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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慈手软
转眼便来到了七月中元节,蔺珩午间回到府中,却见东院空空荡荡,只有那个叫盈盈的丫鬟见了他忙迎了出来。
“大人,夫人她们去梓阳山道观了,今晚怕是不会回来了。”见蔺珩面上没有表露出不悦,她又接着说道:“夫人没有提前知会大人吗?”
蔺珩朝她浅淡地一笑,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盈盈。”
“好,我记住了。”他转身就走。
回到西院,他命人叫来梁羡,“东院里那个叫盈盈的丫鬟,明日一早叫她父母把她领回去。”
“是。”
中元节既有休假,便少不了同僚间的宴请。蔺珩本想晚上带秦婉去寺庙中赏月,她却已经撇下自己去道观了。既无事,他便只好出门参与应酬。
蔺珩回来时,已至深夜。躺在浴桶里时只觉得头脑昏沉,浑身疲乏,他实在喝得有些多。
待洗完澡躺下,他胃里难受,却动也不想动。
也许是身体不舒服,也许是心情不畅,即便是躺在床上他也没能一下子睡着。他脑子里全是秦婉,想到她阴阳怪气地叫他蔺大人,想到她头上顶个小虾蟆被吓哭,想到她熟睡时微撅着的唇。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人坐到床边给他按肩膀,是女人的手,力道不大。
“栀栀?”
黑暗中,对方很轻地“嗯”了一声。
他愿意相信秦婉回来陪他了,他现在无比需要她。
女人收回给他按肩的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栀栀,别走。”他慌忙要去抓她的手。
女人脸上露出笑意,并不说话,只是将一只手放到他的手里,另一只手继续宽衣。
随着一声骨骼错位的清脆响声,女人立刻发出痛苦的叫唤。
很快,房内灯火亮起。蔺珩站在烛台旁,眼眸冰冷幽暗,脸上全然不再有丝毫醉意。
面前的女子正是盈盈,胳膊错位带来的剧痛让她两额渗出冷汗。和蔺珩对视后,立刻跪下去连声叫“大人饶命。”
蔺珩垂眸看向女子的手,秦婉的手比这只手小,更没有留这样长的指甲。他打开房门,“来人!”
女子跪着爬过来:“大人饶过我吧,是夫人,是夫人派我来伺候大人的。”
此言甫出,蔺珩眉间神色微微一滞。
“公子。”梁羡很快便赶来,
“现在就将此人逐出府去,在客房备热水我要沐浴。明日一早,我房间里的床帐,被衾,床单全换了,整个房间擦三遍。”
梁羡看着房内衣衫不整的女子痛苦地捂着胳膊,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虽有不少书生以得佳人青睐而引以为傲,甚至吟诗作赋以为留念。蔺珩却并无此意,他每日功课繁忙,老家生意也需要时常顾意。他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不愿在露水情缘上浪费时间,更不需要通过占有多少女子来证明自己的魅力。
更何况,梁羡早就看出,公子对秦小姐虽不好说至死不渝,却肯定是动了真心。
蔺珩在客房重新洗了澡,换完衣服,便吩咐道:“内院锁了,任何人不得入内。”
整个内院八九间房,只有他一人。长夜无声,蔺珩拿着烛台,走到南侧,推开房门,里面的陈设也静悄悄的。
他站在床前看了一会儿后,躺了上去,枕好枕头,盖好被子,闻着床帐内熟悉的馨香,烦躁的心总算是渐渐重归平静。
这是他们的婚床,他怎么就睡不得?她一人独占这么久,他不过是借睡一夜,有何不可?
次日一大早,他便将秦婉的床恢复原状,被衾叠的宽度,枕头摆放的位置都和他睡之前一模一样。
而秦婉和芸妈妈一行下午才到家,蔺珩已经在内院等着了。
芸妈妈首先便发现了本该在东院候着的盈盈不见了,“昨夜我命人将她撵出去了。”蔺珩说得轻描淡写,却观察着秦婉听这话的神色。
虽然他不敢相信秦婉真的会安排人那样去“伺候”自己,但他还是发自心底地害怕。
“为什么啊?”她睁着好看的杏眼好奇地问。
蔺珩一看她这反应,就知道昨晚的事和她无关。他顿时语气轻松了些,“偷盗。”
听完这两个字,秦婉原本刚坐下立刻站了起来,急忙让芸妈妈和霜儿去看看自己钱库里的银子,又环视自己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被盗。
“是在我那边偷的。”蔺珩有些无奈。
秦婉看了看他,将他此时的神色误解为不高兴。自己院里的丫鬟,到他那里偷了东西,他或许是在怪她治下不严。
难怪今日他专门在内院门口等着自己。
“那个盈盈也是你安排到我院里的呀,她手脚不干净,跟我有什么关系。”秦婉既觉得丢人,又觉得委屈。
蔺珩低眉轻笑,拉她坐下,“我又没有怪栀栀。”
“她偷你什么了?还回来了吗?大不了我赔给你。”秦婉坐到他身旁,转头问他。
“赔?”蔺珩尝了一口茶,懒懒抬起一眼看她,“栀栀想怎么赔?”
