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冰释前嫌
几乎全瘫只剩脑子还算正常的谢朝寒叹了口气,声音低落下来,歉疚道:“我自绝经脉撂挑子就算,把烂摊丢给你和上官兄,确实是不厚道……只是落英剑法是谋财害命得来,我又有什么面目继续用它?何况武林大会总要继续下去,我不给出交代难以服众,大会阻滞不前岂非误事?”
梅潜气得发笑:“这点烂摊子算什么?莫非你觉得我与上官兄无力解决?”
谢朝寒眨眨眼,一脸无辜:“那你生什么气?”
梅潜只觉得手中的针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这回他没再客气,手一挥几枚金针就刷刷扎在他背上。
原本拆骨抽筋的剧痛被压下,背上扎针的地方传来又痒又酸又磨人的疼,泡在药水中的触觉感官也更灵敏了些,只觉水越发地烫,与浑身刺痛一起内外夹击,动又不能动,磨得他汗一下子就出来了:“喂!铁公鸡……梅九,你……你公报私仇!把……把针下了好好说话!”
梅潜抱臂,好整以暇地靠在一边:“不想死就受着,金针药浴皆是疏导经络,你昏迷的时候天天如此,也没把你煮熟。”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谢朝寒汗如雨下,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交友不慎、交友不慎!“算了,你还是打昏我吧。”
梅潜不理他了,转身便走。
“等等!”谢朝寒努力转移着注意力,“你若还别扭,我再跟你道个歉成不成?”
梅潜破罐子破摔地叹气,走回浴桶前恨铁不成钢道:“你要做什么,为何不事先与我、与上官兄说一声?还是在你看来,我与上官兄都会坏你的事,不可托付?”
谢朝寒闭了嘴。
梅潜闭了闭眼,慢慢吐出口气:“你可知,若当时我反应不够快、若我那时注意着别处,若发针不准或是晚了片刻,你必死无疑,回天乏术!”
谢朝寒咳嗽一声,厚着脸皮道:“你的本事我还不了解么?哪里会有意外,就算有,那也是我合该如此,天意叫我父债子偿杀人还命。”
梅潜咬牙:“你给我闭嘴。”
谢朝寒果真乖乖闭了嘴,可惜安静了还不到半盏茶时间又忍不住了:“晋级大会如何了?上官兄……”
“大会继续,进程倒是快上许多。”梅潜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今日应当能结束。上官兄的意思,明日各门派休整,后日一早便出发前往百川山庄。”
按照原本计划,落英门晋级大会将持续十日,选拔结束后留各位侠士休整五日,供诸位在落英门周边走走收拾心情,也顺道瞧瞧附近特产。如今落英门变故,一切从速,比原本计划的提早了整整六日,来时悠然,去时草草,谢朝寒心里也不是滋味。
“对了,你那本剑谱……”梅潜犹豫了下,道,“上官兄当众毁了。”
谢朝寒愣了一下,低低笑起来:“还真毁了……不愧是上官兄。”
梅潜道:“剑谱已毁,通晓落英剑第七重的就只剩下你,简凌不会善罢甘休。后日一早,你与我们一同去百川山庄。那么多人在,落日城的人就算来也未必能讨到便宜。”
谢朝寒扯扯嘴角:“什么便宜,性命剑谱,我本来就打算还他。”
“你想还,各大门派也不会让你还。”梅潜哼了一声,“一本剑谱,若存心挑事,也足够在各大门派里搅弄风云了。若非那日上官兄当机立断毁了剑谱,这帮人还不知道能生出什么事来。”
“武林盟还未正式建立,能号令各方的盟主也还未选出,刚开始各有打算也是正常。说起来我也奇怪,你……”水汽蒸腾,直往鼻子里钻,谢朝寒忍不住呛了一下,带动体内伤势,被金针压下的痛楚又争先恐后冒头,疼得他头晕眼花,抓着桶壁不敢松手。
另一只手握住他:“你消停些,再啰嗦,刺你昏穴。”
“那你还不快些,疼死老子了。”谢朝寒大口大口喘着气,坚持着不吐不快,“从武林盟这事一开始,你就一直不看好,我记得上官兄刚提起设想那会你就成日唱反调,不是让他别掺和江湖事就是给他争盟主上晦气,问你又不肯说,你明知道上官兄他……”
“血海深仇?”梅潜摇了摇头,“我正是怕他被仇恨裹挟违背本心。”
“……”谢朝寒没搭腔,转而道,“你知道的,百川山庄与落日城的仇不仅仅是夏殷与上官老庄主,还有当年山庄的一百弟子、以及上官兄外祖家整个莲心岛。”
除此之外,还有其余各派的折损,还有落日城那里的血债。
不为仇恨左右,说起来容易,哪有那么容易抽身?
