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凡记

作者:宋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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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持金箓入红尘


      锦姐听完沈澄的话知道他来路的曲折,心中也不觉有恨也不觉有怨,沉默了半响,抬起头说:“让你奔波了,都是我不好做事顾前不顾后的,前事都不用说了,你错的多我就错得少吗?我做得那些错事我自己都脸,你有怪过我一句吗?你好好坐着,我煮面来吃,春姐你收拾东西跟表兄走吧!”

      春园问:“你不一起走吗?你跟我们上休宁吧!”

      锦姐看一眼李希青,“算了吧,他当的什么肥缺,养你们就够了,再添上我做什么?有钱不如寄给姨母,为他当个官家里地皮都刮过一遍了。”

      李希青低了头脸上有些挂不住,春园看看锦姐又看看他,推他道:“你也说句话。”

      李希青搭聋着不敢说硬气话,沈澄只要锦姐有靠也不存私心,就打商量说:“要不这样,我出一百银子,你跟着表兄上休宁吧,逢节我就寄钱来。”

      锦姐不屑道:“就你有钱?你身上这衣服还是大前年的吧?你一年省吃俭用尽贴补我咧!”

      沈澄无可辩驳,一时都没人做声了,锦姐说:“春姐你去收拾东西吧!”又对幻境说:‘你也替我去收拾一下,我要跟你下山去的!”

      “真的吗?”幻境见锦姐又要与自己作伴不由开心,拉起春园,“春姐咱一起收拾去吧!”

      春园看着锦姐只是不动,锦姐卷着袖先往厨下去了。

      李希青抱着孩子对春园道:“你和幻师父收拾去吧!” 春园才去了。

      李希青刚要开口,沈澄抬手止住了,“你不必说了,说什么也没用,你同春姐该上任就上任,我多留两日。”

      李希青叹了口声也替他觉得难为。

      过了一会儿锦姐叫吃饭,大家到了厨下,围着一张小桌着吃了碗青菜面,锦姐麻利地将碗收了,说:“天不早了,我与幻境还得收拾,你们就下山去吧!”

      “姑娘,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春园恳求道。

      “我过两天也会走的,你带着孩子跟着哥哥好好的,所幸休宁离南京不远,若有事你就去找姨母,我祝你们夫妻百年。”锦姐说着,春园哭着。

      李希青从袖中掏出五十两银子,“妹子,这钱你收着,我来得匆忙也没多带,我没用也照管不到你。”

      锦姐看了一眼,将银子塞到春园手上,“你自家留着使,到了那里再生个儿子,儿女双全,不用惦念我。”

      春园哭着搂住她,“姑娘!你可让我怎么放的下!”

      锦姐拍了拍她的背,又推开她“走吧!”

      沈澄李希青提着行礼在前面,春园流泪抱着孩子在后面都下山去了。

      锦姐在门首站了好久,直到天气渐黑,幻境来叫,回到屋里晚饭也没吃就倒在床上睡了。幻境知道她心中有事也不多话,早早替她熄了灯自已又去厨下收拾了一番。

      锦姐经了白日间的事也睡不着,思来想去觉得人生无望,终身难安,那往日的心气一丝也没有了,睁眼看到处是一片漆黑,这夜窗口也无月色,连风声都不闻,黑寂黑寂。锦姐想自己怎么能在这儿住了这么久呢?那起早贪黑走山路干粗活的日子,一想起来她枕上都泪湿了。

      一大早沈澄又到了山上,幻境开门见了大为意外,“沈大人还没走吗?”

      “妹妹还在山上我怎么能走。”沈澄进屋坐下,问:“她昨日如何?”

      幻境说:“不大好,晚饭也没吃就睡了。”

      沈澄看着屋里的陈设,说:“这日子是真难为她了。”

      幻境说:“大人吃早饭了吗?我盛粥去。”

      沈澄说:“不急,等妹妹起来一起吃吧!”幻境就出去了,沈澄一个人坐在屋里想眼前的事,不知不觉天将近午,还不见锦姐起来,幻境说:“我叫叫去吧!”走到门前连叫几声,锦姐应说:”进来吧!

      “你怎么还不起来呢?我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咱找道长退了房子晚间就能走了。”

      锦姐虚弱道:“你快倒杯水给我喝。”

      幻境倒水上前,见锦姐嘴唇苍白,腮上邪红,一摸身上滚烫的,惊说:”了不得,烧得厉害。”

      锦姐将水大口喝了,又要一碗,说:“没事的,我喝点水睡一觉就好了。”

      幻境不放心大声叫沈澄来,锦姐见了沈澄愣住了,从心里生出一种暖意,问:“你怎么没走啊!”

