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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饶是见惯了战场死人的杜如涛,此时也觉有些骇人,那白骨明显比婴孩更小,蜷缩在一起,更大的可能就是还未被分娩出来的胎儿。
副手皱着眉头用毛巾把那白骨捡了出来,递到杜如涛面前:“将军,这玩意......”
森森的骨头白润如雪,小小的头颅很是完整,只有眼眶处那空洞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一切。
“邪门,”杜如涛呸了一口,“把东西都收拾好,交给大理寺那边的人,老子实在看不得这腌臜玩意。”
一语言毕,杜如涛就迈着大步走出厢房,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脸原本就黑,这会更黑得锅底似的,前面有堆挤在一起的女眷正瑟瑟发抖,一见他那样,有个姨娘白眼一翻,差点晕厥在地。
“娘的,我有这么吓人吗?”杜如涛嘟囔着,眼神刀子般割过那群女子。
“大、大人饶命!”那姨娘突然跪倒在地,“我们只知道这里有个蕊娘,但平日里从未见过,那女人压根不出门!都......都是她迷惑了老爷!”
杜如涛冷哼一声:“继续说!”
“老爷一时糊涂,两年前从外面带回这蛮子,”姨娘抹着眼泪,“她也三十多了,并不青春貌美,可老爷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围着她转,如若出了什么事,定是蕊娘搞的鬼!”
这下,那群女眷也叽叽喳喳地说起来了,扯了半天,内容无外乎都是那女人邪门,整日不出现,缠着老爷不知羞耻云云。
杜如涛懒得再听下去,安排好人手守好鲍府,就转身离开,准备去找周悬商量一二,直到骑上自己的高头大马,愤愤地扬鞭,骏马高声嘶鸣疾驰前行,寒风打过他粗糙的脸颊,黑脸将军那内心的不适才逐渐消散。
到了周家门口,杜如涛不及下人通报,大大咧咧地直奔周悬书房,一推门,正巧看着那跛子歪歪扭扭地靠在榻上,董临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他的手掌包扎。
“唉哟,你这是咋了?”杜如涛大眼瞪小眼,“怎么还见血了?”
周悬淡淡地扫他一眼:“摔的。”
杜如涛直接略过他的敷衍,高大的身子往靠椅上一坐,就开始说正事:“我刚从鲍文华家里出来,那苗女真邪门,老子这会浑身不舒坦。”
“发现什么没?”仿佛早已料到那里人去楼空,周悬表情并未有什么波澜。
“人跑了,墙角有堆小孩......不,是还没出生的崽子的骨头,”杜如涛一脸恶心,“并且那屋子你没去,阴风阵阵的,让人难受得慌。”
手上的纱布已经缠好了,周悬微微坐正身子:“事情我已了解,可惜没早日发现鲍文华的狼子野心,白白被蒙蔽这么久。”
杜如涛惊道:“到底咋回事,你给我好好说说。”
周悬一哂。
事情倒也简单,无非是一个蠢人做了贪心的梦。
鲍文华原本并无太大野心,不奢望能在仕途上有多大的本事,贪点油水便已足够,两年前偶然的机会遇见蕊娘,这异族女子魅惑撩人,他也就越深越深,直到有日蕊娘神神秘秘地给他提出家族秘传的巫蛊之术,可以迷惑男子心智,让其眼中的自己貌美如花,只爱一人至死不渝。
这蠢笨的男人竟动了心,想让自己大女儿入主中宫,保佑全家飞黄腾达。
于是就利用在宫中的穗儿把蛊物蛇皮带了进去,不知具体如何操作,皇帝景瑛真的中了蛊,但哪里出了差错不得而知,陛下并未对尚未谋面的鲍家女儿情根深种,反而所见之人,皆为美人。
“那鲍文华就没发觉不对劲?”杜如涛站起来,双眼瞪得老大,“这都歪到哪儿去了,这是刺客!是给陛下下毒的行为啊!”
周悬摇头道:“应是蕊娘那里的问题,让鲍文华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看着自己掌心的纱布,以及鲍文华的怪异举止,他怀疑这蛊术不仅仅只和男女之事有关,甚至控制他人行为也是有可能的。
蕊娘究竟是谁,她的目的真的只是帮助鲍家女儿做皇后吗?
如果还有更深、更可怕的野心呢......
“这段日子以来陛下昏睡不醒,”周悬吩咐道,“龙羽卫那里辛苦将军了,盯得紧点,我怕有什么乱子。”
杜如涛一想起花邬围场陛下坠马,就觉得心中有愧,这下挺起胸膛不由自主地抬高了音量:“你放心,我哪怕是死,也不会让旁人动陛下半分毫毛!”
