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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愿
应天城北郊,一座九里亭亲历了无数离别与重逢。
穆安生负手北望,心中的天平一刻未停的摆动着。
直到那抹白影出现在坡头,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你风尘仆仆的奔向我,胜过所有温柔。”
战明月英姿飒爽的下马走到亭前,微笑道,“记得去年秋天安生曾说过,下次轮到你在这里等我。”
“二公子的事都安顿好了”穆安生关切的问道。
“遭此一劫,二哥的心性已经转变。他自愿除去袭爵名分只留下战氏祖籍,后半生长居祠堂为家门祈福。”战明月轻叹。
二人并肩走入亭内,面对而坐。
“我已经上过峨山,但此行仍然十分凶险。实在不该让你一起涉险。”穆安生低声道。
“我可做不来倚门望君。既然是冒险,明月当然要同行。”战明月昂首道。
“其实,扶保东宫是正义不假,可我与太子之间也是有承诺的。。。”穆安生叹道。
“我又不是稚童,自然知道君子之诺与利益交换的区别。”战明月莞尔道,“不过我很好奇,安生想要向太子殿下讨什么东西?”
“还记得我在东青山顶给你讲的故事嘛?”穆安生说道,“乐星阑走后留下一个铁箱子。一半在峨山金顶,一半在武帝皇陵。唯有天子可以进入先帝陵寝。”
战明月静静的听完,抬头望着穆安生温柔的脸说道,“那是安生心中的大漠草原,明月一定帮你完成。”
渭南府衙内剑拔弩张,陈仓行营与幽州大营的将领分列两边,怒视着对方。
“徐将军息怒。”田嬴慢条斯理的说着,“蓟城的征调函已经发了三次,您都以军务在外为由搪塞了过去,田某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呵,田大人好大的阵仗,带兵将我这渭南城围个水泄不通,只为听一句答复?”徐猛冷笑道。
“雍州战事将熄,云帅对陈仓行营另有安排,可是徐将军却百般推诿,田某只能追到这里讨个准信儿。”田嬴面不改色道。
“奉陛下圣旨,雍州一应军政由宁王节制,陈仓行营自然也听从宁王调遣!”徐猛不加掩饰的讥讽道,“至于那位擅长打铁的。。。云帅?”
“唰!”幽州大营排头将领的佩剑半截出鞘。
“唰唰唰!”两列都拔出佩剑作势欲扑,府衙顿时杀气腾腾。
田嬴伸手止住身后众人,环视大厅后说道,“为何没有见到焉知黑骑诸位统领?”
“军机不可泄露!”徐猛冷哼道。
田嬴望着徐猛,片刻后意味深长的说道,“徐将军到底是忠于朝廷,还是忠于宁王?”
“这两者有何不同?田大人勿要诛心!”想起晋桓将军等人便是因这些莫须有的言论蒙受牢狱之灾,徐猛更是怒不可遏。
“等下一道圣旨降临西境时,徐将军或许就明白这两者有何不同了。”田嬴阴恻恻的说道。
渭南城头的守军望着城下黑压压的方阵,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难道夏国,真的要变天了?”
