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桀骜少将军

　　梦里光怪陆离，秦芷瑜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漆黑，天旋地转中，耳畔只余一阵嘶鸣。

　　恍惚间，她听见有人似乎在身旁说话。

　　“女郎体质弱，难免对蒙汗药这类迷药反应大了些，好在吃进去的剂量小，对身体的害处甚微，许是再睡上几个时辰便醒了。”

　　“谢谢张大夫。”温柔的妇人轻言细语，“春杏，去送送张大夫。”

　　“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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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瑜，阿瑜。”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人用温暖的指尖，轻柔地将她额间的碎发别于耳后。

　　“唔……”

　　她呢喃了一声，挣扎着睁开眼，昏暗的光线与一道黯淡的人影旋即跃入眼帘。

　　脑中有一瞬间的眩白，渐渐地，记忆回拢，她愣愣地望着眼前这位中年美妇，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中年美妇看着她眼中的迷茫，既心疼又好笑，“睡傻啦？娘的小阿瑜？”

　　耳畔是熟悉的声音，手下攥着的是熟悉的锦被，鼻尖若有若无的是熟悉的熏香，她的眼眶一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再如何，上一世她死的那年，也不过才十九岁，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被时间推着走的。

　　在那段残酷的命运里，被迫活在精美编织的谎言中，被迫接受家破人亡，被迫长大。

　　所谓弹指沧桑，看破红尘，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

　　遇到事，她以为自己皆能忍下咽下，可到头来，竟还是觉得委屈。

　　“阿娘……”她唤了一声。

　　杜云婌被这一声叫得心肝疼，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亏欠过谁，唯独这个女儿，却是她疼爱到骨子、内疚到骨子里去的。

　　怪不得旁人。

　　谁叫是她自己孕期失察，让歹人钻了空子，这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哪里是用药材养养就能好的？

　　杜云婌让她靠着自己，喂她喝汤药，“别嫌苦，良药苦口，娘这次特例准许你吃一碗蜜糖水。”

　　这话难得，秦芷瑜艰难地撑起身，乖巧听话地附着她。

　　药碗很快空了一半，秦芷瑜突然抬头，“阿娘，桃柳呢？”

　　杜云婌捏捏她的耳朵，“那小丫头也受了惊吓，我让她回耳房歇息去了，放心罢，今夜娘守着你。”

　　秦芷瑜依恋地靠着她。

　　从杜云婌口中才得知，她是在今日戌时，被陆家大郎救回来的。

　　陆家大郎，陆远卿。

　　这名字再度突兀地传入耳中，她心中一颤，手不由攥紧锦被，被面上的团锦结暗纹捏皱在了一起。

　　“你远卿哥哥守了你很长时间，娘见这天色晚了，想着即便已经定亲了，他一个男子在你闺房里待着，传出去也不好听，便让他先行回家了。”

　　杜云婌像是想起什么，笑了笑，“他从小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一直端着架子，长大后性子愈发沉稳，但是说来也奇，他一遇见你的事就慌里慌张的，倒是平白破了那十年功夫。”

　　头顶的乌纱帽歪斜了大半，清俊的面容尽显焦急之色，那被人称赞的如玉君子气质，肉眼可见地毁了五成。

　　不说旁的，单说他看重阿瑜的劲头，也能叫杜云婌对这桩婚事满意。

　　“阿娘。”秦芷瑜犹豫着看向她的脸色，问道，“你先前……不是反对过这门亲事吗？怎么后来又同意了？”

　　杜云婌一愣，旋即有些无奈地揽过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窝上。

　　“你可知，这陆家原先不姓陆，姓阮？”

　　秦芷瑜仔细回忆道：“以前好像听人提起过，陆夫人就是阮姓，难到陆大人是入赘进阮家的？”

　　“你猜的不错。”杜云婌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如今这一代人少有人知了，陆家家主是从穷苦之地考上来，后来受到当时阮家掌权人的赏识，才被招赘进去的。”

　　秦芷瑜惊讶，或许阿娘说的没错，他们这一辈已经鲜少有人知道这段往事了，她先前，确是从未听人讨论过陆大人的身世。

　　“当年阮家树大招风，阮家家主任三公之一，司徒为职，若是太平年间倒也罢，然而那时正逢夺嫡之争，时局动荡，致使阮家腹背受敌。”

　　“一方面时先皇生性多疑，斩杀了好几位站党臣子，另一方面皇子们又拉帮结派，虎视眈眈，于是阮家一合计，干脆明哲保身、激流勇退，招赘了寒门出生的陆申。”

　　这样也算避免了阮家独女被招入后宫，将阮家卷进政治漩涡里头。

　　按理来说，入赘了就等同丢掉了自己的姓氏了，然而不知陆申使了何手段，亦或是许诺了什么，最后，在阮大人撒手人寰之际，同意将整个阮家交托于陆申，改为陆姓。

　　杜云婌长叹道：“我也并非是瞧不上你陆伯伯的出身，俗话说英雄不论出处，再者我也不是什么好出身，比你爹差得远了，何以论门楣？”

　　“只是就算他官无实权，两袖清风，仅仅是‘太子太傅’这一身份，便早已注定他身处哪个党派。”

　　这也是秦芷瑜觉得奇怪的地方。

　　秦家向来中立，从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就算她父亲与陆大人颇为交好，那也仅限于文学和人品上的欣赏。

　　她忍不住问：“那为何呢？”

　　闻言，杜云婌一双美目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即爱怜地抚了抚她柔软的头发，前言不搭后语道，“是爹娘对不住你。”

　　正因秦家一直维持中立，而秦九韫又身任要职，所以，即便秦家想留女儿在家中一辈子，也是无能为力！

　　留不住啊！

　　试想，哪个皇子，会放弃一个掌管天下人才与国家栋梁的岳丈呢？

　　即使秦家女郎是个……每年坊间都会传言将死的病秧子。

　　杜云婌和秦九韫哪会舍得让宠爱的娇女，嫁入皇家那虎窟狼窝？遂只能被迫站队。

　　千挑万选，选了陆家。

　　“你远卿哥哥无论家世、人品，还是样貌与才学，都是无人能及，你从小爱跟在他身后当小跟班，两家还知根知底，娘自然是满意极了。”

　　以杜云婌的眼光来看，这陆家家风好，陆夫人常年吃斋念佛，女儿嫁过去也会少些婆媳龃龉。

　　听到这里，哪怕再傻，秦芷瑜也明白了。

　　她面色苍白，胸口仿佛压了千斤顶一般，压得她喘不上气。

　　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不是站太子，才选了陆远卿，而是选了陆远卿，才站了太子。

　　父亲和母亲，都是为了她。

　　因为她，秦家才埋下了日后剪不断理还乱的祸端。

　　心如刀绞。

　　“阿瑜，怎么了？”杜云婌发现她呼吸略有急促，忙摸上她的额头。

　　“阿娘，我没事，只是累了。”她将头埋进母亲温暖的肩窝上。

　　见没发热，杜云婌松了口气，安抚地拍拍她，“睡吧，娘陪你。”

　　秦芷瑜吸了吸鼻子，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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