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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
“季二娘子,不如去水榭里歇歇脚?”
司马珏指向湖心的水榭:“我有些累了。”
司马珏自小习武,徒手可以拉开五石重弓,如今走几步路去说累了。
季慈音淡笑不语,只是与司马珏并肩走过去。
亭内阴凉,季慈音与司马珏相对而坐。
司马珏道:“季娘子从小在润州长大,可有什么喜爱的吃食?”
季慈音怔然,没想到司马珏竟然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据实以告。
司马珏又问了几个问题,都与她的喜好有关,并没有涉及润州的势力范围。
看着司马珏意气风发的脸,季慈音犹豫再三:“殿下,难道没有别的想问的吗?”
司马珏歪头,略有些不解:“可是还有遗漏之处?”
见司马珏没有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季慈音索性将话挑明:“殿下此去江南,地方豪强盘根交错,殿下不想问我润州有关的情况吗?”
司马珏一笑,是对自己的自信:“何足挂齿,我一力破之。”
季慈音抿唇一笑:“殿下不问,我却有心祝殿下一臂之力。”
说着,她命侍女取来纸笔,在绢布上写下密密麻麻的姓名官职,以及背后所属的势力。
写到最后,她稍稍停笔,思索片刻,写下一个名字。
司马珏站在她身旁,低头看她书写的动作。
见她停笔,便问道:“此人是何人?可有特殊之处?”
“此人是卫元超一位爱妾的兄长,擅长珠算之事,殿下若想知晓贪墨的赃款去哪里,可以从此处入手。”
季慈音垂眸,淡淡地道,思绪却不禁回到了去岁尚在润州之时。
父亲还曾接见过此人,只是最后不欢而散,具体原因无从知晓,但季慈音却对此人印象深刻。
“我正想该从何处下手,卿卿知我心意!”司马珏眼前一亮,脸上漾开明朗的笑容。
“卫元超此贼实在可恶,竟然死活不承认那些赃款去哪里了。”
司马珏神情愤懑,语带讽刺:“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此行山高水远,千难万阻。”季慈音站起身将绢布交给司马珏,“还请殿下千万珍重。”
“我明白,多谢季二娘子关怀。”
司马珏小心地将绢布收起来,扬唇一笑,鲜活的少年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爱不释手。
司马珏说完,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季慈音,眼里全都是她的身影。
季慈音垂首,问道:“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司马珏没有像以往一样支支吾吾,露出羞涩的模样,而是认真地道:“我已经知道季长史的事情,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父亲一个公道。”
季慈音微微一笑,只说了三个字,却掷地有声。
“我等着。”
司马珏神情动容,明白季慈音的言下之意。于是一切未尽之言,都不必再说了。
她都明白。
*
陛下寿宴早已过去,诸事纷纷扰扰也都落下帷幕,燕王一家滞留京师已久,也该动身回燕地了。
季慈音今日出宫,便是为了送司马洛离京。
行驶的马车平稳,季慈音手撑着脸颊,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面露倦色。
昨夜雎阳公主头疾发作,头痛欲裂,惊动了宫中的三位主子。
季慈音传达太后关怀之意,前去看望雎阳公主,一整夜没合眼。
直到刚刚,雎阳公主才睡去,季慈音便匆匆忙忙地出宫来了。
忽然,马车停下,似乎发生了什么,也传来了阵阵喧嚣之声。
季慈音心下一惊,连忙揭开车帘:“发生何事了?”
明月回答道:“娘子,是有犯人在朝凤门行刑,百姓围过去凑热闹。”
季慈音颔首,正欲放下帘子,却听见清风心直嘴快:“今日斩首的是雪真法师,真是可惜啊。”
清风摇头晃脑,语气惋惜。
季慈音的动作一顿,想起在寝宫中痛得打滚的雎阳公主,想起她筋疲力尽之后犹带着泪痕的脸。
从诏狱回来以后,雎阳公主便声称养病,闭门谢客。
她知道今日是……雪真的行刑之日吗?
