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没有正常人

作者:淼淼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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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燃之


      我在二十五岁那年,成为了秦国的皇帝。也是秦国开国以来的第一个女皇帝。

      我的母亲叫裴若辰。我的父亲叫林泊舟。
      ——于是总有人私下议论说,我不该姓林。
      但是没人敢说我该姓什么。

      明德皇帝在五十二岁那年驾崩。临去之前对着我,模模糊糊的喊了一声 “阿砚”。
      ——于是大臣就作起文章来,说明德皇帝临终前已经不清醒了,故而遗诏作不得数,皇位该传给太子。也就是明德皇帝的独子王延唐。
      但是不好意思,王延唐不愿意要。将锦绣山河煌煌盛世让给了我。

      我后来当了皇帝。从二十五岁到七十五岁。成了在位期间最长的皇帝。我攻晋伐魏克郑,兵力曾一度到达罗刹海那边的西洲,将秦国的版图几乎扩大了一倍。
      ——于是又有人说,我却步不前,对西洲手下留情,是因为我少女时期在那里有过一段露水情缘,被那儿深目高鼻,有着一双雾绿眼睛的异族男人下了蛊。

      是了,朋友们,你们要看到的是一个不管是身世,继位之路还是政事手段都充满争议与波折的女皇帝的故事。

      但是又不仅于此。

      是我母亲最好的朋友苏清渝带我去的西洲;我后来将我母亲的骨灰葬在重光亲王府秘道的空坟里;我在明德皇帝临终前赶去楚国,带来了一把比月光还要冰凉的剑。那时我红衣黑发,腰间配着明月光,站在了这个孤独的帝王面前。

      上一代人的故事,狼火烽烟,梨花开遍,一切都已经过去。现在由我,来打扫这个战场。

      我叫林燃之。燃烧的燃。
      这个名字,是明德皇帝给我取的。据说我岀生的那天,五月底,帝京满城凤凰花开遍,整座帝京像在火焰里燃烧。

      这不常见。帝京在秦国之北,冬天漫长,秋天肃杀,春日迟迟,而夏日夏的很敷衍,凤凰花也很少开得这样盛。

      于是大家都说是吉兆。于是明德皇帝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小的时候王延唐总说喜欢我这个名字,觉得非常有生命的活力,像是太阳,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但其实他的名字才是真的浪漫。他的生母姓唐,所以王延唐,有一半的名字是父亲的,一半的名字是母亲的。

      我的阿娘是裴若辰。
      十年前,这个名字在帝京是响当当的鬼见愁。一把绝世名刀流火在手,她在整个帝京都是横着走。
      后来我岀生了。大家都很好奇,这样一个人,当了母亲会是个什么样子。
      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鬼见愁依然是鬼见愁。
      我的阿娘,是个飒了一辈子的女人。

      我的父亲叫林泊舟,是秦国的大理寺卿,他掌刑律,平悬案,是百姓心中的青天。在我母亲过世之后,他没有再娶。
      有人说是明德皇帝不允。可是我知道不是那样的,明德皇帝在我阿娘的丧仪之后,就见了我的父亲。

      明德皇帝说: “泊舟,你该再娶。”
      “一个人,多苦啊。”

      但是,林家不敢。
      我的祖母与父亲关起门来说话。他们说,明德皇帝绝顶聪明,心思敏锐却似海深,他说的未必就是他想的。

      我的父亲说: “伴君如伴虎。谁能猜透我们这位圣上的心?圣上又能对哪个坦诚说话?”
      祖母叹了口气: “燃之可以。”

      王延唐经常抱怨说,他才不是太子。皇帝一点不疼自己。他也不与皇帝亲近。而林燃之,才是皇帝的骨中骨,血中血。皇帝对她,才是真正的知无不言,无话不谈。

      我说,那是因为我从小就极度直接坦率。

      而王延唐从小就鬼话连篇,经常一番话里五句真三句假。皇帝最痛恨王延唐撒谎,像什么不念书,捉弄,这些都好说,只是撒谎这一项,坚决不饶过。
      ———但经常是皇帝一边罚,一边看着他那双眼睛,又舍不得。