      “你还在山上我走哪里去?”靠近坐下摸了摸锦姐的额头,“你吃些东西我去找大夫。”

      锦姐说:“这大夫不用找了,找着了人家不愿摸黑上山,我嘴里没味你冲碗糖水来我吃。”

      幻境在厨下找到半包糖,沈澄端进去,亲手喂着锦姐喝,锦姐泪意隐隐地说:“云哥儿,你不怨你,你也不怨我吧!”

      沈澄温柔道:“你若真这样想就跟我走吧!”

      锦姐含泪摇头,“不了,你当官儿的人,我不连累你,你放下我吧!”

      “要放也不能放在这里,有好去处我自然放你,当日放你上山东,今日我放你去哪儿啊?”

      锦姐自嘲地笑了,道:“不必说了,我要睡了。”

      沈澄只在一旁守着,眼见锦姐越睡越沉,去摸额头更是烫手,嘴唇已起皮了,替她换了条凉手巾,出来叫幻境来守着自己要下山去寻大夫,幻境说:"这会子找大夫也晚了,寻到城里城门都关了,大人略等等,这山上有救苦救难的活神仙我找他去。"

      幻境熟门熟路上了玉泉观,已是掌灯吃晚饭的时候,那看门的道人也是认得她的,“幻师父怎么忒晚来?我们不理事了。”她说:"我不是来做事的,品元道长在吗?"

      门口的道人领着她进去了,朱秉杭自己也带着病不便见客,只让道童出来问有何事,幻境软和地说:“西苑奶奶病了,烧得厉害,天晚来不及进城找大夫了,请品元道长去救命。”

      “你等等!“一件要紧的事,道童只是要笑,忍着笑到房中对朱秉杭说“师叔,西苑奶奶又找你救命呢!”出了门几个道童聚在一处叽叽喳喳,一人说:”这是梁祝里的相思病吧!”另一个说:“不对,这是杜丽娘的思春病!”

      朱秉杭在里间道:“瞎说什么呢?”

      一个人隔着窗问:“师叔那你去不去啊?你要去我替你背药箱啊!”

      朱秉杭撑着头,烦躁道:“你们一边去。”

      果然外间一点声音也没了,朱秉杭以为道童们走了,没想到却是师父来了,忙站起身叫了声师父,广宁子说:“你心浮气燥的干什么?”

      朱秉杭低头道:“弟子罪过。”

      广宁子说:“你这是心病,你快换了衣服下山看病去吧!”

      朱秉杭推说:“我不去了,您让师兄去吧!”

      “你不去病怎么能好呢!快去,快去!“朝外叫说:“冬传,你来背药箱。”

      朱秉杭不得已换了衣服带着道童跟着幻境来了,沈澄开得门,彼此照面,心中都暗喝一声,朱秉杭想这是哪里的来人,如此钟灵毓秀,怀文抱质,雁塔题名的便是他这样的人吧!

      沈澄想这山林野外的道士中竟这样清俊秀逸,气态高华的人!心中自然起了一种敬服,于是很客气地请了进去,锦姐发着烧越显着面若桃花,朱秉杭上前搭了脉,只觉得脉位低沉,轻取不应指,就知病在里症,细切着心脉弦细,就知是肝气犯心,心藏相火,荣气不通,精神离散。收了手起身从药箱取了一丸“牛黄清心丸”让用热酒服下,幻境拿着去了,沈澄封了二两银子递上,朱秉杭失笑,“您误会了,我不是出诊不收诊金。”

      沈澄说:“深夜劳动,实在欠安,道长既不受俗家之礼请外间喝杯茶吧!”

      沈澄亲自泡了茶端上来,刚落坐,两人一起开口:“敢问……”,两人都笑了,沈澄抬手,“道长是客,道长先问。”

      “敢问尊驾来处?往日一向未见。”

      “鄙姓沈,南京人氏现在西安,里间正是家妹,一向官事缠身少来探望,今日多谢道长援手。“说着起身做揖,朱秉杭也还礼,”原来您就是沈大人了,吴姑娘提过的。“

      沈澄也不知锦姐是怎么与人说的,只觉得有些难为情,朱秉杭又问:“沈大人此来是要接吴姑娘走吗?她一个姑娘家独自生活总是不易的。”

      沈澄更是羞惭,“实不相瞒,我是要接只是她不肯走,我正为此发愁呢?”

      朱秉杭是明白此中隐情的但也不便多说,幻境在隔壁喊:“奶奶醒了。”

      两人闻信进房去看,锦姐对朱秉杭说:“又劳动你了,你的病好了吗?”

      朱秉杭不知怎的脸红心跳,心虚道:“好了,你既醒了我就走了。”一刻也不敢多留带着童儿走了,沈澄要送也没追上,心中察觉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回到房中见锦姐烧退了就说:“你吃些东西再睡一觉看明日好不好,旁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这一夜幻境伴着锦姐睡了,沈澄在下房凑活了一晚。

      第二日锦姐烧虽退了人还不大精神,胃口也不开,沈澄担心不已,说:‘我还是山下找大夫去吧!”

