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宇天穹

　　“傀儡？”
　　曹宇铭道：“在前几年，听风阁一部分人员被王上派去佑安城城外的一个小镇上执行任务，据说那个镇上出现了许多活死人，它们行为僵硬，面色青白，力大无穷，几乎刀枪不入，攻击性很强，根本不似活人。”
　　许天辰“哎？”了一声，“我知道这件事，据说那是个瘟疫，那个镇上和周围村子死了好多人，本来忘天阁也想派人去清除活死人的，但…嘶——那个时候忘天阁内好像出了什么事，几个大长老之间出现了很大的矛盾，我爹当时被气的不轻，反正那时阁内乱的很，也就没心思去管那些活死人了。”
　　曹宇铭点点头，接着说：“我们都以为那些活死人应该只有蛮力，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情要听风阁来做，直到我们见到了那些东西，”他盯着刀子，留意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那些活死人不仅只有蛮力，要知道一个人死亡之后，储存灵力的灵元很快就会化为齑粉，可这些活死人不仅有灵力，而且还十分强大，我们的一个兄弟因为大意死在了一个那些东西手上，如果不是活死人的打法毫无章法，我想我们都很难全身而退，而当我们杀死一个活死人之后发现了一个跟奇怪的现象——它们的灵元没有化为粉末。”
　　邢安霖：“这有违常理啊。”
　　刀子嗤笑一声，道：“那又如何？曹宇铭，你不会单凭这个就想说，那些活死人体内的灵元就是我们挖来的吧？”
　　“我们是怀疑那些活死人就是你们的杰作。”
　　“胡说八道！别什么帽子都往我们头上扣！”刀子索性破罐破摔了，“我们确实挖了人的灵元，但那都是用来卖的！可就算是卖我们也是一个两个往外卖，哪有那么多成批的，还得避着朝廷和刑卫司的人，你以为容易吗？”
　　许天辰“啧”了一声，又呼了他一巴掌，“信口胡诌的本事怎么那么厉害？”
　　“我没有！你看我说了你们又不信！”
　　曹宇铭没在看刀子，而是转向孚翎，问：“你怎么看。”
　　“……我看可信度不高。”
　　曹宇铭淡淡道：“哦，满口胡言，那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要么杀了吧。”
　　“？？？”刀子一慌，眼看着孚翎拔出匕首，他挣扎道：“喂！你们真敢杀我？别忘了你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忘天阁不会放过你们！”
　　红芸发现孚翎背叛是因为看到了南溟玥，但这其实和曹宇铭他们关系不大。真正令无痕判定他是“叛徒”的原因尚不明朗，但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一个大概了——和他一起在忘天阁卧底的那个人，联系不上了。就像孚翎说的那样，无痕可能已经发现了那个人，并且用手段让他供出了曹宇铭，或者…曹宇铭想到一路上无痕的眼线，说不定他和白天的见面都被看在他们眼里了。他更希望是后面那种可能，如果是那么早就发现了，那么这次孚翎的背叛就成为了无痕真正想要除掉他们的导火索。
　　孚翎阴测测道：“正因为已经走投无路，才要鱼死网破，既然已经无法回去，为何还要如此仁慈？”
　　刀子看着孚翎，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曹宇铭道：“想活下去不是不行，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说了你们信吗？刚才我说的都是实话！”刀子咆哮了。
　　“忘天阁为何派你来，为何你不仅说孚翎是叛徒，连带着我们也捎上了，忘天阁到底发生了什么。”
　　“……………”
