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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骤雨已经小了很多,不多时便会停。
麻袋里钻出来那人本意是把恶徒丢墙角等他醒就行,反正已经无法动弹,影卫却随了卜逯儿谨慎的性子,一定要将人绑起来才放心,那人便不再坚持,朝卜逯儿走过来。
“姑娘好些了吗?”
此人身形高挑,蹲下来与卜逯儿说话。虽说蓬头垢面,面容却实在俊俏,尤其那双眼睛熠熠生辉,令人移不开眼。
“好多了,让阁下见笑了,”卜逯儿已经缓过劲来,向来人道谢,“方才情况危急,多谢出手相助。”
那人摆着手自谦起来,“哪里哪里,我听气息判断你们人多轮不到我动手,却没想到有这么多人,还以为你那句话是在和我说呢,看你们的架势该是想活捉,倒是我唐突了。”
“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我叫毛小蝶,姑娘随意称呼就是。”
卜逯儿点点头,“在下商自行,这是家兄商自在,我们兄妹二人是第一次出来行商,因此多带了些随从护卫。”
“谨慎些也是应该,这附近匪祸不断,多防备着点不是坏事。”
“匪祸?”卜正阳嘴快接话,“我们这一路倒未曾听说过附近有什么匪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毛小蝶想了想,“该有三个多月了吧。”
卜正阳惊道:“这么久!没有人报官吗,官府是不知道这件事还是怎么的,怎会放任这些匪徒为非作歹?”
“报官若是有用早就把这些匪徒一窝端了,哪里用得着我们这些行走江湖的人来搅和,官匪勾结早就蛇鼠一窝。”
毛女侠言辞间也是一脸愤恨。
卜逯儿想起冶县县令与他人的谈话,料想那人恐怕也是匪徒,若是县官已经与匪徒狼狈为奸,大费周章清路以免祸事被京城那边知晓,倒也说得通。
“毛女侠出手果决,我们敬佩您是侠义之人,”卜逯儿问出心中疑惑,“方才听那恶徒说你不是他们一开始抓到的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先前洗劫了一家农户,我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了,没能救下其他人,顺着沿路的痕迹一路追,趁夜将被他们抓走的人换了出去,本想顺路跟他们回匪窝,不想在这里遇到你们。”
毛小蝶似乎想起了那家没能救下来的人,眼里透露着情绪低落。
“说来也奇怪,我们曾在他们常出没的地段设过埋伏,偏偏这几天他们都销声匿迹,好不容易抓到点踪迹,却是那般情形。”
卜逯儿注意到对方话里的“我们”,知道这位女侠并不是单枪匹马在剿匪,斟酌问道:“毛女侠救出去那位可有地方安置?”
“安置在郊野养伤呢,”毛小蝶却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透露过多,岔开了话题,“那恶徒也该醒了,我还得去审一审匪窝的位置。”
说着便起身,正要转身却又止步,朝一旁的影卫道:“这种穷凶极恶之徒嘴比较硬,审起来场面恐怕不太好看,我还是把人拖到外面去好了,不知可否借匕首一用,短刀也行。”
影卫递了一柄短刀过去,毛小蝶接过后被卜逯儿叫住。
“毛女侠不必顾及我,我也想听一听这匪徒与冶县县令到底有什么交情。”
毛小蝶不由起疑,问道:“商姑娘只是去冶县投奔亲戚,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卜逯儿已经对此人放下戒心,打算坦诚相待。
“不瞒毛女侠,其实我们刚从冶县出来正往芫州城去,在冶县被县令拖延了三天,听那县令与人协议护我们周全,方才你也听到他们说的话了,自然要问一问到底是何缘故。”
“冶县那狗官为何要护你们周全?”
“我们是从京城来,打郡主旗号行商的,我猜他们是不想被京城那边知道。”
“哪个郡主?”
“晋王府小郡主,”卜逯儿应答后随口问,“毛女侠对京城很熟悉?”
“没,我就是好奇问一嘴,”毛小蝶嘿嘿一笑,显露出一点俏皮,转身朝恶徒走去,“商姑娘背过身去听声音就是,我对这些匪徒不会手软,若是姑娘受到惊吓,我先给姑娘赔个不是。”
卜逯儿应道:“无妨。”
毛小蝶说不手软是真不手软,看那恶徒还没醒,直接踩手筋将人痛醒,开门见山问:“你们占的哪个山头作窝?”
那恶徒醒转后破口大骂,看样子不打算配合,毛小蝶掏了掏耳朵,随手一扔短刀,钉在对方下身最脆弱处。
方才还满口污言秽语的人,脏话和痛呼一起卡在咽喉,混杂着口水咯痰一般出了几个气音,随后翻起了白眼。
卜正阳在后面见了心里一抖,心想这人看起来直率又良善,下手竟如此狠厉,挡着妹妹的视线在心里默念人不可貌相。
毛小蝶这时候已经没什么耐心继续等人疼晕过去再醒了,伸手在几处穴位上狠点,让人保持住清醒。
“问什么答什么我就给你个痛快,”毛小蝶手按在刀柄上威胁,“不配合的话,一个问题转一次刀柄,我有得是办法让你保持清醒。”
那恶徒清醒着痛了一回,总算学聪明,没余力应声,只粗粗喘着气。
毛小蝶原话又问了一遍,“你们占了哪个山头作窝?”
“龙……龙牙坡。”
“坡上有多少人?”
“五十。”
毛小蝶转头问卜逯儿道:“商姑娘,你们随行的护卫有多少人?”
