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虚此行

　　“看来黑同门的想象力颇为丰富。”但单清也无奈摇头，又说，“我虽然是金灵根，但也没办法施展出这么强大的光系法术。”

　　于云间却坚持质疑：“我记得当初和你比武，你分明用了光系法术啊。”他清晰记得擂台上单清也双指迸发的光芒，剑刃触及光华后锋芒毕现，连他的火焰都能抵御。

　　“金灵根只能与金属共鸣。”单清也打断他，“即便我的灵根略有变异，也远达不到光系的程度。”

　　“共鸣？”景幽佳身形一怔。当初与白莫恩交手的时候，蛇王就曾让她与束缚自己的锁链共鸣，而那一次确实成功了。

　　未尚兰作为天行城早一辈的子弟，早已察觉剑锋对黑雾妖毫无用处，却始终想不透究竟何物才能克制它们。

　　光天化日之下，黑雾妖竟能公然现身，足见其道行不浅。它们虚实难辨，没有实体限制，绝非是轻易能够收服的妖物。

　　长街荒凉，此刻除了他们几人外空无一人。独朽抬手压了压帽檐，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便是魑魅隐。这件鬼器能够收束无形体的妖魔，但若此刻摘下它，暴露了兽人身份，恐怕会让局面更加难以解释。

　　如今这般局面，真是进退两难。

　　正当众人沉默之际，一旁焦急的岚依忽然眉头舒展，指向远处房梁：“等等，你们看，那上面是谁？”

　　所有人随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见到一个身影站在房檐上。那人发色如烈阳般火红炽热，眸中含着两种深浅不一的红。青年一身红衣如火，纵身跃下，手中一团血红色的火焰脱手而出。那簇火焰虽然很小，去势却快如残影，化作成了一只飞鸟，疾速撞向黑雾。

　　未尚兰面色一凝，发现三团黑雾居然在触及那火焰的瞬间接连被燃尽，散成虚无。

　　“你是怎么做到的？”于云间感到诧异，火焰还能焚尽无形之物？

　　青年耳畔垂着的红羽坠饰，随着动作晃动。他深红色的眼眸先是望向于云间，场中一时无人出声。随后他的目光扫过独朽，最终落在景幽佳身上，缓缓开口：“火焰能燃尽万物，将来你也可以。”

　　话是对着于云间说的，可是他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景幽佳。半晌，他又道：“那皮人原是一只猫妖，她爱上了皮影院子的老板，可老板利欲熏心，最后剥了她的皮。天地有始有终，因果循环，你们不该插手她的复仇。”

　　未尚兰蹙眉道：“这位侠士，我们下山是为除妖卫道，若放任她害人，还谈何除妖？”

　　青年深红的瞳孔转向她，耳畔红羽一摇，又说：“除妖卫道，也要看除的是什么妖，卫的是什么道？分明善恶才是根本，而非一味地杀伐。”

　　并非所有的妖魔皆为恶性，行善者不止人与仙。仙若滥杀便是恶，妖若济世便是善，这世间善恶，谁又能轻易分清？

　　“你们执意除妖，是认定了妖皆害人。可人中亦有恶徒，为何你们仍偏袒人族？难道就因为你们同属人类？”

　　未尚兰想争辩，景幽佳抢先开口：“师姐，我觉得他所言在理。封灵山的封印已经松动了，逃出的妖魔绝不止这三只雾妖。当务之急是去追捕从山中逃出来的妖。”

　　“小师妹，切莫被妖言惑心。”未尚兰剑尖指去青年下颚，声音铿锵，“他眸色异于常人，分明是妖。三只雾妖即便是被他所灭，可我们又怎知这一出戏不是他自导自演？”

　　青年不怒反笑，独朽抬手拦下她的剑，说道：“他说的未必全无道理。师姐，我们眼下该做的是缉拿从封灵山逃出的恶妖，而非见人就把他指为妖。你细看，他身上哪儿有一丝妖气？”

　　于云间看着面前的青年，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身旁的单清也却打断了他的思绪：“黑同门，无论如何我们都该听师姐的。即便不是，也应该和他保持距离。”

　　岚依撅着嘴左看看右瞧瞧，觉得几人说的都有几分道理。

　　“你若非妖，又是什么？人族怎么会有红瞳？”未尚兰问出心中疑惑。青年叹气：“我所修的是火系法术，但因为修炼过甚，遭了火焰的反噬，才成了这般模样。”

　　他的周身火焰流转，衣摆上的白纹扭曲如冲霄之姿，其间更绣着两凤交缠的图案。人族视凤凰为祥瑞，誉为三界至灵，好事成双；凤凰属火，对修火系法术之人，亦是一种心灵寄托。

　　“原来如此……那就说得通了。”岚依喃喃。

　　未尚兰收剑回鞘，含歉道：“对不住了，小侠士，方才是我误会了你。”

