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接近响午时分，街上没有几个人，街旁的小店也显得那么安静。
　　小米和两人分开后，没有回酒店，她让司机师傅在路边停车，自己找了一家茶饮店坐下了。
　　她推开门，有叮当的响铃，她找了沿街的位置坐下，她给吴灝易和顾思打过电话，没响几声便都被挂断，又发了信息，迟迟等不到回复。
　　之前她就感觉两人瞒着自己在密谋什么，只是没想到却在C城东窗事发。
　　小米在茶饮店待到了天黑，她望着路边来往的车辆，心中盘算着三人相约的晚餐看来也泡汤了。
　　天色黑透了，这别墅地处山腰，周边还未完全开发起来，偶尔有车辆呼啸着一闪而过，留下短暂且强烈的一阵引擎声，瞬间又恢复如初，远处偶尔传来一些动物的叫声，在这片空旷中回荡起来。
　　顾思听着这动静，汗毛都竖起来几根，他看着吴灝易说着自己父亲的遭遇，满眼愤恨，又撇眼胡新，这人直勾勾盯着吴灝易，可能商场上这类故事听得多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胡新从沙发上站起，他身材肥胖，起身有些困难，嘴里不自觉哼出一声。
　　这客厅很大，往上看去大概有两三层楼的高度，最上面吊着一盏看不清样式但一定很值钱的水晶灯。
　　进门会客区后面还延伸出了很大的空间，可是除了会客区这里亮着灯，其他地方都隐藏在黑暗里，他朝着客厅里面走了几步，停站在那里过了半响，又来回踱了几步，走到两人面前，眼神中露出些轻蔑：“人啊，就是没够。夜路走多了，自己也成了鬼了。”
　　“那也是心里有鬼。“吴灝易觉得这些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很可笑。
　　“年轻人啊哈哈哈。“胡新没想到吴灝易能接他的话，而且如此直接的反驳。他大笑几声后收不住，又咳嗽了几下。
　　“胡老板，您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自然不是我们这些…年轻人，能企及的，要不，我们来麻烦您呢。”顾思也是夜路走多了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事他也会。
　　“哈哈哈谈不上麻烦，说来，李奋也是我老朋友了。”
　　李奋C城人，家里七八口人，上有爷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夹在中间的孩子自是娘不疼爹不爱的，李奋小学都没上完就跟着家人出去打工了，一年到头忙活下来钱寄给了家人，自己什么都没剩。
　　改革开会那会，他，胡新还有一帮老乡也学人南下做生意了，李奋这人脑子灵活，适应能力很强，很快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自己的事业刚有点起色却被地头蛇给搅了个天翻地覆，他诉苦无门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从头来过几次之后，他意识到赚钱这事，不是肯卖力就能一劳永逸的，他在其他打工仔介绍下，也学会了混场子，一来二去也终于巴结上了一些“有用的人”。
　　穷怕了的人一旦逮住了机会，那就是死都不会松口的。
　　李奋心中自有他自己的生存法则，而今他把自己的规则套牢在其他人身上。
　　上辈人的故事在吴灝易和顾思听来，也没有太多新鲜感，而这更不是他们行恶的理由。李奋的经历并没有收获在场人的同情，包括胡新。
　　吴灝易相信，胡新此时说出这些也不是在征求他的原谅。
　　两人如今已经摆明立场，胡新手中的证据对于检举李奋具备关键影响，两人希望胡新可以同意甚至协助他们，但是他们没有把握。
　　生意人自然是要谈条件的，他们现在手上并没有筹码。
　　“胡老板，我知道今天我们站在这，没有立场和条件和你谈这些。但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您又能如何永远独善其身？”
　　“好一个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们怎么知道谁是皮谁是毛？”
　　“既然胡老板不在乎这些，那今天我们算打扰了。”吴灝易说完，冲顾思招手，两人向门口走去。
　　门口的黑衣人迎面堵了上来，两人转身看着胡新。
　　“胡老板，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是什么意思？”顾思皱眉，大声问道。
　　“年轻人别着急啊，我虽然不在乎他会不会谋我的毛我的皮，但是我TM是真看不惯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
