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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妖妃误国
贝蓓佳正在心里悲泣，感叹老天爷老是玩弄她的心情的时候，朱如煜却在细细窥查她的表情。
见自己冒着巨大的风险透露给她内情，贝蓓佳既不表示感激，也不表示恐慌，甚至连一点置疑不信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好似神思恍惚地在想别的事情，朱如煜不由地心内颇感不满。
“昭容娘娘，臣刚才说的话，您到底听进去了没有？”朱如煜的语气有些生硬，但是态度还是恭敬的。
朱如煜一向性格傲慢，自恃甚高，在贝蓓佳面前也一直是本王本王的自居，如今竟然在贝蓓佳面前恭谦为“臣”，贝蓓佳心里又暗爽了一回，但是暗爽归暗爽，重要的事情还是要问一下。
“小郡王，我问你，上次你在冰天雪地将我赶出郡王府，是不是另有隐情？”贝蓓佳一边问，一边却在心内暗想：说没有，说没有，说没有，我贝蓓佳生平破天荒地狠一回心，你就配合一下吧。
谁知贝蓓佳这么一问，朱如煜顿时俊脸一沉，双眸微眯，看着贝蓓佳的眼神，那叫一个凌厉，看得贝蓓佳那个小心肝噗通噗通直颤：“难道说，那次你真的有隐情？”
朱如煜站起身来，拣了贝蓓佳下首的紫檀木椅子坐下，淡淡地说：“昭容娘娘，您还记得您刚进郡王府的时候，在北苑碰到的那个疯女人吗？”
“我记得，其实她也不是疯，只是脑子有些糊涂，思念她的儿子罢了。我觉得，她的儿子可能是从小就被人抢走了，她思子太甚所致。只要她的孩子回到她的身边，她就会渐渐好起来的。”
“若她的孩子还活在这个世上，并且知道她是他的亲生母亲，你会不会觉得那个儿子很不孝顺。”
“岂知是不孝顺呀，亲还在而子不养，任由母亲一天到晚疯疯癫癫，孤苦伶仃，受人欺凌，她的儿子简直禽兽不如。”贝蓓佳显得很激动。
“那个疯女人的儿子，就是我。”朱如煜很平静地陈述事实。
“呀……”贝蓓佳惊诧之余，连忙低下头来，一边用青葱似的手指绞着银红绣花帕子，一边在心内默念一千遍：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我母亲徐氏以前也是一个青楼女子，父王宠幸了她一次，她就怀孕了。父王当时除了大郡主之外，别无所出，所以想把她接回郡王府生产。沈太妃知道之后，就逼徐氏将儿子过继给她，这在宗族中并不是稀罕事。庶子一般是不能继承爵位的，何况是烟花之地的女子，是以父王就答应了，然后徐氏疯了……”朱如煜缓缓而言，好似也不似说给贝蓓佳听，而是说给自己听的，好让自己不要忘记那段过往。
“那这件事和你将我赶出府有什么关系？”贝蓓佳问道。
朱如煜猛然抬起头来，双眸闪亮如星：“就在去年冬夜，宫里的刘公公突然将徐氏绑架去了东厂，威胁我说，若是我不和你恩断义绝，他就要杀掉徐氏。一边是母亲，一边是……总之，我别无选择。”
“这事……是陛下让刘瑾干的？”贝蓓佳声音颤抖着，手也在颤抖。
“不是，肯定不是皇上授意的。皇上要是想留你在宫里，有千百种更有效的方法，断不会行此卑鄙无耻之举。这是刘瑾他自己的意思，因皇上思念你，日日买醉，他这个太监总管当的不好受，所以才如此做的。”
这个死太监，害我恨错了人，看我不把他碎尸万段，剐上千百刀的，拿去喂狗！贝蓓佳恨恨地想，极为激动，头上插的珠翠步摇一阵乱晃，明光灼灼。
“既然如此，既然你有这么多的隐衷，为何不早点跟我说？”贝蓓佳问道，唉，没办法，既然已经木已成舟了，想着怎么亡羊补牢吧。
“是呀，要是在臣成婚之前，告诉昭容娘娘臣是迫不得已的，就好了，是吗？”朱如煜含笑地看着贝蓓佳的白净俏脸，笑容中颇有深意，却无一点怪责的意思。
也许是感觉朱如煜此时的笑容太过明澈了，贝蓓佳忙将头低下来道：“你和郡王妃已经成婚，生米煮成了熟饭……那个，俗话说，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那个，有些事情，还是不太好做的。不过，我会补偿你的，你的母亲徐氏，现在应该回府了吧，我去向陛下讨个恩旨，恢复她在郡王府应有的名分……”
“昭容娘娘，千万不要。”朱如煜听到此处，修眉一蹙，连忙出声阻止。
“为何不要？”贝蓓佳不解。
“这件事，是臣的家事，臣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昭容娘娘就不要多虑了。”朱如煜缓缓道，自己亲生母亲的名分竟然要以前身边的丫鬟出面美言，这样一来，小郡王朱如煜的面子要往哪搁呀？
“哦，这样呀……”贝蓓佳低头想了一想，又问道：“那刚才小郡王所说，宫里会发生事关我性命的大事，是什么事？”
“昭容娘娘可知道，八虎是指何人？”朱如煜抬眼问道。
贝蓓佳点点头：“我知道，就是指陛下身边的八个大太监，以刘瑾。谷大用为首的……”
