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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众人皆下意识远离,不知这是何邪术,陈八宝恐血中有毒,忙去拉孟寒岩,手碰上去却觉得肌肉僵硬,立刻明白孟寒岩此刻心情必然十分不妙。
洛英站起身,淡淡道:“余还是回谷中吧,以防发生什么不测。”
他转向云兴:“云小友也同余一道吧。”
云兴下意识摇摇头,他早已听说谷中是如何的不见天日,才不想独自一人在那山谷中呆上三年五载的。
孟寒岩却先行开口,满手血迹道:“洛先生,关于拉诃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英道:“余亦不明。”
孟寒岩点头:“也罢,既然洛先生要入谷,我便也一同前去,亲自问问他。”
见他神色不对,陈八宝不免担忧,洛英也劝:“此时,汝等还是不见为好。”
还没商议出什么来,几人忽然感觉到一阵轻微的震动,桌上杯盘皆发出叮当声响。
蛇老面色大变,伏地钻出屋中,屋中虫蛇连带着松茸,都不知所措地向外逃。
“地震了?”
而此刻的万花谷中,面色如纸的毕亡从一个破败的神殿中走出,手中正捧着一个狰狞跳动的心脏,而万花谷的整个大地都在同步心脏的节奏下震动。
不久前,他放弃了自己的身体,回到了谷中。
那时,万花谷某处的土地突然鼓起一个鼓包,接着破开,一只手从土中伸出来,他像是十分虚弱,只不过挣扎出半个头颅,就没了力气。
那便是好不容易逃回来的毕亡。
他身旁的青年笑着伸手,将他从土里拉出来,毕亡的胸口像是风箱一样起伏,沙哑地大喊着:“洛英——!”
青年摇头微笑道:“你便是再叫,他也回不来了。”
毕亡叫声忽然止住,嘴巴一张一合,半晌才说:“我要...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把洛英带回来!”
“可你却不是他们任何一人的对手,再去一次,也不过多浪费一个尸替罢了。”
毕亡瞬间僵住,然后缓缓缩在地上,像是婴儿一样颤抖,哀泣着。
青年这才道:“除非,你借助强大的力量。”
毕亡双眼发光,看向青年,青年却说:“别看我,我可不能暴露。”
他说着,视线投向了地面。
毕亡花了些时间才理解他疯狂的计划,怪声大叫起来:“你是疯子,你才是真正的疯子!”
青年笑而不语,与尖叫的男人对视,半晌后,他被那种眼神感染,安静下来道:
“那尸军是被幽王封在此处,我早已经失去了身体,又怎能差遣这么大的一支军队?”
青年笑道:“白老告诉我,这谷中有一处秘境,你要是能够进入其中,取出一物,凭借此物的威能——”
“不可!”毕亡瞪着双目道。
那青年却不疾不徐,依旧笑道:“一滴血就能逼退百毒之长的你,你也知道那云兴身中之毒不简单了吧。你可知要解此毒,需要什么?”
毕亡显然想到了什么,双目逐渐赤红起来。
青年在他的耳畔低声道:“神血。”
“嘎呀啊啊——”
毕亡仰头怪叫起来,组合起来的身体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不断崩裂,鲜血四溅。
他奔向了山谷的最深处,这嵌在山中的漏斗状的山谷有着一个无人知晓的隐秘,谷中的最深处,藏着一处被枯藤掩盖的古殿。
青年也跟了过去,却在毕亡的身后被无形的力量拦住,再难寸进一步,显然他并不被这神殿所欢迎。
他仰头看着这石雕建筑,缓缓道:“龙生九子,凤育九雏,果然不假。”
接着,整个山峦开始震动。
隆隆的鼓声传来,沉睡在土地中的亡魂开始躁动,被强迫着从百年的沉睡中唤醒,挂在谷口的那一副画刹那发出金色的耀眼光芒,即便隔着浓浓的迷雾也清晰可见。
孟寒岩他们之所以能够轻易离开,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是这阵要困住的东西而已。
在金色的光芒下,土地上的浓雾似乎有万钧沉重,狠狠压下去,山谷的雾门像是精铁铸就的一般坚硬。
所有的尸兵都开始做梦,在美梦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
可忽然一道红光射出,像是一团天火扑在了那画上,画瞬间燃烧起来,发出了燃烧人皮的焦臭味,毕亡惨叫的声音从画中传出。
在古殿当中的毕亡同样痛苦,却尖叫着强行站起,接着那点燃画的红光飞回,化作一颗赤红心脏。
捧着那跳动的红色心脏摇晃着从殿中走出来,伴随他走出古殿,谷中所有的土地都开始鼓起一个个鼓包,无数尸人从其中钻出。
咚、咚、咚。
那颗心脏跳如擂鼓,毕亡把那颗心脏按在了拨浪鼓上,心跳鼓动着撞击拨浪鼓,声音被放大,鼓声隆隆。
尸体们在心跳一样的鼓声中从地下站起,列队,朝着谷外走去,土石从他们身上不断扑簌簌落下。
而青年此刻正站在高山上,他的头不听话地晃动着,似乎要从他脖子上脱落,加入这大军之中,青年微微一愣,将手按在头顶,这才安抚住自己的头颅。
他看着不断起身的尸兵,眼中流出了泪水,面容无比温和平静道。
“我佛慈悲——”
整个南疆都能感受到这异常的地动,而万花谷中常年不散的烟雾就像是忽然开了一个口子,朝着四周逸散开来,像是潮水一样席卷了整片森林。
而在遮挡了月光的浓雾当中,双眼发出赤红火光的尸兵正整齐划一地行走着,千万盔甲的规整的撞击声与鼓声交错响着。
陈八宝几人跑出房间,四周都是惊走的动物。
“这是怎么回事?”蓝羽光完全不知所以,便甩一手,手中无数红线系着无数银针朝着侧方缠去,蛇老便被她挥手见抓来。
“你!你这丫头,快放开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我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什么状况?”