“当然是赔钱啊。”
他垂下好看的眼睫,略微挑起唇角,“说得这么轻松,那我可要狠狠讹一笔了。”
见他如此不讲道理,秦婉一脸不满,“你怎么能这样?我愿意赔你已经仁至义尽了吧?她又不是我安排进来的!”
“那栀栀到底赔不赔啊?”蔺珩笑着问她。
秦婉撅起唇,“你不讹我我就赔,讹我我就不赔。”她再次将目光转向他,他唇角仍是荡着弯弯的弧度,眼眸清澈明亮。
“她到底偷了你什么东西啊?”她又问。
“没什么,被我逮个正着。”
听到没有丢东西,秦婉这才道,“那就好,我也不喜欢小偷,不过你还挺心慈手软,只是把她撵出去,要是我,我肯定要把她扭送官府。”
蔺珩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默认了他心慈手软,他没有扭送官府,只是扭断胳膊。
这时芸妈妈过来告诉秦婉没丢东西,蔺珩要走了,她又将他送出门,跟他解释说秦婉长期以来都睡不好觉,失眠到凌晨才能睡着,还屡屡做噩梦,她们也是临时起意去梓阳山道观法会看看。
蔺珩听完眉梢间添了几分沉郁,此前他一直以为秦婉每天睡到中午单纯只是犯懒,从来没有过问。
“可看过大夫?”
芸妈妈叹了口气,道:“之前请了三个大夫了,药喝了不少,却没什么效果,她也不愿意再喝药了。就一天到晚就闷在这院子里,不愿见人,也不愿出门,这次也是好不容易才说动她去梓阳山转转。”
“有劳芸妈妈了,是我失职了。”蔺珩朝她深作一揖。
芸妈妈忙扶他起来。
蔺珩本想多陪陪秦婉,秦廷茂却觉得他在礼部太过清闲,便让他在一月之内记诵本朝律法、查阅十年内所有典案要案。三十日后,由秦廷茂所有刑部的门生一起对他当面考察提问。
从秦府出来后,几位在刑部任职的师兄半是玩笑半是同情地对蔺珩道:“蔺师弟,都说秦相门生不好当,现在看来,秦相快婿才是真的不好当。你放心,师兄们提问时会手下留情的。”
然而还没有满三十日,秦廷茂将提问时间提前到了中秋前夕。秦府前厅里坐得满满当当,几乎所有的秦廷茂门生都来看热闹。第一位门生的确是有心要手下留情,问的问题很简单,用单一律法条例回答即可。
但他刚问完,秦廷茂便面色不悦,“尔等都不是第一天在刑部了,脑子里莫非只能拿得出这些?”秦廷茂冷目巡视众人,“今日不只是考察蔺珩一人,也是要看看诸位能拿得出什么本事!”
原本以考官姿态言笑晏晏的众刑部门生顿时笑意全无,如临大敌一般战战兢兢。带有刑部卷宗的人犹豫要不要翻,能不能翻。而既没带卷宗,又只准备了几个简单问题的人,此时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第一位门生擦了擦额角的汗,提出了一个他所遇到的复杂案件,蔺珩引用律法回答完后,门生说无异议。秦廷茂又变换案件中的几个条件,再要求那位门生作答。门生答完,秦廷茂继续问蔺珩可有异议。
整场考察下来,回答磕磕绊绊受训斥的门生不在少数,当然也有高才硕学的佼佼者,秦廷茂逐一出言褒奖。但对蔺珩,尽管他所有回答几乎都挑不出毛病,秦廷茂却只是点头认可,没有半句赞誉。
在场门生中不少原本对蔺珩才学持怀疑态度之人,而看到蔺珩两个多时辰一丝不紊,沉着冷静地回答完所有刁钻繁难的问题,纷纷也是心服口服。
秦廷茂对此次的考察很满意,留所有门生吃了甜蛋羹。他早就想好了,若是蔺珩今日表现不好,他便以此挫一挫他的锐气,不要以为在礼部就能无所事事,也能告诉其他门生,他对自己的女婿只会更加严厉。
若表现得好,也能让其他门生看看他们这位师弟的真才实学。而他根本没必要如何夸奖蔺珩,这种夸奖除了招致嫉妒,别无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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