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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只见盒子里是一串朱砂红色的珊瑚珠钏。
珠钏由十几颗大小均等的珠子穿成,每一颗珠子上头都刻着花样,看起来十分新巧别致。
盛音音见惯了金银首饰,珊瑚珠做成的珠钏倒不曾见过。眼看着这串珠钏精工细刻,忍不住赞叹:
“果然是个好宝贝,太后……母后,她当年也很喜欢它吧。”
齐梁笑着点了点头:
“母后很喜欢它,时常拿出来看,不过却从不戴它。”
盛音音感到奇怪:
“既然喜欢,怎么反而不戴呢,要我说喜欢的东西必定要每天戴着才成。”
说着,她笑了起来:
“难道,是因为怕磕碰坏了?”
齐梁笑道:
“兴许就是这样,物贵则藏。不仅这串珊瑚珠子,就连这小盒子,母后当着外人的面也从不拿出来看,只有外人都不在她一个独处时,才会拿出来悄悄的看上几眼。”
他的话虽然听起来轻描淡写,但盛音音却显然从他的“悄悄的看”这四个字里头听出了玄机。
她凝视着掌心里托着的珊瑚钏,仔细地分辨着上面刻着的花纹。
“桃花、芍药、莲花、菊花、梅花……”
她一边低声念着,一边留心数了一下。
一共十二朵。
而这十二朵花儿又显而易见的对应着一年里头的十二个月份,这份巧思,怕是只有心思细腻独到之人才想的出来。
就在她一心一意端看着掌中之宝的时候,齐梁在一旁笑道:
“你若是喜欢,明儿我也命人做一串送你如何?”
盛音音白了他一眼:
“我可受不起。”
齐梁笑道:
“这个手钏做的精巧,所以才配得上这么一个盒子盛它,说起来,这盒子也算是个稀罕物了。”
盛音音听他称那个平平无奇的盒子为稀罕物,心里奇怪,不觉将目光从珊瑚珠钏移到了小盒子上。
一番仔细观察,果然从盒子的内盖上发现了端倪。
却是一首小诗。
她一边仔细辨认那几行精心细刻的蝇头小字,一边心内默念:
“孤身望弦月,遥遥不可及。朱墙碧婆娑,惟有梦可期。”
看起来是首相思之作。
盛音音心想:
难道这盒子不是太后花钱买来的,而是有人送给她的?
她想到方才齐梁说的“悄悄的看”那四个字,脑中忽的掠过了一个闪念。
也就不想继续再看下去,随手将握着的珠钏放入盒中,“啪”地一声扣上了盒盖。
齐梁看她脸色一下子从轻松自在变得阴郁沉沉的,便知道她内心一定有所触动,于是连忙连忙趁机说道:
“妆奁里的这些首饰,母后进京之前还时常戴着,进宫之后倒很少戴了。”
盛音音心不在焉地敷衍道:
“兴许是进宫之后新制的首饰多罢。”
齐梁笑着点了点头:
“兴许是罢;又或许是因为时过境迁,许多事情早已经物是人非,便不想在那些逝如流水的往事上头花心思了罢。”
接着,又像回忆旧事一般自顾自地说道:
“不过母后回宫之后倒是很喜欢坐在院子里赏月,有时还会感慨着说纵然有再多的烦心事,只要抬头看一看夜空中高悬着的皎皎明月,也就心胸舒畅没什么烦恼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盛音音笑道:
“以后王府里的事都交到你手上,少不了也会增添些烦恼,到时候你试试母后的法子,看看到底有没有效。”
盛音音白了他一眼,想起方才看到的那首“孤身望弦月,遥遥不可及”的小诗,不觉十分怅然。
她心里被那些郁郁难解的悲思堵着,再难在屋里待下去,于是便一边向门外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这屋里闷闷的难受,我出去走走。”
齐梁看她要走,连忙追上她笑道:
“等一会儿再出去,我先时说的送你那礼物就在另外那间屋子里,走,咱们过去拿去。”
说着,便拖着她向那边屋里走去。
这间倒与方才那间大不相同。
不仅宽敞许多,而且书柜、书案、床造等物一应俱全。
就连墙上也不像左边那间一无饰物,而是挂满了或长或短或宽或窄的画儿。
整间屋子散发着一种淡淡的书香,盛音音身处其中,竟然忘记了她本来是要出去而不是待在这儿的。
齐梁从她的神态看出她对这儿颇为喜欢,心里也很高兴:
“从前我们住在枯叶城,皇兄和我就住在这样的屋子里。不过那时候墙上没有这些画儿,柜子也少了许多。”
盛音音点头“嗯”了一声,眼睛不停地看着一幅又一幅的画儿。
只见这些画儿有的画的是亭台轩榭,有的画的是山河日月,有的画的是花鸟斑竹,有的画的是虫鱼鸟虾。
每一幅都笔触恣意风格洒脱,看起来颇有几分古风。
盛音音虽然在书画上并不在行,但因为她天性中带着几分倾慕纵意而为的品性,所以当她看到这些恣意挥洒毫无刻板之气的画作时,心里便觉得十分喜欢。
心里喜欢,便就格外留意这些画作都是出自谁的手笔。
当她看到每一幅的落款处都写着“齐方安”三个字时,不觉心生敬慕,默默地想道:
这位齐方安虽然不知道是哪一朝的名笔,但从他的画作来看,应该是个寄情于山水之间的脱俗之士。虽然自己此生是要困在这静王府的牢笼里出不去了,但看看这些画作,也就心随神往仿佛逃离了桎梏一般,心情愉悦了。
正当她沉醉在这短暂的脱俗中不能自拔的时候,齐梁的声音忽然将她的思绪打断了。
“音音,你过来瞧瞧,这里头哪几幅合你的心思?”
