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欢

　　“你怎么也掉下来了！？”
　　公孙筱玥看看遥远的天又看看近在咫尺的人，“你该不会也是……”
　　不可能啊，哪有那么巧的事，开封府的人在同一个地方摔下来两次。
　　三个人湿漉漉的坐在寒潭边上，公孙筱玥先是去查看了一下白玉堂的手，接着她才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着跟他们一起掉进寒潭里的人——包璟铭怎么也下来了！？
　　“会不会什么？”包璟铭语气不善，“我当然是来看你……”
　　战士沙场他从不忌讳生死，不过，到最后他还是把那个字咽了回去。
　　公孙筱玥没怎么在意包璟铭恶劣的态度，开玩笑，她四十五度角仰望，完全看不到悬崖的顶在哪,这总不能只是个意外吧？

　　“所以，你不是掉下来的，你是自己跳下来的？”
　　“你还说，”包璟铭左右摔下来的很狼狈，所以自然对公孙筱玥也没什么好态度，“展昭伤了，你们丢了，开封府现在一团乱。”
　　“展大哥受伤了？”公孙筱玥皱眉，“他没事吧？”
　　所谓受伤应该也就是那天他们一起中了埋伏的事吧，白玉堂忽然就没了刚才的好心情，“不过就是中毒而已，那猫没那么娇贵。”
　　“你说的轻松。”
　　包璟铭懒得理他，他伸手在腰间摸出响箭随手放了。
　　公孙筱玥看他，不怎么明白他这是在干嘛，“什么意思？”
　　“当然是求救。”
　　响箭一飞冲天瞬间炸开一个耀眼的光点，包璟铭这才收回目光沉声道，“等着吧。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这我知道。”公孙筱玥嘟囔了一句但也没再说别的，毕竟人家是来救她的她再针锋相对的抬杠似乎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公孙筱玥扶着白玉堂往回走，这都成落汤鸡了，还是赶紧回去把衣服烤干比较现实，可千万别再让白玉堂感冒了。
　　白玉堂伤的是手不是脚，不过公孙筱玥愿意，白玉堂也不争便任由她这样搀扶着往破屋走。
　　见她没了往日斗嘴的伶俐包璟铭反到有些不习惯，想想他觉得这丫头八成是被吓着了，就算她再如何胆大肯定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愣了片刻，包璟铭跟上两人脚步，道，“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公孙筱玥扶着白玉堂的手没松，不过她脚步还是顿了顿，不管如何人家的确是来救她的，她这态度也的确是不合适，想着她便侧头看向包璟铭问，“你，伤着没？”
　　“万幸。”包璟铭哼了一声，“从猜测你们可能掉下来开始，我们几十个人在上面结了三天绳子，开封府把能找的绳子都找来也不过才到山腰。咱们想要上去，恐怕还要再等上两天。”
　　“所以，你们找到那些人了。”白玉堂面无表情的问，既然包璟铭来了，他们出去应该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他现在更关心案子的事，让他白玉堂如此颜面扫地，这些人他怎么也要亲自抓回来才行。

　　听他问，包璟铭只是淡淡的摇头。
　　公孙筱玥却是咋舌，她回头朝悬崖那边张望了一眼，不太确定的问，“你们，真的要从上面悬绳下来？就一点别的办法都没有了嘛？”
　　这是最笨也是最耗时费力的办法，原本公孙筱玥还多少盼望着有人能从桃花林的外面进来。
　　“昨天展昭已经带着人将这附近的林子都走了一遍，”包璟铭有些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他只能实话实说道，“这个桃花阵太凶险，我和展昭都试过完全滴水不漏。”
　　“好吧。”公孙筱玥有些沮丧，不过沮丧归沮丧她也没太失望，原本白玉堂也说了这里看着美却极凶险，“那我们就安心等着吧，反正总能上去。”
　　“嗯。”包璟铭道，“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回府通报去了，晚些时候应该会有人把吃的东西扔下来，所以，咱们就安心等着吧。绳索总会够的。”
　　公孙筱玥点头，不过心里却还是带几分歉意，道，“这次真是连累你们了。”可这也不能说全是她的错吧？

