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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夫人,这是大司马命人送过来的枣糕。”白微将手中的枣糕搁在榻边的矮几上,状若无事地问道,“夫人可要现在就尝一尝?”
荣嘉夫人接收到白微递过来的眼神,心中一紧,瞥了被油纸封的严严实实的枣糕一眼,懒懒地随口回答,“我不过是随口一讲,阿耶便记在了心里,打开瞧瞧吧。”
纸包被拆开,一股浓烈的枣香扑面而来,枣香甜腻,荣嘉夫人如今闻不得稍重一些的气味,立刻蹙起了眉头。白微眼疾手快地将油纸包合上,先给荣嘉夫人拍背顺气,而后才将枣糕拿远了些。
荣嘉夫人叹了口气,“这孩子闹腾的,前些日子还念着枣糕地味道,才过了几日,愣是半点味道都闻不得了,难为了阿耶的一番心意,白微,枣糕赏你了。”
白微笑盈盈的,仿佛得了什么大便宜似的,“婢子谢夫人赏!”
荣嘉夫人朝她招了招手,“拿下去吧。”白微正要退下,忽然想起之前吩咐的事,便又叫住了白微,“对了,之前予命你遣人去东市瞧瞧有没有卖木樨花露的,可有消息了?”
白微福了福,“婢子遣了田媪去买,田媪还没回来。”
荣嘉夫人意兴阑珊地开口,“你去东市寻一寻她,若是买不着便罢了,外头冷,田媪年纪大了,可别出了岔子”
白微心知荣嘉夫人此话并不是说给她的,只粗粗听了一耳便告退了。
荣嘉夫人眸光沉沉地盯着自己的腹部,她有种预感,快了。
以为白微这一去会需要个把时辰,哪知不过一个时辰便回来了。白微的身上还带着冬日里的寒气,可是她顾不得许多,一回到荣嘉院就来到荣嘉夫人跟前,荣嘉夫人见状便知事情有了结果,故意开口问道,“找到田媪了?”
白微点了点头,“怕是要让夫人失望了,东市也没有上等的木樨花露。”
荣嘉夫人闻言并未多言,面上的神色却不大好,她挥了挥手,无趣地说,“都退下吧,予身上乏了。”
白微将屋中婢女都遣散后,又检查了一番门窗,这才过来服侍荣嘉夫人小憩。荣嘉夫人待她一靠近,就迫不及待地问,“如何?查到什么了?”
白微低声回答,“查到了,乔良姬根本没回烟雨楼探亲。”
荣嘉夫人眸光顿时凝重起来,“那她出宫做什么?”
“田媪顺着乔良姬那日走的路线重走了一番,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白微说,“乔良姬去了清水河边的槐花巷,可婢子们之前按照夫人的吩咐查过乔良姬的过往,乔良姬在长安并无亲朋故友住在槐花巷。”
荣嘉夫人盯着榻帘入了神,过了半晌才问,“她去的那户人家,你们进不去?”
白微摇头,“那户人家是药材商,在安邑坊里头开了家药馆,田媪借着买木樨的由头去药馆打探了一番,并无异常。”
“药馆?”荣嘉夫人暗忖片刻,疑惑道,“怎么会如此巧?”
“夫人您是觉得,乔良姬出宫探亲是假?”白微想不明白,“那她出宫做什么?”
荣嘉夫人眸光闪了闪,“自然是,去取药啊。”
白微依旧云里雾里,荣嘉夫人不欲多做解释,吩咐白微,“给阿耶传信,就说,他一直在打探的那件事,大约有了结果。”
武成侯在回京途中突遭不测一事,在前朝掀起不小的风浪。当朝天子和一品要员双双遭逢变故,前朝人心不稳,为了安定人心,稳住朝纲,梁毓昭撑着病体上了观政殿的早朝,派出了第二波人马彻查武成侯一案。
武成侯突遭不测一事,在消息传到梁毓昭耳中的那一夜,她就紧急传召大理寺和刑部官吏入宫立案严查,此案其实不难查,两方派出了半数办案老手前往何贯遇害的万松县,不眠不休地调查了三天三夜,最终以意外定案。
可梁毓昭不信,坚持不允结案,如今更是当庭宣布再次彻查。这一日的早朝,当身受重伤的天子阴郁着脸色宣布重新调查时,朝中的人心再次浮动起来。
建初三年的正旦,是个极为不太平的,没有丝毫喜气的正旦,就连万邦来朝的大朝会,都显得格外萧条,高昂磅礴的燕乐朝奏曲回荡在气势恢宏的宣政殿中,梁毓昭坐在上首不苟言笑,底下的人,无论是大周的官吏还是各国的使臣,都不敢像往日一般随意欢笑,人头攒动的宴会反而衬得大殿空荡荡的。
好不容易结束了宴会,梁毓昭几乎是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才回到的勤政殿,在后殿等候已久的莳萝急忙迎上去搀扶,梁毓昭挥手屏退众人,只单独留下了莳萝。
莳萝明白梁毓昭的意思,取出贴身携带的药瓶,倒出瓶中最后两粒药丸,在递给梁毓昭之时,她担忧地说道,“陛下这几日服得太多了,这瓶按照以往的用量,足足可以服用五日,陛下您三日就吃完了,即便是良药,也不能跟个糖丸似的随意吃。”