　　“无妨，我已经习惯了，你存疑本就是常情之事。”青年淡然回应，于云间仍自出神。独朽以为他心生挫败，用胳膊碰他两下，安慰道：“别在意，在我眼里你和他相差无几，虽然都不及我。”

　　于云间无心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小声说：“难道是真的？”

　　独朽见他不理自己，尾巴扫扫地面，收回手问道：“不知兄台尊姓大名？”青年挠了挠下巴，含糊地说：“呃……无名无姓，唤我小无就可以了。”

　　单清也扫过众人，一一数道：“未师姐、小岚、小景、小于……”轮到独朽时，他顿了顿，“黑同门小黑，小无。”

　　独朽顿时不干了：“什么？你说什么？你叫谁小黑呢？”

　　单清也说：“小岚方才不是说，你叫黑同门吗？”

　　“什么黑同门？”独朽一脸震惊地望向岚依，岚依慌忙摆手，单清也愕然道：“那你……？”

　　不料独朽忽然转怒为喜，笑道：“你竟然知道我的真名？不错，我就叫黑同门。”

　　岚依惊呼：“啊？你真叫黑同门？这名字……真特别。”

　　独朽憨笑几声，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他方才虽然觉得黑同门难以接受，但转念一想，此行用个化名反倒稳妥，终究不过是萍水相逢啊。

　　小无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哦～黑同门，幸会。”

　　于云间问道：“小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无答道：“封灵山封印松动，被关押其中的皆是曾经的行恶之妖。它们出世必为祸人间，所以我奉师命前来追捕，因而遇上了你们。”

　　“你可知它们藏在何处？”未尚兰问。

　　小无掌中现出一只罗盘，圆盘四周火焰缭绕，中间如漩涡深晦，指针滴答转动。

　　“这罗盘是我一位故友所赠，他是一位受人敬重的道士。所以有它在，无论是什么都能追寻到。”

　　提及故友，于云间不由想起周无亦，他也是一位道士。一别良久，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方？本来是想向他请教道术的，可惜一直没机会。

　　“你也会道术？”独朽心灵感应似得，说，“我们此前也遇过一位道士，若有缘，你们或许可以切磋一番。”

　　小无笑了笑：“还是不必了。”

　　罗盘凌空升起，指针转动不定，最终稳稳指向西头。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传来，一名身披袈裟、手持佛杖的和尚缓步走来，方向正是西面。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紫衣薄纱的姑娘。女子云髻高盘，鬓边卷发紧紧贴着颊侧，银饰灿然生光，而她身后还跟着一位姑娘。

　　独朽诧异地嘟囔：“怎么会是她？”

　　“黑同门，你认得她们？”单清也疑问。

　　岚依低声道：“罗盘指向他们便停了，他们会不会都是妖？”

　　未尚兰静静站着，说：“不会，妖物最忌的就是佛法。”

　　景幽佳与于云间不约而同看向小无，小无也回望他们一眼，随即移开视线，说道：“他们之中，有一位姑娘是妖。”

　　声音极轻，仅三人可闻。

　　独朽说：“对，前面那个是妖，后面那个不是。”

　　单清也闻言转头：“黑同门，你为何如此肯定？妖怎能近得和尚之身？”独朽瞥他一眼，心中暗道自然肯定，昔日他们交过手的啊！而且墨狐墨狐，顾名思义为墨，是画中灵。

　　“我猜的。”

　　“小黑，你还是太大意了。”单清也摇头。

　　独朽却道：“单子，有时过于谨慎，也非好事。”

　　墨狐早已经瞧见独朽等人，她嫌和尚步履太缓，索性在远处挥手示意。景幽佳颔首浅笑，小无却低下了头。

　　和尚拄杖走近，停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方才感应到此地妖气惶惶，如今看来，是已经被诸位施主降服了。”

　　未尚兰抱拳回礼，说：“确有三只妖物，是这位小侠士出手除去的。”

　　墨狐走到独朽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俏皮问道：“大个子，可还记得我？”

　　独朽白她一眼，心里又想着怎么会记不得？他可是头一回见到如此不拘礼数的灵，怕是此生难忘了。

　　“哼，你这什么态度嘛？”墨狐叉腰不满。

　　“他们便是你之前和我提起过的几位吗？”她的姐姐轻声细语，与墨狐的跳脱截然不同。独朽觉得真难想象，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两个姐妹，性情竟然如此相异。

　　“嘘。这位就是我曾向你们提过的那个和尚。”墨狐嘟着嘴，脸上写满不耐烦。墨狐的阿姐见她这般模样，只得无奈摇头。

　　未尚兰转向和尚，问道：“大师，我们察觉西方有妖气弥漫，不知您可曾见过什么异常？”

　　和尚捻动佛珠的手指一顿，随即恢复如常，缓缓说道：“贫僧对此并不知情，可能是其他妖物曾途经过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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