季慈音迟疑地想。
季慈音不敢再深想下去。
她放下帘子,吩咐道:“绕道走吧。”
京城外,司马洛早已等候多时。一见到季慈音的马车,便飞奔而来。
季慈音握住她的手:“我来迟了。”
司马洛毫不在意,笑着道:“来了就好,就等着你了。”
永乐公主与卢宁儿相携走过来,卢宁儿的脸颊消瘦了几分,但性格还是与从前无二:“来晚了,该罚该罚。”
季慈音看着她们四人再次聚首,心中顿时生出万千感慨来。
永乐公主察觉到季慈音隐隐的惆怅,笑着说:“咱们快过去拜见燕王和燕王妃吧。”
燕王府的车队停靠在官道旁,其中侍卫层层把守的便是燕王夫妇所乘坐的马车。
季慈音上前问安,只见里面的人撩开帘子,露出一张端庄大气的秀丽面孔,真是燕王妃。
“快起来吧。”
燕王妃的目光落在季慈音身上,“那一日匆匆一别,还未曾谢过季二娘子。”
“多亏了你引来叛军,才没有让鹄儿被抓。”
燕王妃想起那晚哗然的宫变,仍心有余悸。
季慈音不卑不亢:“臣女不敢居功,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你的性子和柔之一模一样。”燕王妃微微一笑,亲切地道。
季婉,字柔之。
燕王妃又与另外几人寒暄一二,便放下帘子了,让她们几个自个叙话去了。
“我这次离京,恐怕以后再难有相见之日了。”
司马洛情绪低落,依依不舍地道。
六岁上京,离家十载,终于能回到父母身边了,但司马洛看着身边的闺中密友,却生出万千愁绪。
卢宁儿情绪最为外放,眼眶早已湿润了:“宜都,我舍不得你。”
司马洛强打起精神,打趣道:“我都还没哭,你怎么就哭鼻子了。”
卢宁儿抽抽搭搭地道:“我舍不得你啊。”
“双鸟暂时离分,必有重逢之日。”季慈音将卢宁儿搂进怀里安稳道,“终会再见的。”
永乐公主亦道:“从皇城到楚地信使快马加鞭不过五日,到时候咱们写信给宜都好了。”
众人围在卢宁儿身边安慰她,卢宁儿方才破涕为笑。
“我跟你们说一件事情,你们要为我保密。”
卢宁儿的眼眶微微泛红,眸子还流转着盈盈的水雾,说话还带着一点鼻音。
“我…要定亲了。”
说罢,卢宁儿低下头,有些害羞,让其他三人面面相觑。
司马洛最为激动,她晃着卢宁儿的肩膀,大喊道:“卢九娘,你怎么现在才说啊?!”
卢宁儿被晃的发晕,睨了一眼司马洛,娇娇地道:“就是因为你要走了,我才说的。”
“不然是打算婚事正式定下来才跟你们说的。”
“是哪家的郎君?”
卢宁儿瞥了眼一旁沉思的永乐公主,声音更加小声:“是荀六郎。”
季慈音若有所思,但也不算特别意外。
永乐公主回过神,笑着打趣:“那以后,我就要叫你表嫂了。”
卢宁儿整个脸蛋红扑扑的,羞得说不出来话。
司马洛道:如今我和宁儿都定亲了,还不知道你们两个的婚事有没有着落呢。”
燕王妃在燕地为司马洛定了一门亲事,此次回去,便是为了待嫁。
季慈音经过这一波三折的婚事,早就看开了许多。
见好友关心此事,只是说:“看缘分罢了。”
卢宁儿撒娇道:“鸾儿,你快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季慈音大大方方地道:“我的夫婿要尊重我、体谅我,只有我一位妻子。”
她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但却把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过了半晌,只见卢宁儿喃喃道:“鸾儿,我真的……”
“我真的太崇拜你了!!”
卢宁儿的眼睛亮晶晶的,崇拜地看着季慈音。
“你简直就是侠女!”
季慈音被卢宁儿夸张的反应逗笑,她扫过司马洛与永乐公主的神情,前者若有所思,后者云淡风轻。
司马洛看向永乐公主,征询意见:“永乐,你觉得呢?”
永乐公主一笑而过,“只要鸾儿喜欢就好,我觉得不算数。”
司马洛不再问,只是怔怔出神。
“永乐,你呢你呢。”
卢宁儿凑到永乐公主面前,好奇的道。
想知道永乐公主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是什么样子的。
永乐公主好笑地看了一眼卢宁儿,斩钉截铁地道:“我不嫁人。”
卢宁儿一脸惊讶:“真的吗?!”
永乐公主不屑,居高临下地道:“嫁人有什么好的,为一个臭男人相夫教子,他配吗?”
如果说季慈音的想法可能被认为是异想天开,那么永乐公主的想法简直是离经叛道,可让那些古板迂腐的儒生活活气晕过去。
卢宁儿面上带了犹豫:“可是…你是公主,是不用侍奉公婆、相夫教子的啊。”
永乐公主笑了:“那就单说一点,嫁人了总要生育子女的,是逃不过的。”
“哪怕我贵为公主,还是会死的。”
永乐公主的话离经叛道,却如醍醐灌顶,让季慈音明白自己内心最隐蔽最恐惧的地方。
她害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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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双鸟暂时离分,必有重逢之日”引用《西游记》
应该再写五万字就能够完结了。我已经期待写番外了,我最爱的慈音宝宝。

想写写她的童年,我觉得童年是最能塑造和反映一个人的性格的时间段。
从慈音宝宝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就想到了这个情节。她对于生育是恐惧的,她的童年经历可以窥见一斑。

这也是她拒绝男主玉佩最深层的原因。不是因为不相信誓言,而是因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