　　“知道是连累下次就别逞能。”包璟铭没好气的哼了一句，这几日他也展昭两人不眠不休的在上面结绳也着实郁闷。
　　公孙筱玥本是真的心存愧意，但听他这话她心里反倒舒坦许多，前面失踪是因为她自作主张，可这从悬崖上掉下完全就是意外，她也是受害者啊？
　　“那个，”她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包璟铭，“你真的没受伤吧？”
　　包璟铭本还想训她两句，可看她那模样也知道她这两天肯定吃了不少苦，于是那些都到嘴边的话就又说不出口了，他看着公孙筱玥眼中难得带着几分安慰的神情，“真的。放心吧，想当年边关沙场哪次不比这里凶险，我不一样回来了。”

　　“知道了。”公孙筱玥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追问，放松心情她才用略带夸张的语气笑着对包璟铭道，“公子神勇，公子威武，包公子天下无敌！”
　　包璟铭本以为会等来几句奚落却没想到公孙筱玥会说他英勇无敌，良久他才用一声咳嗽掩饰过尴尬，公孙筱玥在一旁看着他竟被几句话说的如此害羞忍不住笑出声来，被她一笑更是局促，包璟铭无无言以对只能不甘心的瞪了她一眼。
　　几句话而已，但两人之间似乎是又有了几分亲近，白玉堂在一旁默然无语。
　　大概无论到了何种境地，她都永远不会用这样的神态和语气同他说话吧。
　　同样是冷漠疏离，包璟铭却能如此这般轻易的走近她，而他……白玉堂剑眉微蹙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乱，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让他走近吧，终究，在她心里他始终只能是那个高高在上清冷孤傲的白护卫。

　　又说了两句公孙筱玥这才想起包璟铭说会有人扔吃的下来，她莫名眼前就浮现出动物园里游客隔着栏杆投喂老虎狮子的场面，她拿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两个人，老虎？狮子？
　　她轻笑出声，心想还是不够形象。包璟铭可不像老虎，一身杀伐凛然说是孤狼还比较贴切，至于白玉堂嘛……他肯定是那只私逃下凡九尾雪狐，不食人间烟火漂亮又傲娇。
　　“又在算计什么，笑的那么开心。”包璟铭奇怪的看着公孙筱玥，如此境地还能有什么事能让她这么开心，总不见得是因为看见他了吧。
　　经他这么一问，白玉堂的目光也落在公孙筱玥身上，他也奇怪她在笑什么，笑的那么开心。
　　“因为看见你了呀。不行嘛。”公孙筱玥随口敷衍着。
　　开玩笑，自己随便想想也就算了，这些怎么能告诉他们，“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把火生起来，咱们先把衣服烤干再说。”

　　看着公孙筱玥的背影，包璟铭忍不住皱眉，“你还会这个？”
　　这到有些让包璟铭意外，无论怎样她都是闺阁中的小姐，即便心思深沉狡诈那也不过是些心思上的伎俩，可现在……包璟铭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公孙筱玥，这些粗活她做的到是娴熟。
　　“这怎么了？”
　　包璟铭话说到一半断了，公孙筱玥不解的停下手里的动作偏过头来看他，包璟铭皱眉，道，“只是没想到，这些粗活你到也能干的如此得心应手，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呵呵~”公孙筱玥皮笑肉不笑的敷衍了一声，她一边继续手里的活儿一边不怎么上心道，“什么活儿该小姐做，什么活该丫头做？和着，那些下人丫头就活该干这些？”
　　这话让包璟铭微微一愣，他到是不曾深思这些。
　　一句话被噎的不上不下，不过他也习惯了公孙筱玥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于是也只是淡淡开口道，“花架式未必成事，看你这架势不错却未必有用，你还不如省点力气。”
　　“我怎么就不能成事了！你可别以貌取人，想当年我也是……”公孙筱玥顿了顿并未再接着说下去，只是换言道，“再说了，这衣服不烤干会生病的，东西吃凉的也要生病，你们要是谁病了，我岂不是更愧疚。”

　　“三句不离吃，你还真是……”
　　“吃怎么了！”公孙筱玥嗤笑，“这世界上最正经，最理所当然的事儿不就是吃嘛。”
　　公孙筱玥说完抬头看着包璟铭神秘一笑问道，“你知道，这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嘛？”
　　“你想说什么？”包璟铭就是看不惯公孙筱玥脸上那肆意的笑，“熊掌燕窝龙肝凤胆，恐怕就算真的有你也未必能真吃过。”
　　“龙肝凤胆！？”公孙筱玥忍不住大笑，“难不成你还真见过龙长什么样？”
　　说完她才贼兮兮的一笑，轻声道，“我告诉你，这世上最好吃的就是‘偷’来东西。”
　　“偷！”这回包璟铭是彻底无语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就算你做不成君子，好歹你也先生女儿，这鸡鸣狗盗之事……”
　　“哎~”公孙筱玥大大的叹了口气这才斜睨着眼睛看了一眼包璟铭道，“不要那么一本正经的说教，我从小长在山野，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再说，古人云‘水至清则无鱼’，一个人别那么至真至纯，懂嘛。”
　　“你！”