朱如煜点点头继续道：“这八个太监从小就待在皇上身边，皇上对这八个人也另眼相看，但是朝中的元老大臣对这八人的飞扬跋扈早已看不惯，是以六部九卿要联合起来诛八虎……”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朱如煜冷冷地看了贝蓓佳一眼，然后慢悠悠地道：“昭容娘娘认为诛八虎就只是要杀八个人吗？凡是与此事有牵连的八虎的同党，都要诛杀。”
“对呀，这我知道，但这事和我没关系呀。”
“……”朱如煜此时看贝蓓佳的眼神，那叫一个无可奈何呀，话都挑明了说，有人还是懵懂不知：“昭容娘娘，您不就是刘瑾的同党吗，摆什么青葱装什么蒜呀？”
听朱如煜竟然如此冤枉好人，贝蓓佳顿时像被摸了屁股的老虎一般马上从椅子上跳起来喊冤：“我不是，你哪知眼睛看见的，拿出证据来？”
“臣从未认为您是，但是六部九卿的大臣们可不这么想。您是如意楼的人，如意楼是刘瑾的本钱开的。陛下又是在如意楼将娘娘接回宫的，怎么算，您都和刘瑾脱不了干系，您说是吗？”朱如煜一边说，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贝蓓佳，眼中蕴含深意。
贝蓓佳心里一阵发怵：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求你在六部九卿面前为我说好话嘛。哼，其心可诛，我才不上当呢！
“但是，刘瑾毕竟是陛下身边的人，陛下不处置他，谁能有办法？”贝蓓佳问道。
“元老大臣自然有元老大臣的办法。”朱如煜淡淡地说道，其间的深意让人不寒而栗。
元老大臣要怎么样？难道要逼宫？还是要全体罢官，静坐示威？贝蓓佳心里惴惴的，但还是问道：“刘建他们，真的以为我是刘瑾那个死太监的同党？”
“是的，他们说你妖妃误国。”
“什么妖妃，什么误国，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他们是血口喷人，上纲上线，唯恐天下不乱！”贝蓓佳很激动，说话像蹦豆子似的，若当时手边有文房四宝，她一定会顺手写一张大字报。
朱如煜冷冷地看着贝蓓佳，使贝蓓佳马上冷静下来，提醒自己不能在朱如煜面前太失了仪态。
“昭容娘娘，臣要告退了，府中还有事呢。”朱如煜想来是不愿在贝蓓佳面前多待。
“嗯，你先回去吧，我也要一个人静一静。”贝蓓佳点点头表示答允，她心里实在太乱了，报仇报出了乌龙球，又莫名其妙地卷入了朝廷纷争，她觉得她做人很失败。
“是，那臣跪安了。”朱如煜对贝蓓佳屈一屈膝，便走出了乾清宫。
朱如煜前脚走出乾清宫，贝蓓佳后脚就来到了御书房，要为朱如煜讨一道恩旨。
她知道，贸然给朱如煜生母徐氏名分的事，有关朱如煜的颜面，但是在贝蓓佳破损的良心面前，小郡王的颜面值几个钱？
“陛下，臣妾心里近日总有一事，让臣妾日夜不安。”贝蓓佳娇滴滴地说道，声音温柔得很。
朱厚照此时正在御书房斗蛐蛐，斗得兴高采烈，此时才抬起头来，笑着看看贝蓓佳道：“爱妃，你说吧，何事？”
“臣妾当日在郡王府为婢的时候，郡王府有位徐氏对臣妾多加照顾。臣妾如今既然已经脱离苦海，理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想为徐氏讨一份恩旨。”
“什么恩旨？”
“徐氏她，其实是小郡王的亲生母亲，因出身卑贱，一直不能与小郡王母子想认，故长年失子之痛，让她有些疯癫。臣妾是想……”
“爱妃是想，让朕下旨封徐氏为襄阳郡王府的侧太妃，让他们母子相聚？”朱厚照笑着问道。
“正是。”有时候朱厚照的心思机敏，每每让贝蓓佳刮目相看，这个皇帝实在是太聪明了，要是活在现代，智商肯定上160呀。
朱厚照点点头，微一思索道：“这件事，朕也早有耳闻。其实子溪心中早有这个意思，只是不好向朕开口。毕竟在宗室中，嫡庶之别还是有的。如今既然爱妃这么提了，朕就下旨吧，想来子溪知道了，心内也会感激爱妃一片仁德之心的。”
朱如煜忍痛割爱，将贝蓓佳赶出府去，让自己能得报美人归，朱厚照在内心深处，是一直想要回他这份人情的，如今既然贝蓓佳提起，他自然顺水推舟，乐得做一回好人，当下就叫人拟旨传召。
朱如煜前脚刚刚骑马回了郡王府，后脚朱厚照的旨意就到了：说郡王府徐氏平日里温良恭俭，又诞育郡王子嗣，对宗室社稷有功，故特封为襄阳郡王侧太妃，入宗祠，以示嘉奖。
朱如煜拿着这一道恩旨，心中酸涩难言，哭笑不得：自己几十年的苦心经营，还抵不上贝蓓佳在朱厚照面前的三言两语。襄阳郡王府的颜面被她丢尽，就是为了陪她玩一出抽一鞭子再给个胡萝卜的游戏？
这都哪跟哪呀？
柳翠浓，你还说你不是妖妃，你还说你不会误国？
宗室婚姻如同儿戏，宗室侧妃随便封赏？
你不是妖妃，谁是妖妃，你不能误国，谁能误国？
消息一经传出，到时候看六部九卿的元老大臣怎么收拾你！
想要本王救你，来求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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