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影交错

　　　 自从令止私人注资Gofor，两人多了很多时间相处，加班太晚一起吃饭讨论当天的工作，更是几乎成了他俩的常态。

　　最开始江清澄觉得令止不想跟她有牵扯，她也怕又被瘟神霉到。可随着他对她那么多的照顾和提点，两人早在不知不觉中越走越近，心态上的转变也不太能再视而不见。

　　江清澄在上一段感情中被PUA太久，原本对自己已经丧失了信心。寄情于工作，既是那个阶段的一种必要的注意力转移，也是把工作当成了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免于自己被淹没在自卑自厌的泥潭里。

　　当时任诗槐拉了她一把，后来令止又扶着她一路往上。到今时今日，虽然说不上取得什么大成就，但内心里底气越来越足，对自己的认识也越来越清晰。

　　现在的江清澄，每周一次的搏击课和三次的体能锻炼，已经把身体练得精壮结实。

　　工作上应付不完的突发情况，供应商的延期，销售端的催货，工厂的忙碌，团队的管理，每一件事都需要她留神和专注。

　　这种忙碌让她对生活越来越有掌控感。

　　那些曾经以为绝对做不到的事情，原来一件件都能解决。

　　那些曾经以为跟天塌了一样恐怖的意外，原来不过是工作中的小波折。

　　自己原来也并没有那么差嘛，离开了别人，自己也不是不能存活于世嘛。

　　这份认知让江清澄越来越踏实，也越来越从容。

　　她知道令止对她很好，这种好，从他发现自己绑错人之后就一直持续，甚至豁出命也要保护她周全。

　　这一年多的相处，他已经成了她心中很有分量的一个存在。刚刚他语气中那种不寻常的平静和沉默，让江清澄感到了他内心深处的孤独。

　　难以抑制地心疼他春节只能孑然一身，于是大着胆子建议他跟自己一起回家过节，心里第一次想要把两人的关系往前推一把。

　　令止的拒绝犹如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江清澄难得鼓起的勇气和妄念，让她发窘。

　　她长这么大，没主动追求过谁，第一次怯生生地尝试了一把，还是把人邀请回家这么大胆的建议，竟然被拒绝得这么彻底。

　　饶是现在已经在工作上跟各路神仙打交道练出胆气的她，此时也有种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或者直接开车门跳车的冲动。

　　“春节毕竟是团圆的节日……”正在天人交战的江清澄在车里一片静默中突然听到令止说了这么一句话。

　　“也是，还有亲戚的嘛，你春节应该是跟亲戚一起，整个大家族一起过的吧。是我一时思虑不周，对不起。”不听令止说完，江清澄赶紧给自己找台阶。

　　“不……”令止欲言又止，“你不用道歉，谢谢你愿意邀请我去你家过节。真的！”令止真心的歉意，听在江清澄耳中怎么都像是两人又回到最初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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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止原以为任诗槐和方子期对于期权方案会犹豫很久，所以告诉他们有五天的时间可以协商。没想到才两天，他们就给了答复。

　　那份方案，令止给江清澄争取的力度很大。其他员工都打包放在期权池里，只有江清澄给了2％原始股。可除此之外，方案里设计的股权架构和期权池的分配比例，以及授权标准、行权规则、赎买机制等，任诗槐找了相熟的律师咨询，都得到了充分的肯定。

　　也就是说，令止提供的，是一份考虑Gofor长远发展的很合理的方案。

　　就算现在Gofor开始又一轮融资，投资方看到这份方案也会立刻点头的。

　　更令任诗槐意外的是，方案除了考虑江清澄的权益，还特别保护了方子期任诗槐夫妻俩对公司的掌控度。让他俩不至于在往后的资本游戏中被别人吃干抹净，以至于将自己半生成就拱手让人。

　　这种周到，着实让人感动。

　　既如此，也没什么好说了。人家把事情都做到这份儿上了，他们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

　　于是他们很快地给了答复，同意令止帮忙做的方案。很快的，在双方代表律师的协助下，全部都以合同的形式确定了下来。

　　事情至此，终于告一段落。

　　回香江之前，令止再次请江清澄吃饭。

　　这回没有由江清澄提议，而是预约了一个私人会所的私房菜，算是跟江清澄作别。

　　江清澄并不知道令止要离开了，还以为是跟往常一样找她吃饭，带她体验一些他觉得值得分享的菜品或环境。

　　环境好，餐食又美味，两人边吃边聊天。

　　江清澄今天特别兴奋，因为任诗槐找她谈了半天，跟她宣布了给她公司2％股份的好消息。

　　原始股啊，一般都要出资买的，何况是上升期的公司。现在Gofor进入快车道，老板竟然如此大方一下子给了原始股，还不要江清澄一分钱，江清澄真的感恩戴德。

　　任诗槐对江清澄说，当时公司处在非常艰难的十字路口，江清澄主动想办法，为公司趟一条新路出来。

　　任诗槐说，江清澄的方法她不是没想过，可是她当时分身乏术。公司里面其他人不管知情不知情的，在那样的一个阶段都没人有江清澄这样的主人翁精神，愿意跟公司共进退。

　　任诗槐还对江清澄说，考虑到江清澄的这份努力和对公司的归属感，在公司即将开始正式引入A轮融资的当下，他们夫妻俩决定赠予她原始股，让她正式成为公司股东，以后与他们一起分享公司的成长。

