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辞【上部『微ＧＢ』】

　　沈霜序指着和干儿子放在一起的蛇尸，问道，“晚辈觉得，这两位的鳞片倒是如出一辙。当日，贵府十七公子一拿出魔笛，晚辈就知道若不动手，只怕要出大乱子的。幸而他死的快，否则那些毒蛇受主驱使，祸患横生，于孤日城也会有影响。他堂而皇之的借着您的威望却毁坏您的好名声，容晚辈说句僭越的话，此子真真是死有余辜。”

　　贺兰城主脸上五味杂陈，最终说道，“没想到本尊堂堂一城之主，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沈霜序再没说什么，贺兰城主的私事，到此为止就可以了，要是还喋喋不休，大宗掌门的脸往哪儿搁呢。于是很乖巧地行个礼，说道，“既然此事已了，晚辈便不打扰城主了，只是听贵宗门下属左无煞说，我家哥哥在城主府上做客，还请城主宽宥，晚辈好接他回家。”

　　“你......哥哥？”贺兰城主意味深长的盯着沈霜序看。到底是一城之主，目光扫过，沈霜序的心神便有些不稳了。“你刚说楚星辞......是你哥哥？”

　　“是的。”沈霜序硬着头皮道。

　　她之前还纳闷为什么被抓之后两个人要分开审，且无煞在她爆出身份之后一个劲的强调，楚公子被好好招待着，没受半点委屈。起初她有怀疑，猜想楚楚可能有些她不知道的本事，毕竟在荒漠一带混的久，他有些人缘也也很合理。

　　但现在就整个事件清晰明了。左无煞在来贺兰大府的路上，就告知她，楚公子一早就被贺兰城主请去孤日城下辖神木道上的贺兰别苑做客了。按照无煞的意思，楚公子是荒漠之境出了名的美男子，贺兰城主刚痛失干儿子，楚公子跟这件事情又脱不了干系，城主伤心之余恐缺人宽慰，没准也就认楚公子当干儿子填补了。

　　沈霜序听的咯噔咯噔的。贺兰城主从一开始就无所谓她是什么下场，让无煞他们直接处理就行。但是楚楚，她必然是要留下的，而且还有现成的理由，楚公子害死她干儿子，以命换命咯。

　　“小姑娘，”贺兰城主打断了沈霜序的思绪，说道。“本尊从未听过楚星辞有个妹妹。小十七已死，本尊看在临仙派面子上，不再与你计较，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沈霜序：“.......”

　　贺兰城主盯着沈霜序受伤的脸，又道，“想来我那手下无煞对你有些无礼，这样吧，他怎么对你的，你怎么还回去，本尊不会干涉。”

　　沈霜序一个头两个大，收拾无煞不用她来安排。但拿个无煞来搪塞他，这是明摆着不会放走楚星辞了。若是真闹起来，她可是没人撑腰的，临仙派可以为了她去跟孤日城交涉，但绝不会为个她看上的御鼎，去得罪孤日城。想了又想，沈霜序放弃苟命一心头铁，当场表演卑微恳求，“城主大人，晚辈哥哥离家多年，月前寻得才重逢，自是无人提及。城主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还望城主手下人莫要以此要挟晚辈兄妹二人，失了大宗门的体面。”

　　贺兰城主明显不高兴。她纵横荒漠之境多年，又不是个傻的。

　　沈霜序头皮一紧，立即圆场，“或者.....如果我哥哥愿意留在贵府，我这做妹妹的自然没意见。还请允许晚辈见见他，当面说清楚，若他愿在此安然长居，晚辈方可放下牵挂，返回中原去了。”

　　贺兰城主眼皮一抬，竟笑了笑。“也好。”

　　她叫来几个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叫人将她干儿子抬了出去。又招来一个管事，领着沈霜序去找别苑“做客”的楚星辞。

　　不得不说，贺兰城主给楚楚安排的别苑还挺远的，在城外十八道中最远的神木道上。也不知道是为了讨好沈霜序还是怎的，陪同前来的左无煞多嘴说了一句，“小姑娘放一百二十个心，你哥哥的别苑，可是所有公子别苑里最好的！”

　　沈霜序连连哀叹。楚楚还能从这别苑里走出来么？

　　无煞果然没撒谎。入神木道，走八十里，就能在漫天黄沙之中看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名为月星楼。明明四周全是不毛之地，可月星楼却造的美轮美奂，宛若虚象海市蜃楼，比楚星辞买下的八十绿贵气多了。

　　只是整个月星楼里门窗紧闭，外围有高阶防御法阵，附加灵咒印，每隔一个时辰自动变幻一次方位，根本找不到法门。

　　贺兰城主啊，玩的就是美人娇藏那一套。

　　还挺会的。

　　沈霜序不被允许进门，只站在最外层，在左右无煞的监督下，仰头对住在阁楼里的楚星辞大声喊话，“哥哥，我是霜霜，你还好吗？”

　　“你来了。”楚楚听上去波澜不惊，仿佛就知道她会来似的。

　　沈霜序心情复杂。贺兰城主是她就算拼宗门，拼师尊也惹不起的人。所以贺兰月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该哪儿哪儿去的时候她动摇了一下。她和楚星辞的关系说白了就是陌路相逢，各取所需，她之前付出有限，虽无所获，就这么一走了之也无非止损，人这一生有输有赢，没所谓愧疚悔恨，审时度势沈霜序还是明白的。为一个看不到用处的御鼎，不值得。

