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等我吗

　　慕灵翎回到家，径直走进卧室，把自己摔进了床里。
　　天花板白得刺眼，她直直地盯着，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林妈那些温柔却锋利的话。
　　“不同的世界”、“改变命运的机会”、“未来的坎”……
　　她翻了个身，把发烫的脸埋进枕头里。
　　心里又闷又堵，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
　　她知道阿姨说得都对，每一句都在理。
　　可正是这种“在理”，让她连一丝任性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鼻子突然一酸，她赶紧闭上眼，用力咬着下唇。
　　可眼泪还是不听话，顺着眼角滑下来，迅速洇湿了一小片枕套。
　　她想起林沐熬通宵学习趴在桌上的背影，想起他笑着说“要带妈妈过好日子”时发亮的眼睛。
　　现在他竟要为她放弃这一切。
　　明明相爱，怎么就这么难呢。
　　慕灵翎读书的时候，在学校里看小说，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却会因为一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理由分离。
　　现在她能理解了。
　　慕灵翎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
　　她不是没想过把一切都告诉林沐，他妈妈来找过自己，说了那些话。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仿佛看到了后果。
　　林沐一定会激动地去找他妈妈理论，他们会争吵，会伤害彼此。
　　他妈妈辛苦把他养大，那份恩情比山还重。
　　她不能成为那个让他们母子失和的人。
　　这个认知像一根针，扎得她心口细细密密地疼，她用力蜷缩起来，胃里一阵发紧。
　　慕灵翎想过几天再提分手，毕竟毫无征兆的分手谁都难以接受。
　　但是林沐也许已经在写放弃申请表，时间不等人，自己要早做决定。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她望着朦胧的玻璃，终于清楚地意识到：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有些决定，再痛，也要自己做。
　　只是委屈了林沐。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坐起身，拿起了枕边的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她湿漉漉却异常平静的脸。
　　林沐一个人在宿舍里，坐在宿舍书桌前，电脑屏幕上是国外大学的放弃资格申请表。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点击确认，手机突然响了。
　　看到是慕灵翎的来电，他嘴角不自觉扬起，立刻接了起来，声音带着笑意：“灵翎，我正好有事想跟你说……”
　　“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头，慕灵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一块冰砸了过来。
　　林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干笑一声：“……什么？你……你开玩笑的吧？”
　　“我是认真的。”电话那头，慕灵翎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才没让哭声溢出来，但声音里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沐有些焦急：“别开玩笑了，今天不是愚人节。”
　　慕灵翎：“我没开玩笑。”
　　“为什么？到底怎么了？”林沐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焦急而拔高，“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不是你的问题。”慕灵翎闭上眼，狠下心，把预先想好的，最伤人的话说了出来，“林沐，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出了准备好的、最伤人的话：“而且，最近确实有个家里条件很好的男生在追我。”
　　“以后我肯定不会靠我爸爸生活，所以我也要为自己考虑。”
　　“你虽然也很优秀，但我不能保证你未来，而他不一样，就算没有能力，也能一辈子无忧无虑。”
　　“这个社会太现实，没钱寸步难行，对方家境特别好，人长的也帅，对我很好，他能给我的生活，你……一辈子也给不了。”
　　“所以……你和他之间，我更喜欢他。”
　　“毕竟……我不觉得自己差到哪里，所以找对象，我肯定要择优选择。”
　　“林沐……我复读的时候就想和你提分手了，但……”
　　慕灵翎犹豫一下，她实在编不出理由了，过了几秒接着说：“录取通知书马上送来了。”
　　“我没有去京央，我和他去别的大学。”
　　慕灵翎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这些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精准地刺穿了林沐的心脏。
　　林沐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他不敢相信这些势利又残忍的话，是那个曾为他努力改变，眼里闪着光的女孩说出来的。
　　“钱？就因为这个？”林沐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荒谬感，“灵翎，这不是你！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努力的吗？我马上就要……”
　　他差点脱口而出放弃出国的事。
　　“人都是会变的。”她的声音冷了几分，“你除了读书好，还能给我什么？我不想我以后的生活过得太累了。”
