走了。”

　　可令他猝不及防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黎远卿突然跨步来到他面前，跟着用一股不小的力气把他圈进怀里。

　　带着酒气的呼吸落在耳边有些沉，黎远卿盯着吴过，一字一句地问：“吴过，你真的一点儿都没感觉到我喜欢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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