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凤呈祥

　　晏伯空顶着昏沉沉的脑袋，强撑着在客栈中转了转，想问店家再要一间房,但一想到客栈已经开门做生意了，空房必定不多，自己和海倾倾两个人长时间占着上房，花销都是陈文甫在负责，犹豫一会儿，实在不想开口，最后晕乎乎地转到海倾倾房前，又不敢敲门，索性在门口席地而坐，倚着墙壁，闭眼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海倾倾一开门就看见晏伯空倒在脚下，心下莫名，发现他似乎还睡着，便拍醒他，道：“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睡在这里？”
　　晏伯空睁开眼，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抬头见海倾倾讶然不解的神情，想了想，支吾道：“那个……我房里面闹老鼠，睡不着，我就……”

　　“什么？有老鼠？”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名店伙计，提起扫把，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小的帮您赶出去！”
　　“啊喂……”晏伯空不及阻拦，眼见着那名店伙计冲进自己房中，陈子芊的喊声随之响起：“大胆！谁让你进来的？”

　　店伙计忙点头哈腰，赔罪着退了出来，陈子芊跟着走出门外，海倾倾愕然片刻，向晏伯空道：“老鼠？”
　　晏伯空心里莫名一阵惊慌，思路乱成一团，不知如何解释，只好举手起誓道：“我发誓我在这坐了一晚上，不信你问他们……”说话间又禁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就朝走廊上的军士招呼，想要拉人作证。

　　“行了，”海倾倾打断他，“你快进去吧，大夫等会儿就过来了。”
　　晏伯空讪笑着走回自己房，门外陈子芊掩口又是一通哈欠，心中虽有点发窘，面上却一片淡漠，瞥了眼海倾倾，若无其事地转身就走。

　　“请留步。”海倾倾叫住了她，面上毫无波澜，语气也没露半分不悦。
　　陈子芊回身，懒洋洋道：“有何指教？”
　　“我不管你什么目的，”海倾倾低声道，“别再打扰他。”
　　陈子芊嘴角一抹无声冷笑，转身下楼。店中伙计早已帮客人喂好了马，陈子芊牵马离开客栈，打算回军营陈元序身边。

　　刚出镇子没多远，陈子芊便听到后面有人追来，为首一骑正是陈文甫。陈文甫让随从等候一旁，自己策马靠近，陈子芊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在马上道：“皇兄又有何指教？”
　　陈文甫低声道：“我知皇妹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三兄客气了，我从小就是无理取闹之人。”陈子芊用手安抚着不停打转的马，态度闲散地道，“我也不知晓什么旁人不知的内情，不过随便猜的。你们之中没有人愿意替父皇分忧，那便我来咯。”

　　陈子芊闲来无事跑这一趟，给晏伯空与海倾倾一个下马威，只是想让他们明白，永安城并不欢迎他们，最好能把他们逼回瀛洲，这样元光帝不用为难，海倾倾等人也得个全身而退。只不过陈子芊担心怕被元光帝知道了，再责怪她插手国事，是以来了场“胡作非为”，真要追究起来，却又不是什么大事。

　　陈子芊能猜到的事，陈文甫在看到严宝来出现之时自然也猜到了，想了想，问道：“皇妹这是要回军营么？”
　　陈子芊点了点头：“我点到为止，至于他们怎么打算，毕竟不关我事。”

　　陈文甫一笑：“皇妹若真有意，何不帮人帮到底，与他们一道入京？”
　　陈子芊道：“有你还不够么？”

　　陈文甫苦笑：“我有事要立刻离开，他们两个不日也要启程，等不得大皇兄了。”
　　陈子芊一挑眉，斜睨着他道：“你自己撇得一身轻，拉我来趟浑水，我才不干。”

　　“我当真有事要离开，”陈文甫拨转马头，道，“皇妹若不愿管，那就由他们自生自灭好了。”言罢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哎……”陈子芊无语，想不通陈文甫对所谓的瀛洲使团到底什么态度，心道你撒手倒是撒得干脆，那做什么临走还要将我一军？陈子芊停在原地纠结半晌，终于一叹，勒马向齐镇回返。

　　严宝来带来了元光帝同意派使者入瀛洲的旨意，海倾倾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待大夫走后便说与晏伯空听，晏伯空心底十分确定自己爹娘不会同意来东齐，元光帝的使者怕是一厢情愿，带不回人来，不过跑一趟总是好的，可以让楚云合收敛一些，当即也少了许多担忧。

