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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
亦鸢、云菡跟着公子烜出门迎接,发现站在门口的正是北山堡主的亲妹李泠澜。这李泠澜是李家的老小,和兄长李经漳相差近十岁。虽是幼女,可一看便知是北山堡李家的人。身处北山堡这样的极北苦寒地,堡内规矩作风严肃如军中,即便身为女子,穿着一身有些约束的曲裾裙,那眉眼神态里也透着一股英气。与南邑城尊贵娇柔的小姐们截然不同。
“泠澜妹子,怎劳你亲来一趟。”
李泠澜行了拜礼:“公子的事,泠澜自然要亲自操心。”又转身展示一队仆从带来的东西。“兄长说近日来只怕是要连着下大雪了,公子往北地去,车马行于积雪途中只怕多有不便,特意嘱咐泠澜将雪中赶路的一应装备送来,着仆人们按上。”
昨夜下大雪,早晨的积雪已经齐脚深了。
公子烜微笑道:“如此,便多谢泠澜妹子了。”
这个时候对面理应接一句“不客气”之类的话,可是半天没有动静,亦鸢本在偷瞄新拿来的防滑铁片和链条,察觉不对,便看了一眼李泠澜。
只见李泠澜直直地看着公子烜,目光有些闪烁,嘴角抿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半响才道:“公子太客气,能为公子效劳,是泠澜的福分。”
亦鸢此刻虽站在公子烜身后,但也能猜出他此时面上的表情,那肯定是如春水般温柔的笑容。
这样的表情莞尔曾撇着嘴嫌弃过:“你那公子又在到处散播自己的魅力,别以为这样看病就不用付钱。”亦鸢觉得莞尔想太多了,公子只是待人亲切和善,并无别的意思。当时是这样想的,此时此刻却是不一样的心情。
亦鸢看着那李泠澜的表情,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接下来李泠澜便被请进屋内小叙。云菡忙着端茶奉水,亦鸢就被派去安排这些防滑护具的分派和安装。这些北地防雪护具制作的别出心裁,亦鸢瞧着新奇,就跟在一旁看着工匠操作,不时帮把手。那点不快就迅速扔脑袋后面了。
所有护具安装好后,基本到午饭时间了。
亦鸢回来时李泠澜与公子烜正站在院中说话,她便站在院门旁等候。
公子烜从云菡的手中接过一个做工精致的乌木匣子,递给李泠澜:“这匣子内是今年新制的面脂,改了配方更轻薄水润。泠澜妹子拿着,莫要推辞。”
李泠澜的面庞浮现了一抹红晕,配着朱红色的曲裾裙,真是说不出的娇艳美丽。站在她面前的公子则裹着墨色的毛皮斗篷,纯黑的衣裳搭配着束发的银冠,更衬得面如冠玉仪表堂堂。二人站在雪地里,红黑搭配,正是一对般配的佳人。
亦鸢在一旁看着李泠澜伸手接过了木匣,将匣子郑重的捧在怀里,又是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溢满胸腔,让她有些无法呼吸。
直至李泠澜带着仆人离去,她依旧没有缓解,而且并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不痛快。公子不是也给自己送了一罐口脂吗,可想到这里亦鸢更不舒服了。
及至公子唤她第二声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连忙调整好心情走回公子身边。
整个下午,亦鸢侍奉在侧的时候,都在暗暗探究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琢磨着琢磨着,突然就琢磨出来自己不高兴好像是因为公子送东西给李泠澜了,她暗中只想公子送东西给自己,并不想让其他人也得到类似的眷顾。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反倒把亦鸢吓了一跳。
怎么会有这么狭隘的想法,公子对每个人都好是很正常的,自己这样的想法自私且毫无道理。
于是亦鸢暗暗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纠正自己的不良心态,且绝对没有下一次。
黄昏时分,天空中纷纷扬扬的又下起小雪,并且有转大的趋势。雪势虽大,却不能影响北堡内热烈的宴会气氛。
北堡的宴客厅是一个较为开阔的四合院。坐北的正厅只有接待重要客人时才会开放,位于东边和西边是附属的宴客厅,可容纳多人同时进行聚餐。南边是专属的厨房,仆人们在这里等候传菜。
此时院内一派热闹的氛围。油皮纸灯笼被高高挂起,点亮了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挂在房檐上的厚帘子都被放下遮挡冷气。仆人们忙进忙出,各式菜肴被一道又一道的端上来。屋内的人觥筹交错,烘得房屋内热闹非凡。
正厅之中的主桌上,坐着北山堡主一家和靖华君。北山堡主李经漳把自己的一家子都带了过来,先请公子烜坐到主坐上,再围着桌子坐了一圈。剩下的管家和仆人都侍立在一遍端菜布菜。