梁毓昭将两枚药丸吞下,对莳萝的话不知可否,只告诉她,“明日你再出宫一趟。”
莳萝为难不已,“妾用回烟雨楼探亲的借口出了两次宫,连云昙都怀疑妾在谋划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上回妾去取药,云昙说什么都要一起跟去,是妾坚持,她才没得逞,若是再来一回,妾不知还能用什么借口。”
“这回什么借口都不用,你就说,趁着正旦,自个儿想去东市逛逛,至于云昙,不必管她。”药丸见效极快,梁毓昭的思绪开始混沌,她缓缓仰躺在榻上,“朕歇会儿,你不许走,也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翌日,莳萝再度出了宫,她的身影一在朱雀大道上出现,消息就立刻传到了大司马府与豫王府荣嘉院。
荣嘉夫人还有几日便要临盆,荣嘉院中被豫王的护卫保护得水泄不通,整个豫王府严阵以待,生怕荣嘉夫人这一胎有任何不测。
豫王依旧每日都要去探望荣嘉夫人,每次只待一个时辰便走,荣嘉夫人倒是几次劝说豫王不必日日都往她这里跑,可豫王却坚持,风雨无阻,还说等到荣嘉夫人临盆那几日,要搬来亲自照拂。
荣嘉夫人见豫王铁了心,也就不再多劝,只是同府外同消息变得极为不便。眼看距离医师测算的临盆之日还有七天,豫王一大早就搬了过来,倒是让荣嘉院上下猝不及防,然而豫王的日常用物还没归置好,人却忽然晕倒在荣嘉夫人的榻边。
惊慌之下,荣嘉夫人差一点就动了胎气,幸而医师用药及时,荣嘉夫人缓过来后,强撑着身子主持府中大局。
豫王又被挪回了正院,而荣嘉夫人也在数月之后头一回走出荣嘉院。正院中,多名王府医师会诊,可谁也查不出豫王因何晕倒,自然也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豫王长史与主簿二人见状,同时向荣嘉夫人提请,请求允许他们前往终南山将府中变故告知豫王妃,让豫王妃回府主持大局。荣嘉夫人并没有任何缘由反对,只得同意了他们请求。
二人得了准允立刻出府,在二人走后,荣嘉院的一名婢女趁着府中混乱,偷偷溜出了府。
莳萝去了槐花巷两回,再次前往时,她已经记得了路。取药的过程十分顺利,她记挂着梁毓昭的情况,这回并未打算绕圈子从豫王府前借道,然而就在她路过东市一条偏僻的小巷时,忽然听到巷子中有人在交谈。
“王上今晨忽然昏倒,夫人情急之下又动了胎气,长史与主簿逼着夫人松口,说要请王妃回府,这王妃回了府,那里还能有我们夫人立足的余地,眼看夫人就在这几日临盆,王上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什么都别说了,王府的医师说查不出王上晕倒的缘由,怕只是劳累所致,夫人不信,命我们偷偷出来寻医师,赶紧走吧,免得耽误了王上的病情。”
二人神色匆匆地消失在巷子口,丝毫没有注意到隐在角落处的莳萝,等到人走远了,莳萝才发觉自己听得手脚冰凉,双腿麻木。她浑浑噩噩地往前走,脑子中都是“王上今晨忽然昏倒”,走着走着,莳萝忽然捏紧了袖中的药瓶,咬了咬牙朝着通往豫王府的那条道上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对自己说道,“只看一眼,若是无事,就立刻回宫。”
莳萝在豫王府外隐匿了约莫半个时辰,寒风几乎将她的脸都吹得僵了,就在她以为混进去无望时,王府的侧门忽然打开,紧接着从里头走出两名形迹可疑的人。
那二人不知是去做什么,紧张的连门都忘了关,莳萝趁机偷偷溜了进去,她无暇多想,一心在府中寻找去往豫王宁徽堂的路。
看得出豫王的骤然晕倒在王府中激起了千层波澜,府中看上去乱糟糟的,每个往来的婢女仆役只顾着匆匆低头赶路,莳萝数次差点撞上他们,都被她及时躲避了过去。
豫王府中路径交错,莳萝找了许久都找不到宁徽堂所在,这王府她只来过一回,还是入府受封的那日来的,当时她用绢扇这面,什么都没来得及熟悉,就被梁毓昭带回了太极宫。
她虽然仍旧顶着豫王良姬的身份,可实际上,她对王府一无所知。
眼看时间流逝,莳萝急得在原处团团转,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乔良姬?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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