      幻境说:“一个病人还烦两个大夫吗?你陪着奶奶,我再请道长来看一趟。”

      朱秉杭接了信正要换衣服,外间报说:“张奶奶来了!”朱秉杭一面系带一面迎出来,“姨母怎生来了?”说着要拜见,张奶奶一把扶起来亲热道:“我的儿,你瞒得我好苦。”

      “啊?”朱秉杭不知她说得什么事,只请到里间坐着,刚坐下又一个汉子也进来了,径直到朱秉杭面前磕倒,“公子。”

      朱秉杭一见是旧家人卫虎,只扶起来,“你怎么也来了?”

      卫虎说:“张奶奶说公子爷娶了新奶奶要回府,我欢喜不尽来接公子起身!”

      “什么?这是哪里的话?”朱秉杭大吃一惊,又看向姨母,张奶奶又按着他的手,满面含笑,“我的儿你还瞒我吗?你上半年在凤翔城接回来个女子如今养在西苑,这事我都知道了。你爹娘都不在了,我是个长辈我与你做主,今日就还俗接了姑娘回西安成亲去。”

      “啊?”朱秉杭被这几句话给弄懵了,卫虎又说:“好公子这才是正道呢,回家到墓园给老爷和太太烧两刀纸,也让他们高兴,我此来连周妈也知道了,要家为公子弹棉花做新被呢!”

      朱秉杭越发不解了,“这都是哪里的瞎话,我好好的在观中,并无……”

      “品元!”广宁子在外间叫道,朱秉杭只得出来,“师父。”

      广宁子将他带到僻静处,嘱咐说:“你先去看病,着实照照自己的心,这人间风月红尘无限热闹,你家中旧人,祖上余荫,全在你一念之间,你有是悟性的应知返璞归真的道理,我也不多说了,为师的只要你恪守本心,爱河欲海,冤藤孽葛,无处可避!“

      朱秉杭默默道:“弟子知道了。”遂回房与姨母说:“那姑娘现下病了,我先去看病,姨母少坐。”

      张奶奶说:“我坐着干什么?我同你一起去也瞧瞧侄媳妇。”又吩咐卫虎,“你在房中替你公子收拾东西,咱不日就走了。”

      “诶!”

      张奶奶一团喜兴随朱秉杭到了西苑,一入门见得沈澄更是惊喜,“大人,我们又见面了,咱也要做亲了,你看我这侄儿终于开窍了,你妹子在哪里我看看去。”

      沈澄方知他就是朱秉杭,忙行礼,“将军在上,下官唐突。“

      朱秉杭抢着扶住,“沈大人折煞我了,我一个闲散宗亲不做数的。”

      幻境在后面已是看不明白了,沈澄心下也乱成一团,只道:“原来是他啊,竟然就是他吗?”

      朱秉杭带着张奶奶进了屋,锦姐从床上坐起来,“我没什么大事了,又让你跑一趟。“看着张奶奶问:”这位是?“

      朱秉杭说:“这是我姨母。”

      锦姐坐在床上点了个头,“奶奶好。”

      张奶奶看着锦姐心花都开了,“姑娘好,不必见外,让杭儿好好看看,”自己让在一边坐了。

      锦姐伸出手,朱秉杭搭上脉,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也跟着锦姐的脉在跳,手下也探不出脉理,看见沈澄的身影在外间,便问:“你跟大人走吗?”

      锦姐几乎坠下泪来,“我自己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他放心不下我,我也不想难为他。”

      朱秉杭犹豫再三,看着锦姐的脸儿,又看了看姨母,想起师父的话,红尘风月人间大好就在眼前,是进去还是回去?搭在锦姐腕上的手颤抖着终是抽不回来,朱秉杭闭上眼静了气,平静道:“你跟我走如何?”

      “啊?”锦姐睁着眼睛一脸茫然。

      朱秉杭站起身理了理那领青绸道袍,摘下头上那顶纯阳巾,朝着锦姐作了个揖,从容道:“安得托梦以交发,敢望骋心以舒爱,今姨母在旁,小可朱秉杭愿请姑娘为妻。”

      沈澄闻言快步从门外进来,惊看着他们,锦姐捂着嘴只差叫起来,朱秉杭徐徐抬身,“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锦姐看向沈澄,“云哥儿,我可是病糊涂了?”

      沈澄摇头,沉着道:“不,你没糊涂,快答朱公子的话啊!”

      张奶奶催说:“就是,就是,姑娘,趁着我跟你哥哥都在你就应了吧!”

      锦姐木然盯着朱秉杭,“真的吗?”

      朱秉杭严正道:“不敢有假。“

      锦姐喜极而泣,含泪点了下子头,又对沈澄说:“云哥儿,我不跟你走了,我有地儿去了,你放心吧!”

      沈澄欣慰中带着感伤,“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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