蛇老显然避讳什么,支吾两声道:“我哪知道。”
蓝羽光知道情势不对,果断将针悬在了蛇老眼前,道:“不知道你跑什么?老实说,不然有你好看。”
蛇老就算再怎么滑溜,被红线缠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法挣脱,只能老实道:
“我感觉到一种可怕的猛兽,即便是身上一部分也能吓退所有飞禽走兽,这种情况只有——朱,朱雀心,朱雀心被人拿出来啦,我就说那个家伙的气息怎么那么讨厌,原来是凤雏之一。”
他语气古怪:“跑吧,再不跑就都得死啦。”
蓝羽光神色微凝,正要再说什么,接着所有人就被奔涌而来的烟雾全部吞没,除了能使用天眼通辨别方向的陈八宝以外,大家都在雾中失去了视野。
蛇老乘机溜走,孟寒岩皱眉道:“他在说什么?”
蓝羽光定定神,道:“那万花谷中据说藏有一神体,展翅为火,可燃八方,神名正是他刚才说的朱雀。”
孟寒岩蹙眉:“这等传说又如何能信?”
蓝羽光也想这么说,可如此异象,恐怕不能用人力来解释了。
正说着,陈八宝忽然大叫起来:“有人!”
孟寒岩眯眼看去,却根本看不穿浓雾,但他知道陈八宝虽然喜欢玩闹,却绝不在关键时候玩笑,就问:“你看见了什么人?”
陈八宝看着山林中影影绰绰的人影和点点红光,咽了口唾沫,踮起脚尖使劲想确认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孟寒岩便让他骑在肩上,这下陈八宝不想承认也没办法了。
“好多人从万花谷里涌出来,满山都是,至少成百上千人。”他喃喃道。
蓝羽光问:“你能看那么远?”
孟寒岩替他回答:“在谷中时,他便能准确视物。”
蓝羽光一想也是,神情立刻严肃起来:“那满山的人也不知来意为何,这地动和山雾又来的蹊跷,赤羽,你去让寨里人躲好,另外,今夜雾大,让阿巧姑娘带众人用情丝将众人相连,不要走散了。”
朱红小鸟领命而去,扇扇翅膀消失在夜雾中。
孟寒岩和蓝羽光对视一眼,同时动身前,往万花谷方向去,陈八宝一声不响就要跟上,却被云兴拉住了袖子。
陈八宝道:“你功力还没恢复,不要涉险。”
云兴摸出匕首,抛起又接住,撇嘴道:“我可是爷的护卫,这话该我对爷说。”
陈八宝见孟寒岩已经走远一翻手,抽出袖子道:“等你恢复了功力,我一定躲在你后面。”
“那还得多少年......等等——”
云兴手向前伸,却抓了个空,陈八宝早已经用神行通遁去,他看着空无一物的眼前,缓缓收回手,捻了捻。
大敌当前,所有人都能做些什么,只有他像是被丢在了这里。
越想越不得劲,他把匕首狠狠掷在地上,低骂道:“什么救世命,都是假的。”
嗒嗒嗒。
蹄声忽然从他耳边传来,接着少女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没事吧?”
另一头的陈八宝,一身武艺都不过是三脚猫水平,只有轻功是无人能敌的,转眼间就追上了二人,孟寒岩回头看他一眼,知道多半劝不动,身体便往他那边靠了靠,随时护他周全。
走出不远,三人就听见了隐隐传来的鼓声,那声音低沉得像是引得人的胸腔都在震颤一般。
伴随他们逐渐接近,另一种叮叮当当的,略显尖锐的声音传来,那是兵器和铠甲在行军时发出的叩响。
陈八宝越走越觉得心惊,眼前那铺天盖地一般的大军仿佛不可抵挡的怒涛,要吞噬路途上的一切。
那绝不是个人能够阻挡的,和北地遇见的小规模城卫完全不同,这是真正的大军,能推平村庄和城池的怪物。
孟寒岩忽然拍出一掌,劲风吹散周围浓雾,蓝羽光和陈八宝一样愣住了,一眼望不到边的人群,每一个都皮肤干枯,穿着腐朽的铠甲。
一整只军队正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咚、咚、咚、咚。
鼓声和她的心跳声一样剧烈,这样的军队,甚至不会因为三人的存在停滞片刻,他们继续走下去,不用几个时辰就会到达村寨,然后踏平她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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