*
大理寺那边很快就行动起来,查抄鲍府,提点鲍文华,全力追查蕊娘的下落。
周悬明面上不想干预此事,只是借着看望陛下的机会,把事情细细地讲与景瑛听了。
少年在床上躺得腰背酸软,每日只能趁着晚上偷偷出去溜达几步,今日夜里看到周悬前来,自是喜不自胜,而听完事情原理后,那神采飞扬的表情就慢慢黯淡下来。
“无妨,”周悬柔声宽慰道,“虽说是蛊毒,但凭着太医们的照料,陛下定会安然无恙。”
景瑛眼前什么都看不见,此刻被松烟搀扶着坐在小花园里,桌上摆了清茶,在陛下的坚持下还放了酒壶,冷的天气里最容易馋热酒,竹叶青清冽的酒香味悄然散开,月色轻轻地笼罩大地,他只觉得凉凉的风拂过自己的头发,没来由地说了句:“是不是快入冬了?”
“嗯,马上就是十月了,”周悬小心地觑着对方的神情,“陛下莫不是觉得冷......”
“不是,”景瑛摇头,突然笑了,“我记得十月是你的生辰,初一吗?”
没料到皇帝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周悬愣了下,不自觉地结巴起来:“臣、臣惶恐,没想到陛下爱民如子体恤百官,还记得微臣的生日。”
怎么会不记得呢。
小时候跟在他和稷哥哥屁股后面玩,好像讨论到了生辰,那时候周悬笑着说自己生在亥月,还是鬼节那天,自小家人都觉晦气,还得忙着祭奠故人,不便给自己过这个生日,娘还在的时候,会偷摸着给他滚鸡蛋,他大清早偷跑进她的房间,笑嘻嘻地看着那个红皮鸡蛋从头滚到脚。
滚滚霉运去,滚滚好运来,滚滚小人去,滚滚贵人来。
娘还会摸着他的脑袋叹气,不求我们悬儿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就好。
他那时候腿还没坏掉,淘气得狠,就听得娘继续絮叨。
从头滚到脚,保我悬儿百岁活到老......
周家家大业大,哪儿稀罕一个鸡蛋呢?他依恋着这点旁人不晓的秘密,乖巧地吃完鸡蛋,笑着扑进娘的怀里。
男怕初一女怕十五,那时候周悬已经长成个小小少年了,无奈地对着景稷说,这个日子不好,爹都不让我说出去,更别提过生日了,偏偏落地在那日,看来我也是个讨债添嫌的。
后来稷哥哥说了什么,景瑛也忘了,只是记得当时周悬笑得有点落寞。
“是明日吧,”景瑛的眼睛仿佛盈了层水汽,“如若朕此刻眼睛好了,就给你煮碗长寿面吃。”
“加两个蛋。”小皇帝认真地补充道。
周悬怔住,好久才回道:“心意领了,微臣谢过陛下。”
“其实这场眼疾,朕想明白了许多,”景瑛什么也看不见,虽说是跟人聊着天,但总觉得像是在自言自语着心里话,这会儿凉风吹着脸颊,他索性半开玩笑道:“比如之前挺生你的气,结果你在朕眼里变得如花似玉后,倒也顺眼了不少。”
“朕不是贪色之人,”他继续道,“只是......着实好笑。”
月光下的小花园,木芙蓉的花瓣已经掉得差不多了,还有些残余的落红,随着风飘到这两人的身上。
周悬毫不扭捏地接话:“那陛下的眼疾好了后,看到微臣丑陋的原貌,就又要心生厌恶了。”
“并不是,”景瑛不怀好意地笑了,有心想逗逗这个一本正经的权臣,“说不定朕就四大皆空了,所有人在眼里都是平分秋色,或者全是丑八怪,你还算好点,顺眼的丑八怪。”
周悬听出了他的戏谑,无奈地笑了下,就正色道:“先帝曾说陛下稚子心肠,到了如今,还是有点小孩儿脾性。”
剩下半句话他没说完。
稚子心肠,难成大业。
景瑛摸索着酒杯,一口吞下去,酒已经变得温吞了,小爪子似的挠着他的肠胃:“你还是把我当小孩儿看,一直如此。”
“所以其实今日我也是想劝慰陛下,趁此机会大婚亲政,也不是不好。”周悬也跟着端起酒杯,小口饮着,“前段日子靖王之乱已落下帷幕,各地藩王也受了一番打击,正是重整朝廷的好机会,眼疾的事大理寺那边很快便可查清,无非小人贪心过重,苗疆的旁门左道不足挂齿......陛下刚即位的时候雷厉风行,虽说......”
周悬斟酌了下用词,还是笑了:“虽说成效一般,但也可看出明君之范,年龄也到了,大婚没什么不好的。”
看着景瑛没有接话,周悬想了会又说道:“如果你不喜欢周家女儿,臣可以劝告太后,等陛下眼睛好了,风风光光办一场选秀,挑得那贤良女子,也是好的......”
“你呢?”景瑛酒量不佳,此刻已觉得脸颊有些发烫,“给朕再倒一杯。”
“你为什么不成亲呢?”小陛下微微有了醉意,失明的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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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瑛子年龄小的时候,好喜欢和稷哥哥周悬一起玩
脾气好得不行,像个肉团子
周悬也是真心疼他,但是啊,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这个小孩已经长大了呢?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