亦鸢、雨芙、云菡最开始也同北山堡的仆人一样侍立在侧。亦鸢非常努力的说服自己不去看李泠澜,后者主动承担下了布菜的工作,十分殷勤的招待着在坐的所有人,特别是公子。李泠澜换去了朱红色的棉袍,改穿了轻裘材质的更贴身的裙子,女儿家的窈窕身姿一览无余,那一双剪水美眸时不时与公子目光相接,公子也在目光接触时报之以温和有礼的微笑。
亦鸢看在眼里,眸中的光暗淡了几分,借着佣人上菜的功夫,她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移至墙角的阴影范围里。但她不曾发觉,她所有的举动都被封烜收进眼底。
酒过三巡后,一桌的人就开始闲话家常,北山堡的管家见状将亦鸢三人请到偏厅吃饭去了。
在掀帘子离开之前,亦鸢听到了北山堡主李经漳的爽朗笑声:“公子身边都是婢女侍卫,缺一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儿。”
帘子被放下后,亦鸢又隐隐听见公子回应了句什么,但周围太嘈杂没有听得分明。
李经漳说完这句话,封烜下意识的看向亦鸢消失在门帘处的背影,耳边又响起李经漳热情爽朗的声音,转过头去举杯共饮。
来到偏厅后,偏厅都是封家的自己人,于是都放松不少。
云菡搓了搓冰凉的手,开心道:“李堡主人真好,放我们过来吃饭了。”一般来说这样的宴会,云菡、雨芙、亦鸢等一众贴身侍从,要一直侍奉到主子宴会结束才能离场吃饭。今天北山堡做东,她们几个倒是乐得省事了。
雨芙休息了一天才养回点精神,到底是小姑娘,转移了注意力就不再想着那点鬼怪的事。看见餐桌上没怎么见过的北地特色菜肴,眼睛都亮了,饿了一天的她抄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北地的佳肴以牛羊肉等荤菜为主,蔬菜等食物较少。先上了几道凉菜,其中酸辣羊肚丝酸爽可口,嚼劲儿十足。后面又接着上色泽红亮软糯鲜香的罐焖黄牛肉,那黄牛肉已焖得酥烂,使筷子太过用力就会夹碎肉质,旁边的仆从贴心的递上来一个勺子。又上了一道烤羊羔肉,是撒上北地特制调料烘烤而成,色泽红润、酥烂醇香,入口多汁而软嫩。
北山堡的仆从一道接着一道的上菜,又一碟一碟的撤下空盘子。众人吃的热火朝天,面颊上后背上都汗津津的。最后宴席收尾时,又上了一大盆羊羹,碎羊肉与香菇、笋共同炖煮,熬制成汤汁浓稠肉香四溢羹汤,面上还撒了一圈翠绿的碎葱。
众人又是一人一大碗分着吃光。
随着温暖的汤羹进入肠胃,亦鸢的心情也渐渐变得舒缓。她暗暗觉得自己的不快没有任何道理,自打她跟在公子身边以来,公子一直都是温文而友善的。公子对谁都很好,但凡与昭国靖华君接触过的人,都对其品质赞不绝口,是个挑不出毛病的谦谦君子。而且公子爱结交朋友,对钱财也不是那么看重,给朋友送礼都是常有的事,自己应该已经司空见惯了。
为什么会不快呢,不应该不快的。
想通这层后,亦鸢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很舒畅,如醍醐灌顶一般大彻大悟。她刻意忽视了自己仍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将其归结于自己格局变小,人变小气了。
心情变好了,又敞怀多喝了一碗羊羹。舀汤时发现刚才还坐在自己身边揉肚子的雨芙不见了,询问一旁的云菡。
云菡打了个嗝:“雨芙说她要去找昨天送她回来的小厮,给人家道谢。”
众人吃饱喝足后开始聊天,过了一会雨芙自己溜回来了。
“怎么样?”亦鸢问道,“找到人家了吗?”
雨芙继续揉吃得鼓胀的肚子:“找了一圈,没找到他,只能明天再说啦。希望明天能看见福荣,她昨天送我回来,我都没给他说声谢谢。”
偏厅的宴席在所有人吃完后就结束了,封家的人都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收拾去了,毕竟明早就要启程继续向北,夜间的雪这样大,明日的路肯定不好走。正厅的宴席直到亥时才结束,亦鸢这几个贴身侍从就在偏厅内一直等着。随着众人的离去,偏厅变得冷起来,北山堡的仆人们十分好心的给她们添了一个火盆,三人围着火盆取暖。
黑漆漆的夜晚,让雨芙想起了昨晚不快的记忆,她往亦鸢身边挤了挤。
亥时正厅宴会结束,李经漳拉着公子烜仍是不住的惋惜,只因着公子明早就要再次启程北上,这才放人。
热闹退去,喧闹的北堡宴客厅也只剩佣人们收拾桌椅的声音。屋外已是下起了如昨夜一般的鹅毛大雪。
主仆几人往东堡的住所走去。
“雨芙、云菡,你们俩先回去收拾行李。”公子烜突然说道,“今晚雪景很好,我想在堡内散步。”
于是两个婢女就被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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