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皆痴

　　两人吃完后，乔辛本想先撤。
　　顾淞却又叫住他：“明天我要回顾家，你和我一起。”

　　乔辛求之不得，却还是装出不太愿意的语气问：“怎么？”

　　“一起吃顿饭。”顾淞将嘴和手擦过几遍，站起来，“带你认识一下家里人。”
　　“哦。”乔辛应下，和孙阿姨说了一声便回了房间。

　　第二天，顾淞又一早来敲门，还给乔辛准备了一套休闲风的西装。
　　乔辛听话换上，两人一起随便吃了些早饭，便一同出了门。

　　这次开车的是乔辛面生的人。
　　他问了一声：“原来张行语不会哪儿哪儿都跟着你啊？”

　　“他的本职是工作助理，”顾淞也坐进后排，“今天要忙公司的事。”
　　“找他有事？”

　　乔辛回过头：“就是随嘴一问。”

　　这次他们是从顾宅的正门回去的，虽说回来得大大方方，但是一路上只有一些园丁佣人和顾淞打了声招呼，其他人便再没见到。
　　车停下后，顾淞从后备箱拎出来两个酒品的礼盒，递给乔辛一个，引着他从正厅进去。

　　里面有位保姆刚在茶几上放下果盘，看到顾淞，她微微笑着点了下头，却没有主动问好的意思。
　　顾淞问道：“爷爷呢？”
　　“在二楼露台歇着。”她恭恭敬敬答道。
　　顾淞点了下头，领着乔辛便往楼上走。

　　路过保姆的时候，乔辛下意识看了她一眼。
　　却见对方下巴微抬，视线挑着从自己身上轻快扫过，又面无表情地收回，似看了什么不值得的东西。
　　嗯，很明显的倨傲和轻蔑，乔辛得出结论。

　　乔辛收回心中思绪，上了楼，刚走两步顾淞已经出声：“爷爷。”
　　只见露台阳光下，太师椅上正躺着一位头发已然全白的老人。

　　老人听到声音，摇晃的太师椅慢慢停下。
　　他从木椅上坐起来，看向顾淞，又横向扫来视线，在乔辛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三秒钟。
　　看起来不像是高兴的意思。

　　但乔辛本也没有想和他们这一家好好处。
　　便也不甚在意。
　　反正膈应的也不是他自己。

　　顾淞用胳膊轻轻推了乔辛一下，他先上前，把手中的酒放到桌上：“我们来看您。”
　　乔辛也紧跟着把自己手里的礼盒紧贴着放上去。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抿嘴笑了一下。

　　“嗯，”顾老爷子看着他们做完一连串行动后才说，“你回自己家还带什么东西。”
　　顾淞拉过乔辛，当着顾老爷子的面牵起了他的手：“乔辛带的。”

　　乔辛凭借着自己多年在社交场虚与委蛇的控制能力才止住他想要瞪裂的眼睛。
　　顾老爷子都很给面子地假装看不见自己了。
　　顾淞还专门给点出来，甚至还要牵着手晃一晃。
　　生怕老爷子不张嘴骂人是吧。

　　顾老爷子像是也没想到顾淞这么莽撞，甚至还怔了一下。
　　他视线意味深长地落在乔辛身上，这次停留的时间十分长久。

　　乔辛尽职尽责扮演一个看不懂气氛的木头。
　　继续抿嘴笑笑。

　　“嗯。”顾老爷子收回视线，“行了，去见见其他人吧。”

　　“好。”顾淞应下，牵着乔辛的手也没开，就这么拉着他离开了。

　　走到没人的地方，乔辛才小声说道：“你故意的吧。”
　　顾淞看了他一眼，眸中是明显欢快的笑意：“怎么样？”
　　“挺吓人的。”乔辛把手抽了回来。

　　顾淞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和他纠缠，而是嘱咐了一句：“一整天都要紧紧跟着我。”
　　“不管去哪里，提前和我说一声。”

　　“哦。”乔辛小声回道。

　　两个小时后。
　　乔辛独自从顾家花房后面钻了出来。
　　他拍掉自己衣服上被蹭到的划痕，这才急匆匆往他记忆中的大厅方向走去。

　　他赶到大厅的时候，顾淞正也往门口方向走。
　　见到乔辛，他神色终于和缓，急忙大步往前走过来，又停在乔辛身前半步，慢条斯理地拉起的乔辛的手，虽表面看起来风轻云淡，微微发冷的手心却暴露了他的焦急，顾淞还刻意压了压声音：“去哪儿了？”

　　乔辛却不甚在乎：“出去换了换气，没关系。”
　　他嘴里说着，手掌翻过来顾淞手背上轻拍了两下，是个安抚的意思。

　　顾淞这才放下心，松开了他的手。

　　正在此时，从乔辛身后走进来一人。
　　姿势豪横，把乔辛愣是撞了个趔趄。

　　顾淞伸手拉住他，和乔辛一起齐齐看向来人。
　　是顾晋南。
　　他回头，上下打量着顾淞，又左右打量着两人，终于发出一声讥讽的笑。

　　与方才在乔辛面前志在必得的模样可谓截然相反。

　　一个小时前。
　　乔辛陪着顾淞四处晃悠，一会儿是见小叔，一会儿是见堂哥，一会又是见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姑姑。
　　乔辛咋舌，这么一大家子竟然还没分家。
　　顾家是大没错，但这么大年纪却还硬是都住在一起的，乔辛着实没在现代社会听说过多少。

