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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第二天是沈湘和李佳霖的大喜日子,沈淮和阿罗帮家里忙活了一整天,半夜回屋躺下,天不亮就起来,带着青碧和蒙询去大兴村。
四人每天早出晚归,出去时家里人还没醒,回来时他们已经睡了。
一连五日,黎修竹几人实在好奇,第六日蒙询又悄摸摸爬下炕准备偷溜时,被黎修竹和荀卓按回去:“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鬼鬼祟祟。”
蒙询嘻嘻一笑,推开他们跳下去:“过两日你们就知道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去青碧屋前等着,等青碧把门拉开一条小缝闪身溜出来,两人就迫不及待跑到后门,爬上马车晃悠出东溪村。
当天回来的比前几日早,赶上吃晚饭,青碧在饭桌上拿出一封书信,徐徐说:“我爹娘给我来信了,我妹妹久病不愈,想把她送来东溪村静养几日,请阿罗嫂子帮着瞧瞧,人已经在路上了,估计后日一早就到。”
沈家人好客,自是欢迎的。皇后和长公主更是高兴,连说许久不见丹朱,想念得紧,盼着她赶紧到。
她们不知道安定侯府二姑娘失踪半年的事,荀卓他们是知道的,按捺着吃完饭,三人就把蒙询提溜回房一通盘问。
蒙询没再卖关子,一五一十把事情告诉了他们。
青碧无意将丹朱失踪的事告诉了阿罗,阿罗和沈淮提了几句。刚巧沈淮去大兴村给舅家送野猪,听外婆提起村里的小郎中五个月前捡回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便猜测会不会就是丹朱,于是带上蒙询和青碧,亲自去大兴村找人。
没想到安定侯府和庆阳伯府派出数批人马都没找到,竟叫他们在大兴村找到了。只是丹朱被小郎中捡回来时,头部受了重创,过去的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小郎中不知道她的过往,不敢冒然报官,怕丹朱被伤她的人冒领了去,于是一直养在身边,想等她记起自己的身份和过往,再亲自送她回去。
丹朱不记得自己是谁,十分依赖小郎中,除了他谁也近不得身。若非青碧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估计她连青碧都信不过。这几日他们早出晚归,一来是去陪丹朱说话,让她彻底放下戒心相信他们,二是让阿罗尝试着下针,看看能不能尽早让丹朱恢复记忆。
丹朱没记起什么来,倒是愿意听青碧安排和她到东溪村住一段日子,之后再一起回家。只一条,何小郎中得一起过来。
何小郎中家中只他一人,在哪里落脚无甚差别,加上不放心丹朱,便同意随行。他医术有待精进,索性拜了阿罗为师,以阿罗弟子的身份入住沈家。
“既然找到了,为何不早点把她接来?”荀卓急问。
蒙询耸肩,倒了一杯热茶润嗓子:“知道你想她,可你和舅母在这儿,舅舅的影卫肯定在附近盯着,直接把丹朱领回来,不就把丹朱失踪的事捅到舅舅跟前了?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流落在外半年,又和一个俊秀的小郎君孤男寡女在一个屋檐住了五个多月,让舅舅知道这些,你这媳妇儿还想不想要了?”
“等一下,丹朱既不记得往事,到时皇后娘娘和长公主见了她,势必会看出不对来。”褚云周道。
蒙询颇有得色,拍了拍胸脯:“放心,青碧会安排,她今晚便和舅母说丹朱生病伤了脑子,一阵阵地会记不清人和事,我爹娘那边我去说,保证万无一失。”
三人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儿,虽然将信将疑,但目前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姑且信了他的万无一失。
千算万算,算漏了丹朱对何小郎中的依赖程度。
看着紧紧牵着何小郎中走进来的小姑娘,荀卓的脸霎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蒙询尴尬地揉了揉鼻尖,眼神没敢往表弟那边偏半寸,赶紧给青碧使了眼色,青碧会意,牵起丹朱的另一只手,把她从瘦高的少年身后牵出来。
何小郎中弯腰软言劝了丹朱几句,丹朱才委屈地松开他,怯怯地跟着青碧去和屋里见皇后和长公主。
何小郎中站在院里看了那扇房门许久,不见丹朱跑出来找他,这才松了口气般,去小药房找阿罗。
“阿卓啊……”蒙询干巴巴地喊。
荀卓清隽的面容上一派冷穆:“就是他和丹儿一个屋檐下住了半年?”
“没有半年,五个半月!”
荀卓冷眼瞥他。
蒙询最怕他这样,后背冒了一层冷汗:“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何小郎中家里就他自己,没田没地,一年到头靠给人治病赚几个铜板子,家里能盖起一间小茅屋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你放心,他把丹朱养得可好了,你看丹朱白白胖胖的,比青碧还精神。”
荀卓额角一跳:“一间小茅屋?”
