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溺水人间人还醉 之 玉天仙

作者:且听枫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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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回


      自那日安世子离去以后,转眼又过数日,日间温度渐升,别院池塘里的莲花渐次盛开,逐渐呈现出燎原之姿,一点一点将偌大的池水填满,满眼葱翠与艳丽。

      池塘边的凉亭下坐着一抹隽秀的身影,亭外景色正浓,却似乎一点也入不了他的眼。此时此刻,他的神思集中在手中的书信上,说是书信,实则不过薄纸一张、寥寥数笔,然这只言片语所勾勒出的繁复与难测,又岂是寻常人能够推知的。

      一条堪堪放下手中薄纸,忽闻背后人声,竟是由远及近,分明是向着他而来的:

      “白莲素雅,红莲妖冶,却于此间交相辉映,别有一番风味。”说话人的声音清淡而不轻微,语气较之初来那日,虽是决然不同,倒也不至于让人认不出来,“姑娘好兴致。”

      一条不动声色地将纸张收进怀里,这才转过头,向来人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来人观他神色如常,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自己的到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却是笑道:“姑娘似乎早就料到我会再来此处。”

      一条并未反驳,安世子便当他是默认了,一边于心中感叹着眼前女子的聪慧,一边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观赏眼前这难得的景致。

      因为专注于眼前的美景,所以安世子并未发觉,身旁之人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

      由一条看来,他的装束与第一次来时并未相差很多,依旧是儒服长衫,只是头上的饰物由方巾换成了玉冠,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与他的气质十分吻合。

      若真要说他与前几日有什么不同,那便是神情。那日他的神情显得无助而苦恼,如同一个任性且发着脾气的孩子,要将他心中的疑团质问到底;然而这日,他的眼神中虽仍透着抑郁,神色却已平和许多,连带周身的气息也变得更为平易近人了。

      两相比较,显然是眼下的他更接近于自己真实的秉性。一条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错,正欲移开眼时,安怀然却也不期然转过头,看到一条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微微一愣。

      安怀然这才发现,身旁之人似乎盯着自己看了很久,一时竟有些窘迫,不知该如何应付,谁知边上那人却是毫不避讳,大大方方地抬起手,往他头顶上摸去。

      “这这这……!”安怀然何曾想到这一着,惊吓之余,触电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张清秀俊美的小脸,竟不知不觉红了。

      看着眼前人足以用过激来形容的反应,一条却是狡黠地弯起眼,将刚才抚上安怀然头顶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安怀然这才看清一条的手上竟握着一片叶子,登时明白了他方才举动的意图,而自己又错以为了怎样的误会,不觉有些羞愧,刚想开口道歉,却见一条比划着写了几句话,让他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

      “下次再来的时候,切勿再爬西边的高墙,西南面有一暗门,出入不易被发现,世子殿下由此来去便可。”

      安怀然忽然觉得一阵冷风吹过,吹得他几乎嘴角抽搐:“原……原来姑娘都知道了。”

      那日安怀然回去以后,多方打听才知一条确实不是天香坊的姑娘,始知老鸨所言非虚,倒是自己当日不顾一切,强迫他人妥协,断断不是君子所为,悔过之余便想再见白衣人一回,当面道歉。

      只是一条非是天香坊人士,他也不可能再硬闯别院一次,或是指明要她相陪。他虽不清楚何以一介良民会寄居于此,却也明白不可几次三番毁人清誉,思量了半天,便只想出偷偷潜入这么个不着调的笨办法。

      他方才翻墙而入的地方,恰好种着几棵高树,想来是经由树干下到院子里时粘上了树叶。

      此种树木只在雅舍西边靠墙的地方种植,叶子形状也与院中其他植被大相径庭,再加上先前自己并未接到任何通报,告知他会有人来这间雅舍,是以一条才会作出如此推测。

      安怀然眼见自己道歉未成,这有如梁上君子的不光彩行为却先被曝光了,不由又羞又恼,然细想之下,才发觉那人并无责备之意,甚至还示意他可以随时前来,心中又是惊讶,又是疑惑。

      一条知他心中惊异,却是假装没有察觉,只写道:“世子殿下今日前来,却是与那日大不一样了,感觉清爽了许多。”

      安怀然微微一顿,笑道:“哦,是么?”

