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鱼的瓶子

　　过去的一切像是全息投影一样真实的像是又重新经历一遍，芷珂忍着战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这个大沼泽里面挣扎，无助，心如死灰，时间永远截止在出狱的时候，下一个画面却又回溯到那个布满残阳的傍晚，遇到唐菲的那一天，如果，芷珂忍不住恶意的去设想着事情的另外一种可能，当时没有救唐菲，任由她受小混混的欺凌，是不是她那个时候就会失去生命？并且会以一种惨烈的结局来祭奠自己的清白。可事情还是按照原本的轨迹进行，他们还是进入到了那个狭窄的小巷，还是碰到那个楚楚可怜的姑娘。
　　直到这熟悉的情节一遍一遍的上演，麻木的看着她的过往，芷珂还是没有任何的心思，之前惴惴不安的感觉消失了，芷珂甚至都听不见“电影”里面的声音，感官失去后对世界的认知能力也在一步一步的降低，知道自己在咀嚼，却没有味道，不知质地。知道自己在睡觉，却还是要分出大部分的心力来继续观看。
　　熟悉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要走吗？声音和人物没有办法进行匹配，却下意识的伸出手，抓住衣角，大脑突然之间记起自己的工作性质，重新发出指令，这之后就一直会短暂的恢复知觉，眼睛也重新获得了视物的功能。陌生，好像失去了什么记忆一样，朝着她说话微笑的男人，给她洗脸收拾床铺的女人，都没有什么印象，只是追寻着本能，想要靠近一些，她喜欢听男人说话，一张一合的嘴巴说的话虽然很多都不能成功的进入耳朵里，却还是可以结合着面部表情知道那一定是很美好的语言，还喜欢男人看着她，即使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也会生出让人心安的感觉，和奶奶给她的感觉很像。当世界与她终究隔着一层面纱的时候，男人的出现让芷珂感受到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情。
　　面前卑微却咄咄逼人的形象与记忆相重叠的时候，芷珂像是醍醐灌顶一般的感受到大脑心脏四肢重新回到自己身上的感受，实体与灵魂相结合的厚重感。芷珂没有办法去形容自己最近的状态，模糊混沌到用语言解释不清。
　　“要吃点什么吗？”青安小心翼翼的坐在旁边，总觉得芷珂刚刚的行为肯定会很消耗能量，再吃点宵夜还可以补充一下，让这种好的状态维持的在长一点。
　　芷珂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早些休息吧，明天再说？”冯睿轻声嘱咐着，即使自己有很多感到疑惑的地方，但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快速的抓住冯睿轻摆的衣角，芷珂抬头看着冯睿，认真且坚定的说：“要听故事吗？”
　　冯睿保持着半站着的姿势，沉沉的盯进芷珂的眼眸伸出，这种急切的样子让他心慌的要命，如果这个时候让机器查询一下，会得出心悸的结论。“不着急。”
　　芷珂加大了力量，不依不饶，冯睿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强硬的态度在芷珂出现过，这个女孩本身清淡的性格像是配菜中毫不起眼可有可无的蛋花汤一样，哪见过执拗成这样？但现在的情景还是让他想要拒绝，就像是……冯睿不敢往下想。纠结的看着芷珂，两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有退步，场面僵持到有些尴尬。
　　青安在旁边几次欲言又止，不知该向着谁说话，舔舔唇，试探着：“芷，要不……”看着芷珂指尖用力到失去血色，又转头去劝自家哥哥“哥，坐下吧。”伸手拽了拽，将冯睿按在了沙发上，起身去厨房拿热水壶拿到茶几上，看来故事长到得多喝几杯水了。

