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苏醒
紫月的头直接就撞在了床头上,撞着敏贵妃挡在那里的手掌发出沉闷的重声。紫月第一反应是懵,但立马就反应过来,将全身的力气凝集到喉咙用来发声惨叫,“救命!娘娘救命!小姐!小姐!小姐救我!小姐救救紫月!啊!小姐!!!”
朱嫣被紫月的叫声吓得浑身一激灵,那声音简直尖利地要刺破耳膜,在脑袋里转几圈回响,但她也是玲珑心思的人,立刻明白敏贵妃是要利用李云舒对紫月的关心来强行唤醒她。她用力伸展松合几下右手,合成拳头形状,手脚麻利地用宽大的袍袖层层叠叠包裹成一个巨大的布拳头,推开敏贵妃继续撞击床头的手和紫月,干净利落地对着床头的雕花一拳击中!
木质摧折的声音立刻震响在李云舒耳边。因为是用丝绸包裹住的击打,声音反而多了浑厚沉闷,更像是木板打在人身上的声音,更像是刑具打在紫月身上的声音。
李云舒立刻就有了反应,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般,眉头死死皱成川字,手脚开始用力踢蹬推拒,身子也在不停地蛇形起伏跃动,就像是要逃脱禁锢冲出去一样,嘴大大张开,发出嗬嗬的声音,无声无息地撕心裂肺地喊着什么。
紫月在心里默念出了李云舒默喊的名字:“-紫月?”她没有流泪也没有笑声,喉咙里仍然继续着她的努力,用尽了各种或高亢或嘶哑的音调和语言,疯狂地惨叫哭饶求救李云舒。她看见了反应,她的小姐对她的声音有反应,可能会为了她醒过来,回过神来,这就是她最想要的!
朱嫣不停地用拳头持续重击着床头,配上敏贵妃不停嘴地尖利咒骂和紫月已经沙哑的哭叫,只听声音,这间内室已经恍若人间炼狱。
三人拼力的付出效果显著,李云舒的反应越来越大,眼睛在眼皮下不停转动,已经是将醒未醒的状态了。
突然,敏贵妃猛地捂住紫月的嘴,将她的叫声禁锢在喉咙里,惨叫戛然而止,只有重击物体的声音仍在有规律地响起,仿佛在那一瞬间有一条命消逝。
“不--!”李云舒的眼皮骤然睁开,狠戾绝望地瞪着眼睛看着上方,眼神尚带涣散却冷厉逼人,恨不得将对方扒皮拆骨食肉饮血,嘴里重重地喘着粗气,用力过度的肺像破掉一样发出杂音。
“小姐!”紫月手足无措地不敢去触碰李云舒,生怕碰到哪里不对她又会陷入不对的境地,只能尝试着去唤她,看看她有没有彻底清醒回来。
敏贵妃和朱嫣也不敢确定李云舒现在的状态,不敢刺激她,便默认着往后退了两步,看着紫月轻手轻脚地为李云舒擦拭满脸的汗水。
李云舒的气息慢慢地喘匀,神思也像是跟着呼吸回来了,她扭动了一下头,却发现颈部和肩部的肌肉都像是打过架一样无比酸痛,她在梦魇之时全身的肌肉一直绷紧痉挛,导致她现在连抬起手都感觉到了剧痛。
可李云舒却完全不在意这些痛楚,她抬手像是不敢置信一样去摸紫月的脸,快到肌肤的时候却停住了手,怕眼前的人只是一场梦或是一场噩梦,她一碰,这场噩梦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不见。
紫月感受到了那种害怕与患得患失,她明明眼里还含着泪水,脸上却满是笑意,带着李云舒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是我啊小姐,是紫月,我没死,我还在,紫月还在。”
李云舒摸着手下温热的肌肤,开始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地哭,毫无形象地哭,眼泪鼻涕全都糊在她好看的脸上。她死死抱着紫月,抓着紫月后背的衣衫不放手,就像放手了眼前活着的紫月就会变成噩梦里那个血肉模糊的东西。
敏贵妃松了口气,终于放下心来,哭出来就好了,醒过来就好了,只要人还清醒着就能开导,就没有大问题。
朱嫣看着紫月和李云舒抱着哭成一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真心的笑意,拽拽敏贵妃的衣角,“我们先出去打发事情?让久别重逢的某人好好哭个够。”后半句却是提高了音量,故意说给了人听。
敏贵妃在刚刚的整个过程里也是又操心又操力,还贡献了亮堂的嗓子和所有的粗鄙词汇,也是累得满头大汗,乐得出去缓缓气,“走走走,我可听不下去哭得这么惨的,闹心不闹心啊?”
李云舒听着二人的玩笑话,却突然开口叫住二人,“别出去,快来不及了。”嗓音里还带着嚎啕后的沙哑。
敏贵妃皱眉,感觉到了不对,慎重地问道:“什么来不及了?”朱嫣扭头看着李云舒,内心感觉到了慌,让李云舒如此郑重,又是对她们说的,肯定不会是好事。
李云舒带着满脸的泪水鼻涕都没擦,“皇上快下朝了,他肯定会问的,必须想到合情理的解释把你们俩摘出去!”