　　“刚才你醒过来的时候说‘一群叛徒’，你是如何知道我们也‘背叛’了忘天阁，我们露出了什么马脚？许天辰也在这里，他的父亲是忘天阁的长老，你为什么把他也列入‘叛徒’。你可以考虑不说，但你旁边那个呢？我不介意杀鸡儆猴给他看，”曹宇铭劝他道，“别太执拗，说了实话我们还可以放你一马，也许你还有机会回来报仇呢？不过如果等我失去了耐心…这个问题其实没太大关系，忘天阁内的大事稍微查一查就知道了，也用不着非要在你这里得到答案，”最后，他放沉了声音，听起来充满了诱惑，“我是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如果忠臣和佞臣站在一起，明眼人往往会告诉忠臣远离佞臣，而刀子的做法包括在溪水边的那三个人，反应都不太对。
　　杀鸡儆猴，杀的“鸡”是哪个？不言而喻。
　　刀子身上的毒大概快消失了，紫黑的脸色渐渐变的惨白，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房间里没有声音，他心跳如鼓的声音格外刺耳。
　　曹宇铭很有耐心。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那个人稍微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刀子猛的打了个哆嗦。
　　“你猜对了，忘天阁确实发现了一个卧底，顺着他，我们查到了你。”在同伴转醒之前，刀子这样说。
　　………………………
　　“阁主本来就想要邢安霖的灵元，无论他是不是邢玄都已经没关系了，孚翎选择背叛，你又被查出来是听风阁的人，许天辰既然跟着你们，无论怎样都已经是个威胁了，不把你们全部杀了，终是个隐患。”
　　…
　　深夜，邢安霖吃了药昏昏沉沉睡下了。
　　许天辰坐在院子里，烦恼的一杯一杯的灌凉水，雪狼在一旁看着他，忍不住说：“这又不是酒，喝多了只会想尿尿而已。”
　　“………”许天辰喝水的动作一顿，长叹一口气，没说话。
　　这还是雪狼第一次见这个模样的许天辰，问：“怎么了？”
　　“说了你也不懂，一个小狼狗而已。”
　　雪狼：“你不说我怎么懂。”
　　许天辰见雪狼难得的正经没怼他，思索片刻，说：“我爹联系我，让我尽快赶回佑安城。”
　　“你爹？那个…忘天阁的长老？”
　　“对啊，讽刺吗？”许天辰苦笑一声。
　　自长廊那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曹宇铭坐到许天辰的对面，“呯”的一声，往桌子上放了一坛酒，两个酒碗。
　　许天辰看了他一眼，“曹大侠，演的不错嘛。”对于曹宇铭隐瞒身份这件事，他还是有怨气的。
　　“对不住了，我自罚一杯。”曹宇铭没有多说，仰头一碗酒下肚。
　　“谁跟你计较这个，”许天辰一摆手，取过一只碗倒上酒饮了一口，酒味不浓，还有一股甜甜的味道，“这是什么酒。”
　　“玥医师酿的药酒。”
　　“………”许天辰将酒碗一放，将一个纸鹤往桌子上一丢，说正事，“我爹传信让我回去呢。”
　　四季林内灵场混乱，传音石大部分时间根本不管用，许天画给许天辰传这封信估计花了不少功夫。
　　“正常。”
　　“正常个屁，”许天辰忍不住骂了一句，“你说咱兄弟三个，成什么样了，你知不知道我知道你是曹殇的时候我有多惊讶。”
　　曹宇铭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给许天辰满上。
　　“你说你吧，那么早就认出来邢玄了，怎么就不告诉他呢？你不跟我说也就算了，我一家子都是忘天阁的，不信任也正常，可邢玄你总不能不信他吧！”
　　“我没有不信你，”曹宇铭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开这个口，尤其是…邢玄。”
　　许天辰知道曹殇不爱说话，有时候甚至可以说…在某些方面总表达不好自己的意思，他不知道现在的曹宇铭怎样，估摸着也强不到哪去，“开不了口”这种话，他还真有可能，可明白归明白，心里就是憋着一口气。
　　“我爹不知道你俩的身份，无痕肯定没往外透露，合着现在咱仨就是，在立场层面上我跟你俩现在对立面，”许天辰胸腔一阵酸楚，猛饮一大口酒，“我不想回去，回去干嘛？继续当一个游手好闲的少爷？我爹根本就懒得管我，一门心思钻到忘天阁里去，家里就我一人，有家跟没家没啥两样，一个月能正眼看我一次确定我没死我就感谢天地了。现在这个情况我十有八九也回不去了。”
　　“确实不能回去，”曹宇铭重新给他满上。