卜逯儿料想对方是想和自己借人,扬声应道:“三十五。”
毛小蝶转回来盯着恶徒想了一会儿,继续问:“龙牙坡在哪个方向,据此有多远?”
那恶徒似乎疼得没了力气,小声嗫嚅了几句,装着样子想引对方靠近自己,却不想对方此时转动了刀柄,痛得他又大叫起来,声音实在凄厉。
“这不挺大声的嘛,”毛小蝶松开手,顶着穴位不让人晕过去,“别想着耍花招。”
“不到一里地,女侠……饶命,不……不敢了。”
毛小蝶想着那就让他们找过来好了,于是换了个问题,“你们这几天是什么原因都藏起来了,让我一顿好找?”
那恶徒这时候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惊悚道:“你……你是,你就是……”
“对,我就是毛小蝶,现在是我在问你,同一个问题我可没有耐心再问第二遍。”
那恶徒心中惊惧,意识到眼前这人便是数月来毁了不少寨子的罗刹,神出鬼没毫不留情,月前上头曾派出去不少人设法围剿却悉数送命,此时自己竟落在了她手上。
可惜没有太多时间给他为自己的命运哀悼,那罗刹果然没有耐心,将手又按在刀柄上。
利索西去总好过痛死,那断骨连筋般的痛没人想经历第三遍,恶徒一狠心想咬舌自尽,谁知道眼前人的动作更快,上手掐进两腮就将下颌顶开,然后将短刀一拔卡进后槽牙。
一时间血液与唾液混杂着流下来,毛小蝶见怪不怪,淡然转头又朝影卫借匕首。
恶徒才又痛了一回,生怕再捱一下,放弃挣扎慌忙应答:“是上头,上头不让打搅郡主商队。”
张着嘴说话实在含糊,好在听音调还算能辨认。
毛小蝶见对方配合,便罢手继续问:“上头是哪上头,冶县还是芫州城府衙?”
“还要上头,我们没资格见,只是听命令。”
卜正阳在另一边扬声问:“这一路上我们没有遇到过任何人,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卡着短刀说话,嘴皮不可避免要碰到刀刃,口中鲜血越流越多,恶徒看了眼面前这个不看自己正在手上编草玩的人,犹豫着要不要回答,却见那双本来津津有味看着手上稻草的眼睛,突然抬起来盯住自己。
“是没听见,要我再问一遍?”
“听见了,”恶徒汗流浃背,尽量不扯动伤口地大声答道,“是两个衙门限行,不然路上遇到露馅儿!”
“两地相距好几百里,你们作恶的范围还挺广,”毛小蝶起身回头问卜逯儿,“商姑娘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卜逯儿光听惨叫声就已经白了脸,从审问中已经印证过自己的猜想,那恶徒没机会面见更上级的人,估计也再问不出什么了,于是朝卜正阳摇头。
卜正阳蹲身安抚着妹妹,转头代替回道:“没有了。”
毛小蝶回头一脚踢在刀柄上,干脆了结了恶徒性命。
“你!”
“嗯,怎么了?”毛小蝶不明所以回头看着方才出言像是要制止自己的卜正阳。
“这人既已绑了,何不移送官府,至于就此了结吗?”
“商公子预计移交哪处官府?”毛小蝶也没恼,反倒露出笑,“这条路上两头官府都与他们沆瀣一气,送哪边不都是放虎归山嘛。”
“那也不能……”
“你若是见过这些人如何折磨的普通百姓,只会惋惜我对他们下手太痛快。”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毛小蝶拿出四枚信号弹,站在门口往外放了一枚。
卜正阳脑子里还装着准备武举时背的律法规矩,对毛小蝶的做法并不认同。
“即便如此,也该交给律法判罪,而不是私自用刑。”
“他们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恶行罄竹难书、罪不容诛,按律处置要等到什么时候,将更上级的狗官扳倒吗?”
毛小蝶将短刀在稻草上擦干净,还给影卫。影卫们手脚麻利地将萎在墙角的尸体搬出门去。
“遇上这种一个人就能毁掉一户人家的匪徒,当然是碰到一个了结一个,毕竟和等待将所有恶徒绳之以法的契机比起来,还是当下就守住更多百姓的身家性命更重要不是吗?”
卜正阳说不过她,联想到目前掌握的情况,也知道对方行事有主张,只是方才看逯儿被吓到,因此口快说出了心中所想。
毛小蝶却主动打起了圆场,“我行事草率,言行多有得罪,还望二位见谅?”
有台阶就下,卜逯儿接过话茬道:“毛女侠言之有理,家兄直率,意不在指责,也请女侠见谅。”
毛小蝶笑着又连放了两枚信号,“我倒喜欢和直率的人做朋友。”
卜逯儿从对方放信号的频次中嗅出点不寻常,“毛女侠不像是在召集同伴。”
“啊,”毛小蝶承认得爽快,往外扬首示意,“这是从那几个人身上找到的,让他们自己找过来省事儿些,间隔着放,该来得快些吧?”
哪有人主动招惹祸端还牵连他人的,卜正阳心系逯儿安危急得不行,大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借你们的人手一用,把那窝匪徒引到这儿来消灭掉,诸位意下如何?”
事已至此,由不得拒绝,影卫们迅速做好准备,留下几个和卜正阳一同守在屋内,其余人自觉到外面去候着。
毛小蝶站在门口安排埋伏,“把火熄了吧,估计也快到了。”
最后一枚信号弹随话音升空,在漆黑夜幕中炸出耀眼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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