“不是的,我特地观察过,屋里砌了两条炕,中间拉了帘子隔开的。”
越描越黑。褚云周看不下去,开口道:“现在计较这些也没意思,丹朱被他救了,总比落在那群歹人手里强,这样想来,人家可是你媳妇儿的救命恩人。”
黎修竹也劝他:“这何小郎中一看就是个正人君子,他瞧着怎么也有十八九岁了,丹朱才十三,长得又小,看着就像十岁的小姑娘,人家十有八.九是当小妹妹在照顾,你当人人都像你一样,见了丹朱就走不动道。”
荀卓脸上闪过一丝羞赧,心觉他们说的有道理,便没再纠结。
晚上陈武和孙秀岐办酒,在陈武的新房院子里摆了几桌,乡下不讲究男女分席,丹朱要挨着何小郎中坐,青碧只得随她。蒙询眼疾手快,把皇后和长公主搀到另一桌和阿罗她们坐,他们四个自然而然地在这桌坐下。
丹朱裹在青碧的披风里,懒懒地不想动筷子。左边坐着青碧,右边坐着何小郎中,一人喂她一口,倒也没舍得让她挨饿。
她眼睛一瞬,何小郎中就心领神会的夹了一颗鹌鹑蛋,亲手剥了喂给她。那熟稔的动作,十足的默契,一看就是平时养成的习惯。
荀卓味同嚼蜡,食难下咽。一时气她和别的男子过于亲昵,一时怨自己没保护她,让她在外流落半年之久。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白,丹朱奇怪地看了他两眼,油滋滋地小嘴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荀卓满怀期待地等啊等,她又偏过头,张嘴含住何小郎中递来的鹌鹑蛋,嚼得有滋有味。
唉——
褚云周瞧着瞧着,忽地灵机一动,也剥了一颗鹌鹑蛋递给小笋,在黎修竹怨怼的目光中心满意足地看着小笋吃下自己喂的东西。再要喂第二颗,被黎修竹半途截了去,悻悻作罢。
“我晚上可以跟哥哥睡一个屋吗?”丹朱偏头,任何小郎中给自己擦嘴,语不惊人死不休。
“咳,咳咳咳……”青碧和荀卓被惊得一阵咳嗽。
何小郎中淡淡地扫过两人,浅笑:“这里有很多屋子,丹儿不用和哥哥挤一个屋了。”
丹朱扁了扁嘴,不大高兴:“可是丹儿想和哥哥一起睡。”
小笋认真地摇摇头,对她说:“不可以,丹儿大了,不能再和哥哥睡一个屋了。”
“哦。”委屈的尾音拉了老长,青碧差点没忍住松口答应她。
黎修竹适时开口:“何公子怎知她叫丹儿?”
何小郎中回答说:“我替丹儿包扎伤口时,发现她身上戴了一块血玉,上面雕了一个‘丹’字,也不知她叫什么,便叫她丹儿了。”
荀卓心里愈发不是滋味,那玉佩,分明是他送给丹朱的。
且不论他心里如何不甘,如何怨愤,丹朱现在更黏何小郎中是不争的事实。皇后娘娘和长公主见了也不免多问一句,青碧借口何小郎中是安定侯府的家生子,自小和她们姐妹一起长大,亲如兄长,勉强应付过去。
丹朱不爱和她们在屋里刺绣烤栗子,跟条小尾巴似的在何小郎中后头转。何小郎中习以为常,只现在又多了一个和丹儿长得一模一样的青碧,两条小尾巴安安静静地跟着后头,自觉帮忙,倒也不妨碍什么。
丹朱过分依赖何小郎中在青碧看来没什么,只是何小郎中明说不会和她们回京城,再过几日她们就要回安定侯府,到时丹朱若是不依可就难办了。
青碧心里想着事,不留神就把药草分错了筐。丹朱奇怪地看了她好几眼,没责备她,乖乖地帮她重新分好药草,放回准确的竹筐。
荀卓和蒙询站在不远处看了好半天,到底没忍住走过去,在她旁边蹲下。丹朱立时警觉地往青碧那边靠了靠,离他远些。
荀卓心中自是一番酸楚,无奈道:“别怕,我来帮忙,你告诉我怎么做好不好?”
丹朱怯生生地打量他,荀卓扬起嘴角,尽可能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更温和些。丹朱点了点头,抓了几株新采回来的药草在手里,小声地教他和蒙询辨认药草,告诉他们哪一样和哪一样放一起。
荀卓盯着她认真的圆脸,心里突然安定下来,表情愈发柔和。
丹朱说完,不放心地和他们确认:“记住了吗?”
“记住了。”荀卓颔首,依言将不同的药草分出来,按她说的放进不同的竹筐。好不容易和她搭上话,忙又找话问,“你刚才说的那个还魂草,能治什么病?”
“还魂草味重,辛而冲,若病人久昏不醒,或气若游丝,和水饮下,则昏者醒,气弱者畅,不过——”她从药草堆里捻起一株细长叶片的药草,指着草根道,“只有茎叶才是还魂草,根须则是斩魂根。”
蒙询听着有趣,急问:“怎么个斩法?”
丹朱素白的小手掐住根茎,利落地将茎叶和根须一分为二,分别丢进两个竹筐当中:“斩魂根碾碎外用可治外伤,内服亦有生血活脉的功效,不过内服忌鱼肉,内服三日内,不可食用鱼肉,二者相冲,轻则头昏脑涨,重则闭气假死。”
“假死?”
“两根斩魂草,一块拇指大小的鱼肉同食,便会使人闭气,状若死亡。”
“那就是还活着?”
丹朱点点脑袋:“两日内灌下还魂草熬成的药汤,就能转醒,超过两日则身体衰腐,回天乏术。”
“竟如此奇妙。”青碧也拿起一株还魂草,啧啧称奇,继而笑看着妹妹,“丹儿现在懂得真多。”
丹朱的圆脸上满是得意:“哥哥教我的,我都记得呢。”
荀卓似有所感,偏头看见母后站在窗前,若有所思,愣怔片刻,也陷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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