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器[山海经]

　　无启原本那点晒太阳忆往事的消闲全部被打破，业火这东西再借他一万个粗心也不敢认错，早些时候他同祺凰也打过不少交道，这业火分明显不止是一点分支火苗，更像是带着生命气息的本源。

　　可是他同样也不会认错，这具身体修为生道，再清楚不过。

　　唯恐被身体的主人和业火发觉，他费力操纵着这缕生气尽可能轻慢的融入，小心避开业火，毕竟只是浅浅一丝而已，能操控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不易，无法像掌控东境之神那样灵活自如。

　　一直游走到腹腔之处，一种不同于其他众神的灵力自其中缓缓流淌，是植物特有的柔韧与温和。

　　“原来竟是个植物，等等，荷叶？”无启在这空旷的山头自言自语，神色中露出些疑惑。

　　当初在轩辕丘，他见句芒和祺凰渡化了一株荷叶，还是个天赋异禀的，莫不是就是这个小神仙？只是无启尚且疑惑，一株草木，怎么身上就带着祺凰的业火了？是祺凰自愿所渡还是这小神仙别有用心？

　　正想着，听见一个雄浑男声响起：“无启大人原来在这，可让小神一通好找啊，荷叶？什么荷叶？”来人身形并没有听声音时候预想的强壮，发丝微长，皮肤黝黑，一看面容便知是个精明的。

　　“是禺强兄啊，没什么，只是这时节里天气燥热，按照人间的风俗该喝一碗荷叶茶来消消暑的。”无启起身，胸口挂着的那枚白色棋子漏出来。

　　禺强原是神界钦定的风神与海神，在七十二家里身份也是极为尊贵的，神力与蓐秋等人算得上是平分秋色了，在其他众神之间也是极有分量的人物，早先也有行侠仗义之豪气。

　　不过风神长驻北境，也顺便兼任冬神，比起其他七十二家来说，名头不过是个虚浮不过的东西而已，说到底手里头实权并不大。

　　一千余年之前，烛九阴叛逃到北境，占了他的地盘，一心想要将他招降，许给他的位置等同于无启和相柳，禺强起先还犹豫了一阵，可是神界那时候也是一片兵荒马乱，天帝忙着安抚众神，似乎已经认定他就是叛变了。

　　一月之间，无人问津，从前他最信任的神界，最忠诚的天帝让人失望，也许他们本来就没有信任过自己，又或者自己本就是对神界可有可无的一个人而已。

　　禺强这枚神界的弃子成了烛九阴跟前的功臣，招降北境众神，驱逐反抗流民，甚至亲自替烛九阴开辟合魂殿以表忠心。

　　禺强笑着随便答应了一句什么，又继续开口道：“烛殿叫我来请您去趟合魂殿，问您藏魂的结界准备的如何了，众神是否能确保他们安分？”他如今在北境虽然地位极高，但是始终以“小神”自居，也没有那些杀人如麻的嗜好或者强大的征服欲。

　　因此反而会喜欢跟无启打交道，这个人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甚至对烛九阴也一样，好像对谁都不关心，对什么都不在乎，从他跟前讨不来实话和真心，但一样也没什么阴谋诡计或者坑害，谁都引不起他的兴趣来。

　　“知道了，多谢禺强兄前来提醒，还得劳烦您跑一趟，我这就过去。”无启跟那人间所谓“文人”一样，慢条斯理的道谢，这才忽而不见。

　　这倒也好，免去了同行无话可说的尴尬，禺强在这地方站了站，阳光晒的他暖融融的，“这个无启还真是会找地方悠闲，这么大的事就要动手了，他没事人一样想着泡茶喝。”他自己也嘟嘟囔囔的，坐在无启刚起身的地方。

　　冰寒的地方待的久了，阳光也成了难以抗拒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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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凰殿，被吻的几乎喘不上气的北离一面推着祺凰的胸膛，另一面又暗自喜欢那只摩挲在自己后颈上的手。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被无启摸清了底细，到底也是女娲亲自带大的神，本事绝不是可以小觑的。

　　“小荷叶，你这可不是什么威胁，你这是明明白白的叫我疼你呢。”祺凰用额头蹭在他脸颊上低于，浓密的睫毛也刷在北离脸侧，弄的人痒痒的。

　　“我可是认真的，你给我业火不管是再怎么好心，也都吓到我了，分明就是耍诈，骗我这样一个荷叶你怎么就好意思呢。”北离觉得腿软，随身坐在床边，身上的牛皮糖还是压着他。

　　“我看你已经会使那业火了，适才还能以业火煅烧邪气。这东西我连帝父和阿娘都没有给过，也就是你这小孩，得了便宜还卖乖。”祺凰摩挲着他的头发说道。

　　“什么都是你占理，欺负我尚且没有多读过书。”小荷叶假模假样的抱怨着。

　　“想读书不是有我教你嘛，怎么样，给师父交点束脩，不要许多，我将兵法讲给你听。”不怀好意的口气一出，就让北离想起前日里祺凰的所作所为，还红着的脸的愈发红起来，身子挺直离祺凰远些。