　　许天辰的脑子忽然清醒了，“看那个叫刀子的家伙的说法，是打算把我也杀了，我爹不知道你和安霖的身份，到时候我真死了，忘天阁铁定会把我的死按在你们身上，‘忘天阁某成员被叛徒卧底所杀’，多好的理由啊。”
　　曹宇铭点点头。
　　“我爹那个老狐狸啊。”许天辰看着天上的星星，半晌没说话。
　　孚翎体内的毒没有解药的压制正在快速侵蚀着她的身体，毒药属阳性，侵蚀灵脉时犹如烈火焚烧，痛苦至极，春季林里没有寒性的药草，南溟玥只能用邢安霖采的冷火，左右忘天阁已经回不去，收集的药材已经没用了，南溟玥大肆寻找一番，勉强做出了几颗药丸。
　　“毒入骨髓，彻底清除已经不可能了。”吃了药孚翎沉沉睡去，苍白的脸色在油灯的映衬下白的几乎透明，南溟玥给她盖上被子，帮她擦去了额头的冷汗，云容今天难得没有走，在帮南溟玥整理药材，曹宇铭说，这里呆不久了，要马上离开，孚翎必须和他们走，南溟玥知道他们要去哪，她能做的也只有多做一些药。
　　云容道：“她这是早晚都会死啊。”
　　南溟玥温怒，“容容！”
　　云容撇撇嘴，“你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吧，就算你变成这个样子她是无心，但终究还是因为她，如果你没有失去灵力和眼睛，你现在应该还很潇洒的流浪四方吧，结果一个孚翎直接拔掉了你的双翼，只能蜗居在这小小的村庄。”
　　“………就算没有孚翎也还会有其他人来找我，这些都是无痕的错，我们不过都是受害者。”
　　云容轻“哼”了一声，眼尾上挑，看着床上的孚翎，“我是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
　　“别说了，”南溟玥微闭双眼，长长的睫毛映下一小块阴影，“明天，我打算和他们一起走，村子…以后就交给你和肖彤了。”
　　“什么？！”云容大惊，放下手中的药材走到她面前，“你要走？”
　　南溟玥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嘘”了一身，示意她出去说。
　　外屋，云容气哄哄的坐在那里，“我不同意。”
　　“孚翎这个样子我不放心，而且邢安霖不知何时候才能恢复记忆，”南溟玥的语气不容置喙，“和他们去王宫也是为了我自己，作为被害人之一，我在忘天阁的经历也算无痕的一条罪证。”
　　“这…那万一他们保护不好你呢！”云容又气又急，“虽然你用毒很厉害，但是人心叵测，曹宇铭很强是没错，可他毕竟也中毒了，孚翎现在就是个累…毫无战斗力的人，邢安霖不知什么时候恢复，许天辰的………”
　　“容容！”南溟玥打断她，“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所有的事情必须有个了解，而且我的行踪已经暴露，继续待在这里也会连累村子。”
　　“我们还会怕你连累？”
　　“可是我怕，”南溟玥握紧了拳头，笑了笑，“等事情都完结了，我就回来。”
　　南溟玥虽然看起来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但性子十分执拗，说一不二，云容看着她，眼眶发红，“干脆我让云杳一起…”
　　“不行，他得留下来和你一起保护村子。”
　　云容心里憋着口气不上不下的。
　　南溟玥道：“如果可以给无痕定罪…说不定可以让他说出当年的真相，也为你的师父好吧，邢天海的死亡到底是因为什么，你不是一直不相信他是因为背叛忘天阁被杀吗。”
　　听到师父的名字云容的眼眶更红了，她狠狠的揪着衣服，“我想亲手杀了无痕。”
　　南溟玥眉头一皱，双手轻轻交叉，喃喃道：“我记得你说过邢天海有一个儿子…是叫邢玄对吧。”
　　云容：“对，就是邢安霖，曹宇铭就是曹殇，是曹阳叔的儿子。”
　　南溟玥：“………”
　　“为了在忘天阁的势力之下活下去，他们不得不换名字。”云容明显很不开心，随便嘟囔了一句。
　　“原来如此，无痕作恶多端，简直仇家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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