西面的天空中,一条黄线灰蒙蒙的压了过来,越来越宽,远望去十分壮观。晴朗天空顷刻间变成半壁沙黄,半壁湛蓝。太阳渐渐被淹没在朦胧中,挣扎着剩下一个忽明忽暗的亮点。
“尘暴来啦!”有人大喊道。
西境今年的冬天格外冷,紧随酷寒而来的尘暴也异常凶猛,声如牛吼的狂风挟着黄沙穿过山河关后肆虐千里,竟然一路侵袭到从未涉足的渭南境内。
士兵面面相觑,长官们正在城里商议大事呢,这老天爷真不会挑时候。
尘暴如一条腾空的黄龙,转瞬间已卷至眼前,城下士兵纷纷掩面奔走,原本威严的军阵顿时溃不成军。
城头的守军也乱作一团,“我去禀报将军!”校尉刚准备转身走下城墙,眉头一皱,霍然回身望着昏黄的天际。
百鬼哭喊的风声里,闷雷滚滚而来。漫天黄沙中,隐现不计其数身着沙黄色军服的骑兵,其疾如风,脸上画满狰狞的鬼符。
杀喊声偃旗息鼓,应天南大门缓缓开启。
穿过两扇金灿灿的扉门,朝圣道笔直的向北铺伸。
帝国军队每一次凯旋都会沿这条大道入宫受赏,皇城百姓的鲜花和欢呼,见证了多少光荣与梦想。而此刻,朝圣道只剩下静谧肃杀,一人信步走在枪戟如林的大道中央,盘龙明光铠在暖阳下绽放出淡淡光晕,映射在大道两旁无数双狂热追随的眼睛中。
穿过龙门桥走到检阅广场,远远已能瞧见禁城正南宣武门的檐顶,街角巷尾的打斗痕迹逐渐增多,有多处冲刷血迹的水渍未干,在洼地汇积成水坑。
“信王殿下,”正在指挥调度的薛不违上前禀报,“京师卫指挥使当场毙命,剩余三名指挥副使纠集残余部下退入皇宫。应天城防已被五都军接管,请王爷训示。”
“严令各部,不许流散惊扰百姓,违者斩!”信王说道。
“遵命!”薛不违朗声说道,“王爷真乃大义明主,属下愿誓死效忠。”
一旁的泰王脸上闪过一丝鄙夷。
“当日五都军都督府内形势所迫,不得已制住了薛老将军,如今他老人家伤情如何?”信王和颜悦色道。
“叔父只是一时糊涂,他日幡然醒悟,定会感念王爷对薛家的恩德。”薛不违赶紧躬身道。
一名总旗小跑至身前行礼后禀道,“神机营火器已就位,现驻扎在应天城外,等候王爷调遣。”
泰王脸色急转,“二哥,再等等。”
“王爷一个月前就发出钧令,可四境行台军至今没有到齐,蔚海风家明显站在太子一边,还有宁王与战家郡主那一对儿上天入地的鸳鸯。。。情势瞬息即变,我们等不得!”薛不违说道,“如今箭在弦上,王爷应毕其功于一役!”
“你懂个屁!”泰王劈头盖脸的骂道。
五都军哗变,都督被杀。薛不违在信王扶持下暂代都督一职,虽然没有御赐诏书,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可毕竟手握二十万重兵,在这风口浪尖时算得上举足轻重的力量。但在泰王眼中,薛不违只是个溜须拍马毫无战功的墙头草,因此言语中满是不屑。
薛不违脸上一阵青白交加,又不敢顶撞,只得默然立在一旁。
信王轻言安抚几句后将薛不违支走,转身望着泰王,脸色不虞。
“小人上位,也敢胡乱指使。北都军出征燕州一战打成那副模样,我说他懂个屁有错吗?”泰王不服气道。
“北都军仓促受命,又是长途跋涉迎战漠北强敌,若打赢了那才真是神仙仗。薛不违本就是贺都督嫡系一派推出来顶黑锅的。”信王沉声说道,“城破至今过去整整一日,京师卫和禁军肯定已在禁城内布好防御,你妻兄蒲江那条内线只怕难有作为,再等下去也没有意义。”
“蒲江行事狠厉,他既然拍了胸脯保证,想必是握有那人致死的把柄,只不过禁军统领一向乱序轮防,谁也不知道那人今日领防哪一座城门。”泰王闷声说道,“承泽别无他求,只愿二哥筹谋大计时,能顾及母亲的安危。”
信王闻言盯着胞弟的眼睛,俊美温润的脸上渐渐浮出异样的红光,似兴奋更似癫狂,“时至今日,至亲最不该成为我面前的阻碍,母亲也不愿意。。。”
信王忽然收声,凝神倾听。
皇宫上空传来悠长的钟鸣,四十五声,九五之尊。
两位皇子同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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