梅潜默然。凌虚派素来我行我素,从不参与江湖纷争,自然是看得开说得轻巧,不在其位,他又有什么立场来劝上官允。
谢朝寒没力气抬手,手指在他握着的手心上敲了敲:“你也不用太担心,上官兄心里有数。”
说话间,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自外头传来,梅潜不动声色收回手,转过屏风,望向门口。
阮翕拖着一个鼓鼓的麻袋,满头大汗跑进来:“师兄,药材我买回来了!”
梅潜看着这仿佛是塞了个活人的麻袋,抽抽嘴角:“怎去了这么久?”
阮翕将麻袋拖到他面前,解开袋口让他检查是否买错,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方圆二十里内的药材都让我前日买空了,只能去二十里外找,我脚程太慢,来回晚了一些。”
梅潜打量塞得满满当当的药材,侧身向着屏风那头道:“你明年的药都够了。”
还没等谢朝寒回话,阮翕就惊喜地冲了进去:“谢兄醒了?花小姐真是神医,真的泡四天就醒了!”
“多谢阮兄弟慷慨。”谢朝寒顶着满身的金针药材苦笑,顿了顿问他,“是花小姐看的诊?”
阮翕点点头:“花小姐每日都来把一遍脉,药浴的方子也是她开的。”
谢朝寒有些惊讶:“这可奇了,花小姐不是恨我入骨么,竟还尽心尽力地看上诊了?”
梅潜凉凉道:“这话你若当她面说,保管下副药就毒死你。”
谢朝寒在心头过了一过,笑起来:“这丫头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嘴上喊打喊杀的,无非是我拂了她面子,心底里也不是不知好赖的人,若非我闹这一出,她哪瞧得见穆九秋那么个傻子。说起来,将来花满堂与俊贤庄结秦晋之好,还得请我喝一杯谢媒酒——我说小肥羊,你冲我抛什么媚眼,又不是姑娘家?”
阮翕正努力挤眉弄眼,被他说得脸一红,讷讷地一指门口:“花小姐跟我一块来的……”
谢朝寒一愣,透过屏风露出的一点点缝隙,正见花酌月垂着头进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感受到投来的六道目光,不由捂住眼,恶声恶气道:“我……我例行把脉!看什么,还不给他穿衣服!”
谢朝寒死里逃生,逗弄人的心思也跟着活过来:“听闻大夫可悬丝诊脉,莫非花小姐不会?”
花酌月也不跟他废话,解下丝帕蒙住眼,干干脆脆向阮翕发号施令:“引我过去。”
阮翕老老实实引着她绕过屏风,抬起谢朝寒随意搭在桶壁上的胳膊递到花酌月手边:“花小姐请。”
花酌月脸红得几乎要染透丝帕,一声不吭地搭脉。
片刻,提着的心慢慢放下来,花酌月长出口气,正要说话,却听谢朝寒突然开口:“穆兄?”
花酌月吓得扔了病人,一阵风便冲了出去,冲得太急在门槛上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阮翕忙上去扶她,顺手替她解下蒙眼丝帕:“穆兄没来……”
花酌月发觉上当,恼羞成怒狠狠跺了一脚:“姓谢的你还是死了吧!”
谢朝寒乐不可支,笑得一气长一气短,五脏六腑针扎似的痛楚也没止住他:“可惜穆兄没见着,亏他还成日担心这担心那怕碍了你的眼,哈哈哈哈……嘶……我说花小姐,何需你亲自前来看诊,听说令兄医术更高明,也不必有男女大防岂非便利许多?”
花酌月涨红了脸:“你……你说真的?”
“什么?”谢朝寒故意道,“令兄医术更为高明之事?”
花酌月绞着袖子,小声道:“你说,他成日担心这担心那,担心碍了我的眼……”
隔着屏风房门,谢朝寒并未听清她说的什么,不过猜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正正神色提高了声音道:“比武招亲之事是谢七口出狂言,伤了小姐颜面,小姐要向谢七讨说法也在情理之中,谢七如今向小姐诚心道歉。穆兄是个迂腐人,不知小姐心思,更将你我比武招亲恩怨全揽错在自己身上,小姐不与他明说,他是不会明白的。如今小姐日日来为在下看诊,在下自是明白小姐对前阵子追杀在下之事心中有愧,小姐也不是真的恨谢七,见我落到这般田地心生恻隐,只是这般日日亲自看诊,在旁人眼里怕是又要生出误会。小姐好意谢七心领,只是有些话该与人说清楚的,还是尽早说清为好。”
花酌月怔了好一会,慢慢垂下眼,道:“我知道了,多……多谢你。”
勉强说的那一大段话叫浑身内伤痛得越发厉害,咽下喉间一口腥甜,谢七笑着道:“从前犯的错,谢七定会全力弥补,只盼小姐与穆兄不嫌弃在下,愿与在下交个朋友。”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