　　这句话被她竟然拿来这么用！包璟铭气结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白玉堂一直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这会儿忽然淡淡开口道，“那时你几岁？”
　　公孙筱玥被问的咯愣了一下，她奇怪的转头看了一眼白玉堂不太明白他问这句话的意思，白玉堂却只淡淡道，“你说‘乡野’想来应该也不是在京城，所以……你‘偷’吃别人家东西的时候时恐怕也只是孩童罢了。”
　　“呃~”经白玉堂这么一说公孙筱玥还真仔细想了一下，原本她从小就是个大人“芯”所以对年纪这样的事不怎么在意，现在想想她偷人玉米红薯的时候似乎也不过是五六岁的年纪，真的不大，她喃喃的点头，“让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时候我好像还真是不大……七八岁？要不……可能再小一些，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去别人家的田里摘玉米，最后却是一个也没吃到，好像就是因为我们个子太小一个也够不到，所以才没吃成。”
　　“你们？”包璟铭皱眉，这听着怎么都不像是一个闺中女子该干的事儿，“莫不是你还带着别人一起偷东西不成。”

　　“是啊。”公孙筱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那时候她可是他们村里的孩子王来着，“小时候一个村里的孩子一起读书一起玩，不是很正常的是嘛。”
　　“想必那些被你们‘偷’过的人家也应该是知道的吧。”白玉堂道，“民以食为天，自家地里丢了东西哪有人会毫无察觉，任由你们这般肆意妄为。”
　　公孙筱玥也没想对或不对只是本能的开口分辨，“我们又不傻，当然不会只‘偷’一家，今天村头明天村尾想来……”
　　“他们也不傻，”白玉堂淡淡扫了她一眼道，“他们丢了东西难道都不问不说的嘛。”
　　“呃~”公孙筱玥一愣想想似乎也是，不过这她好像还真没想过。
　　白玉堂收回视线，只是继续道，“恐怕那时先生在村中声望应该很高吧。”
　　声望？所以她小时干了那么多“坏事”没被打死只是因为借了她爹的光？
　　公孙筱玥想想似乎到是真的，那时候他爹在村里给人看病收的诊金很低甚至有时候都不收诊金，有空他还会去私塾帮忙教课，还有她娘，虽说是个大家闺秀但在村里从没看不起谁过，哪家妇人说要来学刺绣，每每她娘也是全心全意的教授，不曾有半点藏私，这么说……不是她那时候有多聪明，只不过是那些人不曾与他们计较过罢了。

　　“你就那么想让别人把你当贼。”包璟铭看她脸上那表情忍不住不屑道，白玉堂这分明就是偏帮无理也要挣三分，却不想这丫头还如此的不领情。
　　“当然不是！我又不傻。”公孙筱玥没什么形象的撇撇嘴，“我就是……”
　　“不过是些琐事，他们大概也只是求个心安罢了。江南富庶，几个孩子能吃多少，左右不过是图个有趣罢了。”白玉堂眸色清寒，语气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
　　包璟铭看向白玉堂时眼中明显带着一丝饶有兴趣，要不是因为他是白玉堂，包璟铭真差点就将那句，“你不会摔傻了吧”说出口。
　　包璟铭出现的最大好处就是——真的有人从悬崖上往下扔吃的！
　　开封府虽然是个清水衙门，但大宋朝却是富庶有钱的很，所以官员俸禄福利什么的根本就不是事儿，更何况这下面困的还是白玉堂和包璟铭，所以这一扔就有点一发不可收拾。
　　别说是开封府公家承担的那部分给白玉堂的“口粮”，就是公孙策心痛女儿自己出钱买来的一堆吃食都有足足三大口袋。