　　距离高考还有一周时间，大家已经回家待考，高强度的学习已经让大脑没有空隙在塞进去任何多余的知识点，但还是依照惯性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错题集锦，拖着下巴发着呆，也不能走出房门。芷珂忍不住一直在回想最近大家的状态，即使是大大咧咧的落落也能感觉到有些事情变得不一样了，唐菲课余时间已经渐渐的和两人一起活动了，不用想肯定是围绕在孙纪扬身边了。五个人还是偶尔会 聚在一起吃饭，只是落落的态度明确的表示自己不想和这个伪善的人一起吃饭活动，怕咽不下饭，经过芷珂的软磨硬泡才别扭的同意，而孙纪扬的态度一直都让芷珂感到奇怪，他对唐菲一直都是冷漠中带着厌恶，还带着含糊不清的什么感觉，对于自己的追求者，孙纪扬一直都是坚定的回绝，不愿相信的另一种假设成立后好像解释了那点模糊不清。
　　“芷珂，出来吃面吧！”孙纪扬的消息传来。芷珂迅速的回复“半个小时后见面。”迅速的拿起桌面上摊开的笔记，想了一下又将从左边的书堆里抽了两本教参。
　　“奶奶，我出去复习。”芷珂和奶奶打声招呼就急切的往外跑。脑子里已经将两种极端的情景都演示了一遍，站到店门口的时候，胸口急促的喘息，下上浮动的节奏让芷珂心慌的更甚了，深呼吸，芷珂告诉自己，当呼吸慢慢趋于平静时，芷珂走近店里。
　　“这。”孙纪扬显然也是拿着复习资料出来打掩护的。
　　“怎，怎么了？”刚刚恢复平稳的心跳，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又扑通扑通的乱跳个不停，芷珂甚至会轻微的低头，确认衣服外面能不能观察出来。
　　“复习的，怎么样？”他也在紧张，芷珂感觉到了。
　　“还好，学不进去了，就……”芷珂懊恼的轻轻皱眉头，希望对方不要吞吞吐吐，给她个痛快。
　　“唐菲，最近和你联系了吗？”孙纪扬试探的问。
　　“……”芷珂艰涩的摇头，仿佛听见脊椎嘎嘣嘎嘣的作响。
　　“她……”孙纪扬欲言又止。
　　“孙纪扬！”突兀响起的唐菲的声音，尖锐到让店里不多的几桌客人都全部扭头看向她。唐菲大步走到孙纪扬身旁，额头上的汗珠滑落至微红的脸颊，想是急促的跑着来的。
　　“你，你说什么了？”唐菲双手拍在了孙纪扬面前的桌面上，“砰”的一声，让芷珂下意识的抖了个机灵。
　　“我，什么都没说。”孙纪扬看着失态的唐菲，眉头像是绕在了一团解不开的一团线内。
　　“你答应过的。”唐菲目光灼灼的盯着孙纪扬看，希望再次得到一个允诺。对方的回应是几不可闻的点头。看着莫名其妙的一幕，芷珂苦涩的笑了，“你们太过分了！”
　　回家的一周，芷珂关掉手机，拒绝了一切的联系，想着在高考结束后要将自己的感情坦白，作为青春期的结束语。
　　后面的事情就是高考前的一天，唐菲知道自己还是打算告白，孤注一掷的甚至想要用暴力来威胁芷珂不要去和孙纪扬见面。
　　结果，高考后不久……选择了那么极端的方式。

　　“不可能！”青安倏地站了起来情绪失控的大喊着。
　　“她，那么胆小，怎么可能，她，她还怕高……”青安蹲在地上掩面痛苦，不愿意相信芷珂的说辞。
　　冯睿走到了青安的身旁，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唉！”轻叹一声。转头向芷珂解释“小安和唐菲是很好的朋友，高中转校，她才会遭到校园暴力，所以……”没有说完的话里满是对唐菲的愧疚。“她，明明就给我发了很多消息，说，找到了那个让她向往未来的人，怎么会突然……”
　　“向往未来吗？”芷珂长舒一口气，原来那个人是她的希望，得到的阳光被掠夺，怎么可能不拼尽全力去争取呢？
　　“后来……”冯睿下意识的想要去安抚芷珂哀伤的情绪，可手刚伸到一半就犹豫着缩了回来，多余的肢体接触总是不合时宜的。
　　“后来？”

　　在监狱里面还是会受些欺负的，最开始的时候芷珂还会认真的反抗，想着万无一失的对策，怎么能在自己不受处分的情况下完美的报复过去，却在一次一次的反抗中发现，对方却像是越挫越勇，她成了她们乏味生活的调剂品，索性就不再理会，熬着就好，反正也死不了，出去见到奶奶是芷珂唯一的念想。
　　直到四年前，落落打破了一个月来见自己一次的规律，在见面一周后再次来到监狱，芷珂就知道是出事了，却万万没想到是让自己希望破灭的消息。孙纪扬去看了奶奶，几年都没联系的他突然出现在了老房子里，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却知道在他刚走，奶奶就神情涣散的跑出去说要去接自己的孙女回家，导致没有看清来往的车辆，出了车祸。而罪魁祸首却在今天矢口否认。

　　“为什么，想要说出来？”冯睿还在轻轻的拍动着表妹的肩膀以示安慰，在问题问出口的瞬间仔细的观察着芷珂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结果，但就是这里……”芷珂指了指胸口“这里闷得生疼，呼吸不过来，我总觉得做点什么才能慰藉奶奶上天之灵，但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等冯睿将两人送回卧室是时候已经是凌晨4点了，天际已经开始慢慢的褪去墨黑的幕布，渐变的呈现出淡蓝的情新，天边还伴随着闪烁的金边，像是青春期少女日记本里细心描画的手账页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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