　　陈子芊下毒意在拖住海倾倾，不过晏伯空实在等不及，坚持要立即启程，陈元序不知为何还是没有动身计划，海倾倾二人便和严宝来、陈子芊一道上路。

　　严宝来近年来养尊处优，晏伯空夹在他的队伍中，倒也没怎么妨碍到伤势痊愈，只是陈子芊略显难缠，总赖在他的马车中，海倾倾隐约猜到了几分她的用意，全程沉默，佯作看不见，晏伯空只有苦笑不已。

　　行了五六日，晏伯空的晕眩症状已经轻了许多，只是易乏易累，大半时候都缩在车中睡觉。这日午后，队伍休整片刻后再次开动。晏伯空正要靠在车厢中继续打盹，陈子芊却掀帘跳了上来。晏伯空早已见怪不怪，眼皮子掀到一半便又闭上了，陈子芊又往前凑了凑，眨巴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你上次说海里有会吃人的鱼，然后呢？”

　　晏伯空不敢再说话了，上次是陈子芊信誓旦旦地表示，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出海玩，晏伯空怕她缠上自己，便搬出食人鱼来吓唬她，不成想没把她吓退，反而让她的好奇之心更加强烈，好不麻烦。

　　陈子芊又问：“那鱼算是猛虎豺狼一类的东西，还是说……是海里的妖怪？成精了么？”
　　“你是不是志怪小说看多了？”晏伯空禁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是……你好歹也是大齐的昭和公主，总往我这儿跑，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陈子芊故意装傻，笑道：“说什么闲话？就是因为没人同我闲话，我才来找你的呀。”

　　晏伯空不再理会，抱着胳膊，缩起脖子闭目养神，周身萦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陈子芊有点动气，手指戳了戳他胳膊，道：“喂！本公主命令你陪我说话。”
　　“命令？”晏伯空睁开一只眼，“真遗憾，本人并非大齐子民。”

　　陈子芊撅着嘴，狠狠地瞪着他，咬牙道：“过河拆桥的白眼狼，若不是为了护送你们，本公主原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玩的！”
　　晏伯空心下暗叹，睁开了眼，见她一脸委屈模样，心头不禁闪过一丝愧疚，不过转瞬即逝，苦笑道：“也许我们应该感谢你吧，不过话说回来，前方若真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们，那这危险的来源，你也应该很清楚？老子坑人女儿保人，我们真用得着感激涕零吗？”

　　陈子芊闻言低敛了眉眼，眼眸隐在眉睫阴影之下，不知想些什么，咬着嘴唇不说话了。晏伯空又道：“其实在下并不希望公主为了我们惹你父皇不快，”说着轻轻一笑，耸了耸肩，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何必呢？”

　　“我……”陈子芊嗫喏半天，心中莫名迷茫，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要趟这浑水。诚然，她不想看着这俩人自生自灭，但……就因为陈文甫的两句激将，自己就跑来跟父皇作对么？

　　晏伯空一声叹息，掀开车帘想要下车，陈子芊道：“你做什么？”
　　晏伯空坐回车中，朝旁边的马车扬了扬下巴：“若说护送……那里才是你真正要送的人啊。”

　　陈子芊下意识地转头，旁边那车的窗帘被撩起大半，海倾倾正靠在窗格旁，执卷翻阅，完全没注意这边的动静。陈子芊突然大怒，指着晏伯空道：“你……混账！你是说本公主还要护送她不成？”

　　“不敢，”晏伯空一笑，“殿下息怒，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必要在我身边，我无足轻重，不会是任何人的目标，她才是。”言罢跳下马车。

　　“你干什么去？”陈子芊攀着车门，探身问道，目光无端透着紧张和急切。
　　晏伯空道：“我过去看看她。”
　　“你回来，”陈子芊语气蛮横，“不准去！”

　　晏伯空不想听她无理取闹，直接跑到海倾倾车窗下，问道：“殿下，我可以进来吗？”
　　“哦。”海倾倾眼不离卷，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习以为常了。这几日来，每每晏伯空的马车被陈子芊霸占之后，他都会躲来海倾倾这里，好在陈子芊再也没做过夜里占人房间的事情。

　　陈子芊眼见着晏伯空跳上海倾倾的马车，莫名一股火气蹿上心头，狠狠地放下帘子，兀自生着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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