　　逛没多久，先不说腿累，乔辛的脸都要笑僵了。
　　更何况他们多是热脸贴冷屁股，一盆一盆冷水泼下来，乔辛再脸皮堪比城墙厚，耐心也耗尽了。
　　赶巧遇到了一位所谓的伯父要留顾淞单独说话。
　　乔辛识相且迫不及待地主动提出来要在外面歇一歇，喝点茶水。

　　顾淞在人前总会冷漠些，只是多看了乔辛两眼。
　　将嘱咐都藏在了眼神里。
　　乔辛装了个傻，也没表明自己懂没懂。

　　他独自下楼后，周围保姆们对他视若无物。
　　乔辛便自己腆着脸到茶几处给自己倒好水，刚喝一口，就看到门口一人经过。

　　是顾晋南。
　　显然对方也看到了他。
　　远远地与乔辛交换了下视线。

　　乔辛将茶杯放下，像是要去透气似的，大大方方往门外走去。
　　顾晋南也并未和他说话，而是走在前头，目的明确地大步向前。

　　两人闷头走了一气，直到到了处单独修缮的小门院。
　　乔辛跟着顾晋南走进去，里面是极为现代化的装修风格，墙上挂满了来自不同国家不同领域的摆件。

　　野兽头骨、毛皮，印第安羽冠，不知真假的猎枪，机车头盔，棒球棍，游戏手柄，摇滚音乐碟片……
　　兴趣爱好倒是挺广泛。

　　顾晋南走到落地窗前，从口袋中摸了半天，摸出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
　　他点了一根，吐出一串烟气。
　　拿着烟盒对乔辛递了一下。

　　乔辛摆手拒绝。
　　顾晋南将烟盒收了回去。

　　“你还挺主动的。”顾晋南将嘴里的烟夹在手里。
　　乔辛直奔主题：“毕竟要拿出想合作的诚意。”

　　顾晋南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儿他：“说合作之前，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表里如一地展露着自己的兴致勃勃。
　　一想到顾淞众叛亲离，他就兴奋得身体发痛。

　　乔辛也没让他失望：“因为我被顾淞摆了好几道，不甘心。”
　　顾晋南便笑得更开心了。

　　其实乔辛能做到的并不多，充其量也不过是窃听、偷资料、泄露信息之类的老行当。

　　甚至再土一点，偷公章也能算得上是一条路。
　　但这在舆论方面会很难处理，只要被传出去就会成为众所周知的笑话一个。

　　顾晋南还是更热衷于装得有格调些。

　　他思量一会，只是让乔辛尽快在顾淞工作时接近他，将他的下一步计划及时同步给自己。

　　乔辛统统应下。

　　“对了，顾家还有谁和顾淞走得近，你都要一并汇报给我。”顾晋南临时补充道。
　　乔辛当即回答：“刚才我出来的那栋楼里，有个人住在三层，被顾淞叫做伯父，他们现在正在单独说话，刻意避开了我。”

　　顾晋南嗤笑一声：“搁我眼皮子底下还搞这招。”
　　他又欣赏地看了下乔辛，对他的投诚很是满意。
　　“你可以提出你想要的东西了，我说到做到。”

　　“我还没想好。”乔辛回，“能不能换成一个需要实现的条件，等到必要时候我提出来，你答应我就行。”

　　“那不行。”顾晋南倒是不傻，“万一你突然问我要别墅怎么办？”

　　乔辛保证：“我有分寸，绝对会是你能力范围内能轻松实现的东西。或者到时候我真的异想天开，你也可以驳回啊。”
　　顾晋南斟酌了一会儿，这才轻轻点了下头。

　　两人交易达成，没了废话。
　　顾晋南命令：“你可以先回去了。”
　　“别从正门走，从窗户爬出去。”

　　乔辛困惑，以为顾晋南是在刁难他：“我和你都是大大方方从正门进来的啊。”

　　“你离开得太久，顾淞开始找你了。”顾晋南晃了下手里亮起屏幕的手机。
　　“有点本事啊，这才不见了多久就派人偷偷摸摸地找了。
　　“以防万一，辛苦你自己爬一下。”

　　乔辛也觉得犯愁。
　　他无法，只能接受了顾晋南的提议。
　　上了二楼，从客卧阳台翻到了外面玻璃花房的顶层。
　　又绕到房后顺着柱子滑了下来。

　　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前脚才爬出来，顾晋南后脚就从正门大大咧咧地出来了。
　　玩灯下黑这一招嘛。

　　回到眼前，顾晋南还盯着他和顾淞瞧。
　　视线从他们身上左右扫过。
　　带着同等的蔑视情绪。

　　乔辛不甘示弱，装作瑟缩地往顾淞身侧一躲。
　　用同等的敌意看回去。

　　得到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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