      “那日世子给人的感觉,是失意之人。”一条看似不经意地扫了安怀然一眼,才接着写了下去,“今日世子前来,虽仍是失意人,却并非自暴自弃之人。”

      “依姑娘所言,我当日所为是不可取了?”安怀然的语气登时严厉了几分,微微眯起的眼里透出几丝贵胄特有的倨傲。

      “沉溺酒色自我放纵,自然不可取。”一条毫无畏惧地直视过去,“虽不可取,却情有可原。”

      “哈,想这世上如姑娘这般聪敏且敢言的女子,只怕也是凤毛麟角。”安怀然这般感叹着,脑中思绪转过万千,忽然毫无征兆地来了一句,“我想我可以理解为何那人会喜……”

      话到一半,方才惊觉失言。安怀然蓦然收口,却见一条正怀着一种审度的目光看着他,竟叫他莫名地害怕起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双清透的眸里,正渐渐投射出一种他不熟悉的沉敛与莫测,威严中透着压迫,大气中带着笃定,仿佛能将他心中掩埋的一切都看穿看透。

      在长久的沉默与不安中,安怀然看到一条以极缓的速度写下这么一句话:“我非是严将军府中的那位,世子殿下又如何以我而作他比?”

      这句话放在不明白的人眼中,自然看不懂一条说的是什么,而落到安世子这里,则不是用震惊两字就可以形容的了。

      果然安世子一脸惊骇,唇齿间止不住微微颤抖,竟连吐字也显得不那么连贯:“你……你如何知道!”

      一条并不作答,只自顾自写道:“世子如不介怀,不若说与我听。”

      好一句云淡风轻的笃定之言,乍看之下似乎漫不经心,实则步步为营,不着痕迹地将他拉进自己所设的棋局里,当他骤然发现时,早已无力抽身。

      安怀然忽然发觉,眼前的白衣人看似温婉而出秀,然在这过分淡泊的外表下,隐藏的却是傲视天下的气骨与力度。

      “也罢。”安怀然叹出一口气,知道在那人的逼视下,自己迟早也是藏不住的,索性便向了他道,“姑娘所说不错,我会来此,正与严将军有关。而我与他,原是青梅竹马。”

      安怀然与严易歆的交情,最早要追溯到彼此的父母辈。昔年奉天帝三女玖兰长琴性直好强,自年幼起便对行伍一事颇感兴趣,虽为女子,却是巾帼不让须眉,以让男子都瞠目结舌的成绩考入军营,一待就是三年。

      那时的玖兰长琴意气风发,可谓打遍军营无敌手,偏生就是败在一人手下,而此人,便是日后官拜兵部尚书的严涛。

      原本以玖兰长琴好胜之心,对于屡次赢她的严涛必然会心怀不满,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平日眼光甚高、绝不轻易夸赞别人的三公主对于这个没什么背景、完全自力更生的年轻小伙却是青眼有加,更不吝惜赞美之词。

      以玖兰长琴的眼光看来,这样一个刚正、勇敢且武功高强的男子,正符合她心中关于英雄的全部想象,因此对于严涛此人,长琴是真心拜服的。

      不久以后,兵营中的众人很诧异地发现长琴与严涛常常出双入对,感情是超乎寻常的好。于是关于两人之间关系的猜测便如潮水般在军营中流传开来,毕竟当时的两人,都算得上是新兵中的风云人物。

      众说纷纭的议论中,有一种流传得最广也最令人信服,说是两人两情相悦、彼此爱慕什么的。后来的传言则渐渐变得不堪入耳,像是什么私定终身、花前月下之类的,当真听得人脸颊发烫、羞愧难当。