　　从头到尾，任诗槐一句都没有提到令止。

　　令止看着江清澄那么兴奋的表情，小嘴一直叭叭叭讲今天跟自己上司的交流过程，任诗槐长任诗槐短的，没有打断或者吐槽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看你看，我就说我们任总挺照顾我的，我对公司有感情那再正常不过了，你之前还笑我。”终于把今天的会谈掰开了揉碎了描述完毕，江清澄又得意又故意佯装抱怨地瞪了令止一眼。一副看吧，我公司对我多好的样子。

　　令止喊冤：“我哪有笑过你。”然后正色道：“这2％的原始股，你将来不要轻易抛售，等我跟你说可以的时候你再卖。”

　　“我为什么要卖？”江清澄一脸不解，“我希望Gofor能一直好好的，我一辈子在这家公司多好！”

　　“人生总有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也许以后你有更好的选择呢？”令止淡淡地提醒。

　　“我才不会。”虽然心里也知道令止说的是对的，但江清澄觉得令止这句话多少有点扫兴，撇了撇嘴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令止自然不会跟她计较，而是开始说今晚真正的主题：“我明天就走了。”

　　“哦，提前放假回家过年？”江清澄想起上次邀请被拒绝的事，心里还是隐隐有点难受，强忍着漫溢的情绪。

　　“不是，我在滨海市的事情完成了。年底了，集团事情也多，我要离开滨海市了。”令止看着江清澄的眼睛，缓缓说道。

　　“什么？”江清澄一惊，“你，之前从没说过……”

　　“本来一开始来滨海市，只是西港那两块地的事情要跟樊董沟通。那天意外跟你重逢，就顺势到Gofor看看。没想到方子期比我想的争气，他自己在工厂研发的东西就是我要的，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黄老板为之付出生命的那个原料矿吗？有了那个矿，我们原料不缺，但缺技术，本来以为要花更多时间突破的。方子期这个技术，正好填补了空缺。跟你重逢那天，方子期的介绍让我惊喜，所以才临时把其他事情都排开，留在滨海市督促他把研发做出成果。他确实是个人才，一切比我想的要快很多。”

　　“所以你给Gofor注资，也是因为要提前拿到我们的管理权？”他明明说过是因为她……江清澄内心突然有种巨大的失落。

　　“不。如果那天你和我不吵那一架，我确实不会给钱帮Gofor的。”令止不喜欢江清澄把Gofor说成“我们”，好像他才是那个外人。

　　“你缺的不就是方总的技术？”江清澄觉得他这句解释有点哄小孩的意思。

　　“我投同类技术的公司可不止Gofor一家，没有Gofor，也有其他家。技术路线不同，但只要能出我要的结果就行。只不过当时意外发现方子期的路线更有成功的可能，也更快。另外，我也不需要Gofor的管理权。”令止不希望江清澄对他有误会。

　　“你没有现在这10％的股份和公司的话语权，未来怎么可能让公司去配合你啊？”江清澄不信。

　　“方子期的技术，没有我的矿产资源和令氏的产业链，要从实验室走向市场，将花上你难以想象的时间。在实现之前，Gofor随时都有破产的可能。没有我，他的技术甚至无用武之地。接下来，需要求我的还是Gofor，绝对不会是反过来。”

　　每次在Gofor的事情上面对江清澄，令止都觉得自己可笑得仿佛一个中学生，需要不停地证明自己。

　　在她心里，Gofor和她的人生好像已经完全绑定在了一起。

　　她需要事业，那能给她自信和价值感。可这种盲目的忠诚和信任，一旦公司市值变大，涉及到巨大的利益，可能会害了她。令止很认真地再三嘱咐：“清澄，你相信我的话，就把2％的股份好好拿着。接下来不管谁，跟你说什么，哪怕是你崇拜的任诗槐，你都不要听。牢牢拿住，直到我跟你说可以卖的那一天。”

　　投资，股权，变现，这些东西她一窍不通。看着令止一脸严肃，江清澄知道令止不可能会坑她。

　　可她真的搞不懂令止这个人，他为什么一方面要表现得对她这么的好，一方面又若即若离？

　　在她想要跟他当陌路人的时候，拼命黏上来说大家要交个朋友，而当她想要拉近一点两人的关系时，他又拼命地后退。

　　见江清澄没有反应，令止以为江清澄不信他，又补了一句：“还记得吗？我说我会用更好的办法让你拥有一个亿的资产。你信我，以这2％原始股权为起点，我能帮你实现这个目标。”

　　原来......

　　他这句话让江清澄觉得嘴里突然一片苦涩。

　　他都要离开滨海市了，还只说这个？她当初要100万的表现就让他觉得她这么爱钱？那张支票她至今都没有去兑现，他应该知道的。

　　这半年，每周教她防身的招式，在工作中手把手地带她，现在承诺帮她实现财务自由，一切的一切，原来还是为了弥补绑错她的愧疚？他还是要用钱来跟她划清界限？

　　江清澄内心无比惆怅，却问不出口，只好垂下眼睑，掩盖眼中逐渐积聚起的一点雾气，点头说道：

　　“……好，一切都听令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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