　　“谁要你教，你，你讲的又不好，还要占我便宜。”北离始终是有点扭捏的，可是这样子祺凰喜欢的不得了，才要张口再逗逗他，门外无歌总管的声音却传进来。

　　“殿下，女娲娘娘已经到殿中预备教北离殿下今日的功课了。”得，这下子真师父来了，祺凰讨不到便宜了，反倒是北离如蒙大赦赶紧起身答应：“嗯，好，我此刻就出去。”

　　转头示意祺凰，“快把结界撤去啊。”

　　祺凰看着那双蒙着水汽的眼，不情不愿的撤去结界，北离整好衣袍就要往外去，却被仍坐在塌边的祺凰拉住手腕，“等下去还是要娲娘再好生瞧瞧体内融血和业火，确保无碍才行。还有，”抬头看着北离，“我今日起便没有什么忙事了，早些就回来，等着小北离陪我可好。”

　　抬头的时候显出修长的肩颈，睫毛密密的盖在那双黑眸上，唇色也显得红润。北离有一瞬间的愣神，直到祺凰摇了摇他的手腕。

　　“哎呀，怎么又被他分了神，不过这样子，可真是好看。”北离心里默默嘀咕着，又有点舍不得出去了。

　　果然，美色是人神都无法抵抗的啊。

　　殿外，无歌总管不好让女娲这样的上神多等，就只好又问是否要找仆童前来更衣，催一催屋里那黏黏糊糊的二位，北离这才挣开祺凰的手快步出去寻女娲去了。

　　“去理事正殿吧，这时候西女也该来了。”祺凰束好发后也缓缓踱步出来。

　　“何止是才来，西王母娘娘寅时就送来帖子，让您若无事的话赶紧过去，蓐秋上神对凡事都上心的很，追着西王母在理事正殿待了一宿，把历年来的诸神名册与功过记录都一一核查了一遍，西王母巴不得等着您这个救兵赶紧过去。”无歌总管揣着个手乐呵呵的说道。

　　“难得，有蓐秋这样的细心肯干，少昊都要少操不少心了。”祺凰本就心情好，听了这话也笑起来，“不过就是西女那个爽快性子恐怕要受许多罪了。”听着自己姐姐遭罪，祺凰殿下也不急，难得有人这样磨着她，她还不好发火，得硬忍着。

　　一个合格的弟弟是不会让至亲的姐姐错过这样的折磨的。难得没有运灵，祺凰跟无歌总管凡人一样一步一脚印的溜达到了理事正殿，平日一眨眼就到的地方，他硬是多走了一炷香的功夫。

　　座上的红衣女子脸上显出些疲态来，一宿没睡对一个神仙来说并不是什么事，可是一宿被人缠着问些陈年的旧事和公务实在是难以应付，一手托腮，两眼盯着理事正殿的大门，期盼着哥哥弟弟赶紧来一位救她于水火之中。

　　可惜了，哥哥娶了媳妇，媳妇还有了身孕，每日恨不得公务都搬到自己府邸上去批，至于弟弟嘛，哎，殿上也有人。只有她一个孤家寡人，呆在这肃穆的正殿，旁边是严谨又和气的蓐秋天神。

　　蓐秋天神平日里看着并不突出，没想到对于政务处理这样严谨，西女觉得帝父要是见了恐怕要赞不绝口，拍手叫好，直接留在身边大力栽培。

　　刚好不容易走神了这么一会儿，旁边温和的声音又想起来：“西王母，我看这《东境诸事抄录》上提及，‘初神三百年时，东境二次山天降大雨，连绵不断，正值秋收前半旬，山中猛兽俱出，凡人无收，一城百姓亡者十之有七，遂，竹山之神携二次山三家众神相救，百姓福之，备以祭祀，留众神常驻保佑’。”

　　西王母听见这个声音人都没力气了，自己也没察觉的撇嘴皱眉，把不耐烦写在脸上。不过蓐秋天神眼力不好，在一旁看着她那模样，只觉得像是小孩撒娇一样，心里软的不行。

　　他又接着道：“这东境虽说潮润，但是应龙上神出世之地，有她的灵力庇护者，初神时期怎么会有那样的惨状，这事看着并不可考，许是二次山众神为了占据东境所编的谎话。此事对百姓来说不是好事，不知日后是不是应该有所清点？”拿着公务做借口，他想要多跟西女相处些时日。

　　“神啊，初神时候我还没降生呢，这么远的事都不放过嘛。”西女在心里呐喊，面上仍要维系住一团和气。

　　正想着要怎么回应，就感知到殿外祺凰的气息，兴奋的起身道：“此事并非我常年所管，要问还得是祺凰熟悉，他这不就来了嘛，你正好问问他。”

　　祺凰进殿的时候，就看见一脸喜气，像是人间要去过年一样的西女，以及恭恭敬敬的蓐秋，但是恭敬之余，又好像有那么一丝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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