      就在所有人都相信传闻就是事实的时候,这两人却又有惊人之举,当着众目睽睽,结拜为祸福同享的拜把子兄妹。

      当时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张大了嘴几乎把下巴嗑到地上,制造这一壮举的两人却恍若未觉,祭拜完就云淡风轻地走了,没带走一丝云彩。

      长琴从军营离开的第二年便成了亲。驸马是她钦点的,姓安,迎娶长琴之前不过是个小小的侍诏,成婚后奉天帝嫌这官职太拿不上台面,给他封了个淮南王的厚禄闲爵,也算是对自己女儿的补偿。

      无论从哪方面看来,安驸马都是与严涛全然相反的类型,以至于当年三公主指名要嫁给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时,连素来开明、甚少有偏见的奉天帝都忍不住微微摇头,若非本着不包办子女婚事的原则,再加上是长琴亲自开的口,他断不可能答应。

      长琴成婚后不久,严涛出师,跟着当时的大将军去了西北边界,一去就是八年。严涛回来时恰逢太阴王朝与柔然之战结束,他作为这场胜仗最大的功臣之一,被当时的黑主王上封为武威将军,也开启了他日后的升迁之路。

      严涛回到洛阳时已有妻小,妻子原本是个大家闺秀,因为家道中落而奔波在外,险险被卖进妓院,所幸被严涛所救,才没有流落风尘。

      两人成婚后的第二年,妻子有了身孕,并诞下一子。严涛难掩心中喜悦,将此事千里传信告知了长琴,收到回信时展开一看,只见上书:明年此时,定也产下男孩一名,与你家侄儿成双成对。

      严涛看着这份极有长琴风格的手笔,笑得很是无奈,连他妻子看了,也忍不住笑着说这位素未谋面的妹子当真有意思的很,怕你只有一个孩子寂寞,就准备给你凑成一双。

      这个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想到,长琴这句半真半假的戏言,竟在第二年成了真。

      第二年冬季的时候,长琴于洛阳的家中诞下一名男孩。孩子刚出生时比一般孩子都要瘦小,那年的冬天又比前几年都冷得多,产婆甚至担心刚生的孩子熬不过这个隆冬,长琴却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亲吻他的额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要好好活着。

      长琴给自己的儿子取名怀然,便是要他安然对待一切,即便多大的困难阻挡在他眼前,也奈何不了他。

      严涛带着妻儿回到洛阳的时候,严易歆还没过五岁生日,在淮南王的王府里第一次见到父亲口中时常念叨的弟弟,小小心灵所受到的震动,简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那个比他小一岁零三个月的弟弟肌肤雪白,眼睛又大又圆,看起来就像一个精致无比的瓷娃娃,比微微晒得有些黑的自己简直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回到洛阳的家里,严易歆第一次对父亲发了脾气,肥嘟嘟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爹骗人!”

      严涛不明所以,只能顺着问他:“爹骗你什么了?”

      “弟弟明明长得那么好看,我……我却……”严易歆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都快听不见了,最后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劲,一口气吼了出来,“我一定不是爹亲生的!”

      此话一出,严涛算是明白了,这小子是嫌弃自己长得丑,看见人家弟弟生得漂亮,于是嫉妒了,不由觉得好笑,耐着性子道:“你是爹亲生的,这千真万确。爹小时候也长得丑,你看现在不是好很多?”

      严易歆用一种很鄙夷的眼光将自己的父亲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撇了撇嘴道:“可是爹,你现在长得还是很难看啊。”

      严涛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又不能在自己儿子面前发飙,只能咽回去,一脸正经无比地回答道:“那也不要紧,你娘长的漂亮,你长大了肯定像你娘。”

      “呼呼!”严易歆听到父亲提起娘亲,仿佛是预见到了什么美好的未来,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像娘一样漂亮!像娘一样漂亮!”

      严涛看着儿子眉飞色舞的兴奋模样,想了想,还是没忍心告诉他,男孩子还是不要生得女儿像比较好。看来,得找个时间重新教育教育这孩子的审美了。严涛摸着自己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默默地叹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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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第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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