“我们?我们怎么了?为什么要摘我们?”朱嫣慌张地左右来回地看敏贵妃和李云舒,李云舒决然,敏贵妃惨烈,毫无疑问敏贵妃听懂了李云舒的意思,可她却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敏贵妃直着身子缓缓坐在桌子旁,将全身的力气都泄在了倚桌的手臂上,“云舒寿辰是在我长春宫过的,嘉妃是随后与她谈话的,论嫌疑绝对是你我更为严重,如今嘉妃早早被收押,可你我却没有,还被放进来单独与云舒相处,”敏贵妃的话断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苦涩地笑了,“因为皇上本来就想把这件事放到我身上,小嫣不过是附带的罢了。”
李云舒冷静地揣摩着皇上,推测道:“若是我不醒则罢,若是我醒了,皇上估计就会派人让我接着睡甚至是永远睡下去,然后这件事是怎么回事,要怎么来处理,就全看皇上的意思了。”
朱嫣被李云舒话中皇上的狠心震惊了,“皇上那么宠爱云舒你,他会害你要你的命?还有为什么要害玥初?皇上,皇上要杀了玥初吗?”以朱嫣的想法里,皇上对李云舒是盛宠,可以说已经到了很喜欢的地步,怎么会突然就要用李云舒的命做筹码?而皇上与敏贵妃更是年少夫妻,虽无深爱,可平日皇上却是尊重爱惜她的,怎么会用李云舒的命来陷害她?
敏贵妃扯了个笑,拉朱嫣坐下,用手拍了拍她的头顶,教她道:“皇上对谁会心软?他对谁都不会心软,也对谁都可以下手。不要高估宫里任何人的底线,尤其是皇上,他的宠爱可以是逗弄猫狗般的喜爱,也可以是蒙住你的眼睛捧你上高台然后松手的捧杀。至于,他为何要杀我?”
敏贵妃不肯将头颅垂下,昂首挺胸道:“因为他怕我,他怕我姓董,又恨我姓董,却又离不开我董家。”
她对皇上对她的态度心知肚明,对原因也心知肚明,觉得不屑又可悲,“我看过他最卑微的姿态,软弱无力,战战兢兢,太后就是放个屁他也得说是香的,才不是现在说一不二的君王。我不怕他也不畏他,比起你们我和皇后更不好掌控不是吗?所以他要废我,再用玥雨继续和董家结亲。”
李云舒的推测简直活脱脱就是一个翻版的皇上,“他不会杀你,他也不愿杀你。你是他的年少夫妻又不曾伤他,他最是念旧,只会贬你抬高庄妃,让庄妃成为他和董家间的纽带砝码。他会荣养着你,到死为止,也许死后还会给你一个极度尊贵的谥号,为了你大哭一通,然后感伤你们的相伴时光呢。”
这不是推测,而是上一世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元鼎四年敏贵妃董玥初被丧子的宸淑妃胡静娴查出毒害有孕的王临真致其小产,被皇上贬为敏贵人,却行妃位份例制品以荣养;元鼎五年胡静娴病逝,皇上痛惜于人生无常,世事无常,晋敏贵人为敏嫔;淑宸皇贵妃逝世六年后敏嫔董玥初抑郁而死,皇上感伤少年夫妻情分,又是元鼎元年的第一批入宫的贵妃,下旨以副后礼风光大葬,追为敏敬惠恭烈徽翊皇贵妃。
好一份少年夫妻情分,纵使董玥初再怎么表示不求荣宠清高自持,再怎么向皇上示好,却也没让皇上对董玥初留一点情面,没了位分人尽可欺的董玥初于后宫中抑郁而死。
死后的哀荣,只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罢了。
敏贵妃大笑,“他的心呐大得很,想装下千里江山万里海河,可他的心又太小,为了这江山如画,除了他自己,他谁都能除掉,他谁都能舍掉。”
朱嫣被刚刚接收到的信息弄得心头发麻,种种思绪杂糅在一起,从小受到的忠君爱国的思想让她无法将皇上放在自己的对立面上,将他想得心狠手辣然后想方设法地防守回击。但她入宫一年以来的经历和面对皇上的直觉又告诉她,李云舒和董玥初说的是对的,你所效忠敬爱的皇上不是个好男人,他是个能对自己的女人下手毫不留情的男人,是个辽东意义上的小人。
朱嫣重新建立三观的时候,李云舒对着敏贵妃道:“我们开始吧。”
敏贵妃点点头,二人撇下朱嫣让她自己悟去,时间紧迫,李云舒不敢下床怕随时皇上会来,她躺着敏贵妃坐着,二人你来我往地制定了一套严谨缜密的说辞。
好不容易在敏贵妃方方面面为朱嫣讲了该做什么之后,外面传来了绘隽的唱声:“恭迎皇上。”
李云舒默默看了二人一眼,合上了眼睛,浑身用力,在紫月的泪水中抽搐痉挛。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