　　“林沐，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她不等林沐再有任何回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挂断电话，然后颤抖着手，将他的号码、微信所有联系方式一一拉黑。
　　宿舍里，林沐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喂？灵翎？”
　　他不信邪地回拨过去，听到的却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冰冷提示。
　　林沐切换到微信，发出的消息前面瞬间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那个红色的符号，像最终判决，狠狠灼伤了他的眼睛。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刚刚发生的一切如同最荒诞的噩梦。
　　前一天他还在为他们共同的未来放弃前程，今天他却被彻底推出了她的世界。
　　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慕灵翎是认真的。
　　她不是开玩笑，不是闹脾气，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最终，所有强撑的坚强彻底崩塌。
　　这个平日里温和坚毅的男生，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肩膀微微抽动起来，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在安静的宿舍里低低回荡。
　　他没有大声哭喊，但那无声的流泪和压抑的啜泣，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显得更加绝望。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慕灵翎的力气仿佛也被抽干了。
　　眼泪瞬间决堤，起初只是无声地流泪，很快变成了压抑的呜咽。
　　慕灵翎用力蜷缩起来，胃里像被什么东西用力拧着，一阵阵发紧。
　　脑海里全是林沐刚才那难以置信、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到底做了什么……我怎么能对沐沐说这些话……”她把脸深深埋进膝盖，自言自语的声音破碎不堪。
　　她知道自己那些话像刀子，不仅捅伤了他，也把自己割得遍体鳞伤。
　　眼泪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她哭得浑身发抖，几乎喘不上气，却仍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这个夜晚格外漫长。
　　慕灵翎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泪好像流干了，只剩下空荡荡的难受和一阵阵发冷的绝望。
　　窗外天光微亮时，她还维持着蜷缩的姿势，眼睛肿得像是两颗桃子，而湿透的枕头冰凉地贴着她的脸颊。
　　从这一刻，她真的失去一个满眼都是她的男孩。
　　宿舍门“咔哒”一声被推开，室友B顶着一头乱毛，眼圈通红地走了进来。
　　径直走到林沐旁边，一屁股坐下就把脑袋埋在了林沐的肩膀上，带着哭腔嚎道：“林沐……我失恋了……她说我给不了她未来……”
　　林沐身体一僵，还没来得及反应，室友B已经自顾自地哭诉起来。
　　哭了半晌，室友B才觉得不对劲，抬起头，这一看，他愣住了。
　　林沐脸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痕，眼睛又红又肿，看起来比他还惨。
　　“林沐……你……你这什么情况？”室友B忘了自己的伤心，结结巴巴地问。
　　林沐沉默着，喉结动了动，半晌才用沙哑的声音吐出三个字：“……我也是。”
　　“啊？”室友B彻底懵了，“你们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可能？”
　　“她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林沐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说……有更好的人在追她。”
　　室友B张大了嘴巴，想骂几句，可看着林沐失魂落魄的样子，话又咽了回去。
　　他拍了拍林沐的肩膀，两个刚刚失恋的男生，在寂静的宿舍里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凄凉。
　　他想起慕灵翎看他时亮晶晶的眼睛，想起她为了和他并肩而努力学习的模样。
　　那些真实的瞬间，难道都是假的吗？
　　可是，手机里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和她电话里那些冰冷又现实的话语，一遍遍提醒他，这就是事实。
　　林沐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回电脑屏幕上，那份“放弃资格申请表”还静静地打开着。
　　他忽然觉得有点可笑，几分钟前，他还在为他们的未来放弃前程；几分钟后，他就被这个未来无情地抛弃了。
　　林沐移动鼠标，光标在“确认放弃”的按钮上停留了几秒。
　　然后，他移开光标，直接关闭了网页，打开了新的浏览器窗口，开始搜索“出国留学行李清单”。
　　“你决定好了？”室友B看着他。
　　“嗯。”林沐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个崩溃哭泣的人不是他。
　　他不再看慕灵翎是不是那样的人，也不再纠结为什么。
　　如果真的是慕灵翎说的那样，其实也挺好的。
　　他只知道，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放弃前程的理由了。
　　也许离开，去一个没有回忆的地方，对谁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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