　　等吴灝易和顾思回到酒店已经很晚了，酒店大堂的人只有三三两两，前台处还围了几个办理入住的人，角落处的咖啡厅坐着一个姑娘，她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手边放着一杯咖啡。
　　顾思几步上前，站到小米身后，吴灝易循着顾思的去处，也看到了小米。
　　“大晚上还喝咖啡，不怕失眠？”
　　小米听着声音抬眼看到顾思，远处是吴灝易几步走近。
　　“你们终于回来了，没事吧？”小米起身打量着两人。
　　“好着呢，就是快饿死了。”顾思恢复了往日慵懒的状态。
　　“先去吃饭吧。”吴灝易有低血糖，一天没吃东西，这会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酒店附近有一家面馆，与店外深夜安静的氛围不同，三人推门进去，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店里客人很多，个个都是酒足饭饱的模样，桌面上的几碗面热气腾腾，每桌都在讲述自己故事，有笑声，有吐槽，好不热闹。
　　三人找了靠角落的位置依次排开，面对着料理台坐定，料理台里面是忙碌的店家，点菜，煮面，动作干净利落，宛若一个表演舞台，周围坐满了他的观众。
　　今晚的套餐是“红烧牛肉面”，三人一人点了一碗。
　　红汤白面上面覆着一层细碎的葱花，顾思几口吞掉了大半碗，小米鄙夷着这人的吃相，转头看向吴灝易：“下午你们去干吗了？”
　　“说来这事还要找你帮忙。”顾思听着小米的询问，赶忙嚼烂了嘴里的面，说道。
　　“找我帮忙？帮我拿下醋。”小米眼睛看着顾思，说完她手轻碰着吴灝易手臂，示意他拿醋。
　　“对，我们拿到了一份证据，但这事不简单，所以也想找媒体做曝光，通过舆论施加些压力。”吴灝易把醋倒了少许进小米的碗里，然后身体微侧着，小米抬眼望去只看到一双眼睛清明，坚定。
　　胡新不管其他，不管是死是活，他只要让李奋不得安生。
　　吴灝易和顾思商量着，这事不仅要靠胡新给的部分李奋收受贿赂及通过个人权利所犯下的经济犯罪证据，还要做曝光，才能万无一失。
　　“我们只是一家小报社，而且现在新媒体的渠道也有很多，随便找个账号就可以发出的。”
　　“这件事非同小可，但凡有哪一步出错，就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了。所以一定要做到最大声量的曝光。”吴灝易紧盯着小米，他手抚在小米胳膊上，郑重说道。
　　“这个，我回去和主编商量一下。”
　　“不行，这事目前只有四个人知道，包括你，千万不要再节外生枝。”顾思凑近小米耳边，声音压得很低。
　　“你们这是拉我跳火坑？”小米将身体拉开些距离，她眉眼轻拧，思索着什么。
　　“怎么，有两个帅哥陪你还不行？”
　　“这事你们怎么不早和我讲，是不是在北城那会已经在准备了？”
　　“这件事也是最近几天才有了眉目，而且这事牵扯太多…”
　　吴灝易和顾思又陆续把北城龙祥和华飞的一些线索和怀疑说给小米听，但是吴灝易避开了自己父亲的事情。

　　夜越深，面馆越热闹，店里面陆续有人进来，又有人走掉。
　　店长从料理台抬头出来和顾客打着招呼，相互几声问候，不至于太熟络却也有被人记挂的触动。
　　而一旁的角落，坐着三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人女人，三人时而埋头吃面，时而又低声细语，女人左右相顾，惊讶于另外两人的说辞，她面容有些愁苦，右手边的男人身姿俯低凑在女人面前说着什么，左手边的男人坐姿挺拔，侧目望着旁边两人，偶尔补充几句。

　　三人从面馆出来，迎面就是一阵凉风，吹散了一身浊气。
　　远处有几辆野摩托，轰隆的发动机声穿破黑夜，预警这即将到来的速度。
　　吴灝易伸手将小米往里面拽了下，几辆摩托车呼啸闪过，突然一声嘹亮的口哨声响彻了街道。
　　顾思看着远去消失的几人，从路边捡起一块石头作势要丢：“大晚上的扰乱治安啊，就你会吹。”说完他尝试着吹了一声，声响不大，声线奇怪，怎么也不成功，有些气急败坏。
　　小米看着顾思的囧样笑得直不起腰，顾思回身看着小米的样子，也笑了起来。
　　吴灝易走在两人稍后的位置，看着两人，嘴角也不自觉上扬。他循着两人的方向看向远处，远处的路似是个上坡，上坡的尽头淹没在了一片黑暗中。
　　三个年轻人站在陌生城市的街头，肆意着这夜晚少有的自由，街边即将打烊的店家，就站在店门口，看着街头三人，那店家老板，一边大口抽烟，一边感叹着“年轻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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