      我从小没怎么在林家呆过。我是在宫中长大的,明德皇帝视我如己岀,人人都说,林家小姐才是皇帝的掌上明珠,她比公主还要像个公主。

      于是又有人私下说,我不该姓林。

      但是这实在是没法子瞧岀来,因为我长的既不像我父亲,也不像我母亲。母亲个子高挑颀长,是能女扮男装的程度,且五官浓烈美艳。父亲容长脸,整个人从长相到气质清秀如工笔画。

      后来过了很多年,我才知道,我长得其实很像我的一个远亲。她是楼国郡主许阑珊的女儿,也是王延唐的母亲。

      “所以你要带我去见她吗?她好吗?她知道皇上一直没有立后,也没有再娶任何妃嫔,皇上一直在等她吗?”我问苏清渝。

      苏清渝是一个经历了楚国的黄昏计划,秦国的白昼计划,三王内战,四月案,却依然全身而退好好活着的人。
      ———他真的,很能活。

      苏清渝是我阿娘最好的朋友。听她说,苏公子年轻的时候,一身白衣,折扇风流,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一直到今天白雪公子也不见老。四十岁了依然穿一身晃眼到烧包的白衣,笑起来眉眼弯弯。

      那一年,我十五岁。苏清渝从楚国来到帝京。他来见皇帝。

      那个时候我天天听到外界的传闻,说楚国与晋国开战,晋国有备而来,十万大军势如破竹。

      苏公子见皇上的那一天,晋国已经兵临城下。他来,是向皇上借兵十万去援楚。

      我和王延唐都觉得这人是疯了。

      可是皇上不觉得。他只是叹了口气: “兵临城下….云长宣怎么会让事情到这个地步。”

      “云长宣已经过世了,”苏公子回答。

      大殿里静了片刻。

      “存茉十八年的事。”

      皇帝问:“可是云丛芷没有发丧。”

      苏清渝的声音很轻。他说: “女帝不发丧,是她还觉得,云长宣还活着。一直都在她身边。”

      我隐约听我娘说过云长宣这个人。可我不知道他已经死了。也不知道他和存茉女帝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但我想,那应该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皇上只思考了一会儿,就同意了苏公子的请求。

      苏公子谢恩,之后他也不告退,也不说话,他们一直没说话。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皇帝才轻轻地问了一声。 “她….她好么?”

      苏公子说好。
      她想见见燃之。”
      “可以吗?”

      这就是我的故事的开端了。
      一切只因为她想见我。

      那时候,是帝京姗姗来迟的一个春日。未央宫前的梨花开得像雪。风吹过的时候,花瓣纷纷扬扬,像一场大雪,漫天的下呀下。

      皇帝站在春日的晴光下。玄衣墨发,苍白的皮肤。十多年后,他依旧美得像幅画。他似乎都没有老去的一天。

      我问他,您要我带她回来么?

      他摇摇头,说当然不。她再不愿意见我了。

      我又问,那要我带什么话么?

      他想了一想。
      我不知道这位帝王的心里转过了多少的念头,不过他到最后,只是对我笑了笑说,你回来之后就告诉我,她过得好不好。

      “就这样么?”

      “就这样。”

      我叹了口气。
      我觉得他孤独极了。我想,他在我阿娘的丧仪后对我父亲说的那句话,真的是真心的。

      他一个人,是不是也很苦。

      我忍不住地说,皇上还要等她吗。可是如果她永远不来呢,一直到您不在了,都不会再回来呢?皇上也要一直一直地等她吗?

      我知道,这种口气与皇帝说话是不合适的。若有外人听见,又要说皇上宠坏了我,让我无法无天。
      可是那时的未央宫外没有别人。只有春日的梨花与春日的风。

      他想了想告诉我说,他没有在等她。他只是很想念她。不受控制的。

      他也没有法子。

      那一刻我真心的难过。

      念过那么多的诗句,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这么悲伤的诗句。
      可是我没有爱过谁。我不能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滋味。

      ———会很痛吗?
      连明德皇帝这样一位伟大的君主,他也会觉得心碎,他也会….没有法子吗?

      我想了很多,我发现自己想不明白。这么复杂的感情。我可能这一辈子都不懂。

      皇帝笑了,他说,我希望你不懂,永远都不要懂。

      可是苏清渝没有带我去楚国。
      他骗了皇帝。
      或者说,他们很多的人,都骗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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