盛音音回身顺声看去,只见齐梁正站在书案前对着自己笑呢,于是便客随主便的走了过去,看他书案上摆着的那些画儿。
无非是些楼阁轩辕花鸟鱼虫,工笔虽然细致精妙,但总归有些刻意,不如墙上挂着的那些恣意洒脱。
她心里不大喜欢,撇了撇嘴,问道:
“你要送我的就是这些?”
齐梁点头“嗯”了一声:
“就是这些,你若是喜欢,全送给你也无妨。”
盛音音摇了摇头:
“你要送我这些,还不如送我墙上挂的那些呢,那些我还更喜欢些。”
齐梁既惊喜又意外:
“你喜欢墙上那些?”
盛音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齐梁这才信了她并非玩笑,而是真心喜欢,心里便有些得意。
原来墙上那些都是他平日里随手画的。
有时他厌烦京中的人和事,便躲到这赤星斋里寻清闲。
只是虽然此处形似旧居,但所住之人到底与旧时已俨然不同。
因此,虽然他每每来到此处是为了排遣现实里的烦恼,但当他真的身居于此时,又会觉得还是有很多憾事让他牵肠挂肚。
于是,他便将胸中无法排遣的心事都画成了画儿,聊以慰藉。
原本这些都只是他遂心所为的无心之举,谁知道此时竟然暗合了盛音音的心思,也是从前再也想不到的事。
只是此时他虽然心里得意,面上却不露声色:
“这些可是旧时的名家手笔,件件价值连城,墙上那些可比不了。”
盛音音白了他一眼:
“墙上挂这些字儿画儿的不过图个喜欢,谁要这些值千金万金的做什么。再说,这些画儿虽然出自名家之手价值不菲,可我收下它们,它们身在王府,我不收它们,它们也还是身在王府,既然这样,那我收与不收,价值几何,又有什么分别呢。”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拿不准是该继续说下去还是该就此停口。
略思忖了一下之后,她还是决定一吐为快:
“除非,除非有朝一日我能离开这静王府,那时才算是当真送给我的礼物。可这里墙高壁厚,你静王更加不会答允我随随便便的离开,那这些礼物送与不送,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倒不如省了从这里搬到那里的麻烦,我也不用白领了你的这个人情,岂不两便?”
说完,她冷冷地看着齐梁,等着他的回击。
齐梁却没有立刻反驳。
只见他的眉心略微蹙了一下,眼神中掠过了一丝失落。
不过他眼中的失落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只听他缓缓地说道:
“明日咱们去你家,我想总得带几样世上难寻人间无二的东西去才成。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些东西才能入得了老泰山的慧眼。本来我想随便从这些画儿里头挑两副出来,可又怕万一我选的老泰山不喜欢,反倒不美。所以我才请你过来帮我掌掌眼,看看哪几幅合适?”
盛音音听他说完,这才知道他这是为了自己明日回门备礼,心里便有些后悔方才自己不该那么莽撞,倒误了他的好心。
只是她心里虽然后悔,嘴上却并不服软:
“明日回门的东西王府里自然有人张罗,倒不用你劳心多备这一份儿。”
齐梁笑道:
“那一份是官家的,这一份是咱们自己的。你嫁进府里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回去一次,总要表些孝心才是。不为别的,一来让他们二老知道你在这府里备受重视;二来也让亲朋好友夸一夸你的孝心,以后家长里短的议论起来,老泰山的面子上也有光彩。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盛音音撇了撇嘴,咕哝道:
“你倒是想的周全。”
齐梁笑道:
“我对你的一片赤诚之心,以后你才看得明白哩。”
盛音音白了他一眼,并不接话茬儿,只在那几卷画儿里头挑了两副略微钟意些的指给他看:
“就这两副罢。”
齐梁笑着点了点头:
“这两副极好,我就说你眼光极佳,非得请你亲自来挑才成。”
说罢,他便将她挑好的两副画收在一边,又从中选了两副,将这四副画儿一并收在了靠近门边上的柜子里。
接着又将余下的画儿收到一个大长匣子里。
收好之后,便顺手从柜子旁的桌上拿过来一个纸鸢:
“你看这是什么?”
盛音音瞥了一眼:
“今儿天气好,想是你要出去放纸鸢去?”
齐梁摇了摇头:
“前些日子咱们放的纸鸢被树枝刮破了,我看着可惜,便取下来重新裱了一层纸上去,只是上头的画还没来得及画上。”
盛音音听他这么一说,方才想起之前自己故意弄破他的那只仙鹤纸鸢,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摆弄着书案上的碧玉镇纸。
齐梁笑着将纸鸢放在她旁边:
“趁今天有功夫,咱们就把这缺了的画儿补上,等哪天天晴风大,咱们再出去放一回。”
说着,便从笔架上悬着的四五支笔中选了一支,沾满了墨汁,递到盛音音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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