　　之所以还在纠结很可能就是她付出时有认真努力过，就这么放弃实数意难平。于是就想着，先去看看他，问他的打算。如果他想在贺兰城主的庇佑下从此安然无恙锦衣玉食的过日子，那她就没什么遗憾的离开。如果他是被胁迫的，他根本不愿意当什么狗屁干儿子，沈霜序打算搏一把，和荒漠之境地位最高的女人抢男人，输了也不丢人。

　　她想，她只是不甘，跑来找他并不是因为有什么别的情感。

　　沉默的瞬间，思绪万千，就听到楚楚问，“你怎么样，还好吗？”

　　楚楚真诚关心她，沈霜序便有些绷不住，跟左无煞商量说，能不能将窗户打开。让他们兄妹二人见上一面。月星楼里里里外外的禁锢和法阵用的都是贺兰氏独门法术，沈霜序有再大的能耐也施展不开，不得已又拜托这老东西。

　　左无煞自挨过沈霜序那一巴掌之后，再没有得到沈霜序的横眉冷对。说起来他兄弟二人不隶属孤日城，但听命于贺兰月，起因是许久许久之前某一天和几个狐朋狗友搞事情被临仙派赤影罗刹撞破，差点死在她手里，后趁乱逃出却无人敢留，一路奔来荒漠之境，是贺兰月跟他们说可以保他们的命但从此他俩要改头换面效忠于她，两个人别无选择就答应了。贺兰城主待他们不错，于是在荒漠上一待多年。

　　饶是如此，在看到赤影罗刹的印鉴之后，对沈霜序不由得忌惮几分，多次权衡利弊，忍气顺着她，后来见沈霜序安然无恙从大宫走出来，便知道城主也卖临仙派的面子，之前不该动的某些恶毒心思便暂时压下去。此刻看她挺伤感的，想起贺兰城主临了交代他说小姑娘走这一趟不容易，中原她肯定是回不去的。让无煞俩兄弟客气点，有什么要求，最后就满足了吧。

　　城主的暗示很明显了，临仙派的面子得给，但沈霜序还是得死，至少在她动身回中原之前，就得死。

　　左无煞虽然被赤影罗刹的阴影笼罩着，但他是贺兰月的狗，最终要听她的。踅摸着让兄妹俩见见面，又不会出什么岔子。他拿着贺兰城主赐的符令施术法打开窗户，沈霜序看到楚星辞站在窗户边，换了一身华美的黑衣拖地罩袍，上面刺绘的图案密密麻麻，好像是她不熟悉的祈纹，十分瑰丽，衬的美人多了几分西域风情。只那脸上，很是从容淡然。

　　“哥哥，现在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沈霜序叹道。

　　“是啊，这里虽好，就是不让出去，”楚星辞道，“看不见昼夜，亦不知岁月，幸好今日你来了。”

　　周围许多双眼睛盯着，气氛很是诡异，沈霜序自知找不到和楚楚单独说话的机会，更何况还有比她修为高的左无煞在场，又有贺兰氏的法阵禁锢，她使不出传音术法，只能当着诸位监督者的面，认真庄重的问，“哥哥，你想回家吗？”

　　楚星辞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虽然看不见，周围的压力很明显，众人都等着他回答，一时间周遭安静到连微风轻拂都能听到声音。

　　楚星辞站的位置，是面向沈霜序的，虽然看不清，依然对沈霜序保持微笑，“目前来看，住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月星楼什么都不缺，疗伤的丹药应有尽有，每日还有医修看诊。贺兰城主那天对我说，如能用心治疗，我的眼疾是很有希望治愈的。她是整个荒漠之境最富有的人，也是脉络最广达的人，如果她都无法令我得见光明，想来就再也没有任何法子了。”

　　沈霜序听得很明白，楚楚已经见过城主，眼下到此安歇，这根本是没得选。贺兰城主是整个荒漠之境的霸主，强权之下，没必要以卵击石。还不如迂回伏低，另寻他法。

　　有一点他说得对，贺兰城主人脉多，资源广，疗伤的丹药齐全，要是治不好他的眼疾，可能就真的没法子。

　　沈霜序正想着下一步怎么说，便听楚星辞与她商量，“阿妹，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只要人在，家就在。既然贺兰城主一番诚意，我自不能辜负。阿妹不如与我同住在月星楼，这些日子，都是你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为我运功疗伤，其他的人做事，我不放心。”

　　沈霜序：“........”

　　这小子，算盘打的很精明嘛。不知道贺兰城主同不同意呢，她摸着胸口的试灵石，看向左无煞。用眼神询问他是否可以这样安排，毕竟楚楚公子识时务的态度是很不错的。

　　左无煞在旁边，听得真切，感叹道，“你这哥哥原本仗义，小娘子是该投桃报李。”

　　殿门忽然从月星楼里面打开，穿着白衣罩袍的右无煞走出来，站在左无煞旁边，两个人又是难以区分了，毕竟连说话的声音都一模一样，“大哥你别看见有点姿色的女人就动什么恻隐之心，楚公子和以往那些可不一样。你看看这偌大的月星楼，来来往往的管事仆从，可曾有过什么女子。”

　　左无煞还挺为难的，说让他对沈霜序客气点能满足就满足的是贺兰城主，让他杀了沈霜序的也是贺兰城主，不允许月星楼有其他女子的，依然是城主大人。

　　怎么就那么矛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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