　　为了怕扔的不够，扔的不准，悬崖上三四个差役轮流往下扔了十好几袋吃的，公孙筱玥看着那些掉进水里的和挂在树上的口袋，心里默默的吐槽了好久——这真是投喂猪的节奏！
　　有了东西吃，上面又有人在想办法救他们，公孙筱玥也踏实不少。
　　只是自包璟铭来后白玉堂就不肯再睡床，那间破木屋现如今成了她的“闺房”。
　　就是——这“闺房”实在寒酸了些。
　　秉承闲着也是闲着的原则，公孙筱玥这几天就开始折腾这房子，从屋顶到窗户，从被褥到碗筷，她甚至还从扔下的吃食里找出许多生的东西打算种在地里。
　　包璟铭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总不会想着还要再来吧。”
　　“没有啊。”公孙筱玥忙里偷闲的抬起头，“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都不知道，你没来之前我和他是怎么过的，所以我就想啊，左右这些东西也不可能再带出去，还不如种在这里，这样，以后要是还有谁不小心掉下，还用的着。”

　　“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心地善良的时候。”包璟铭有些意外，也许从一开他便看错了她，于是时时处处都将她往坏处想，他放下心里的念头淡淡道，“要不要帮忙。”
　　“要啊！”公孙筱玥也不客气，她伸手朝破木屋指了指，“那房顶还缺了一块，你帮我补上，还好这两天都没下雨，不然咱们岂不是更‘凄苦’。”
　　“你还真是不客气。”
　　包璟铭看了一眼木屋又看了一眼公孙筱玥，见他看自己，公孙筱玥俏皮的朝他吐了吐舌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那是啊！跟你客气什么。璟铭哥哥。”
　　包璟铭本还随意但却被那句“璟铭哥哥”叫的一阵恶寒，他嫌弃的皱眉丢下一句，“以后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就好”，便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公孙筱玥笑的差点跌坐在地上。
　　又三天，悬崖上终于有绳索垂落，包璟铭带着公孙筱玥先一步上了崖顶，白玉堂虽然手臂还没复原但有绳索借力想要上来也是轻松。

　　这整整结了七、八天的绳索比手臂还要粗上几分，悬崖上，十来个差役拉着，他们身后，绳索的一头还被牢牢绑在树上，这样的双重保险公孙筱玥也算是开眼了，果然，人定胜天！
　　众人回府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最后连厨房的吕爷都送了好大一个食盒，梦儿更是在看见公孙筱玥的第一时间就哭的跟个泪人似得，嘴里不停念叨着早知如此她便该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在这有些杂乱的热闹场面里只有白玉堂一如往常，从容淡定不受影响也不曾受到波及。
　　其实也有人去他的院子，只是他从来都喜欢清静，而且包拯也特意嘱咐过众人千万不要打扰白玉堂养伤，所以大家带着担心和关心过来，坐了片刻问上两句便也就都散了。
　　到是公孙筱玥的院子从她回来一直到吃过晚饭，这人就没断过，甚至连包夫人陪着老夫人都过来坐了好一会儿。
　　公孙夫人平日里虽然严厉，但她对公孙筱玥的疼爱可一点不比公孙策少，从公孙筱玥进来一直到夜半三更，王氏这才有些不舍的从女儿院子里出来，临走的时候还不忍对公孙筱玥道，要不然还是搬去她和公孙策的院子住两天。

　　公孙筱玥好容易将自己娘亲劝回去，一转身梦儿还站在那里眼泪汪汪，公孙筱玥这个心累，“梦儿啊，小姐我累了，要不你也快点回去洗洗睡吧，好嘛！”
　　公孙筱玥说累了，梦儿赶紧道，“小姐，我帮你打水。”
　　梦儿转身就想往外走，却被公孙筱玥一把拉住道，“梦儿，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你别再哭也别再难过了，快点去睡觉吧。好不好？”
　　“小姐……”梦儿又是后怕又是后悔，“我……”

　　“行了，行了我的小姑奶奶，你是我小姐，行不行，”公孙筱玥倍感无力，“我答应你，以后我不管去哪儿都把你挂在腰上，我在哪儿你在哪儿，绝对不再丢下你一个人了，行不行！”
　　“真的？”梦儿一双微红的眼睛还带着水汽，“小姐可不能再骗我了！”
　　“什么叫‘再’，”公孙筱玥无语，她将梦儿往门口送一边还只能继续哄，“我保证！保证以后都在你的视线范围内，行了吧。快点去睡觉吧，小姐我再不睡觉就真‘挂’了。”
　　“那小姐你早点休息。”
　　“好。你也快点去睡觉吧。”
　　公孙筱玥送走梦儿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她怎么以前没发现梦儿原来比她娘还难搞定。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