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短篇聚集地

　　在我发觉自己能再度欣赏这个世界丑陋一面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没有意义的人生在□□绽放的最为绚烂的时候终结，迎向未知而恐怖的死亡世界。现在闭上双眼细细回味，我仍能感觉到紧绷的脑神经在剧烈震颤——那是面对绝望时最最本能的反应。

　　茫然失措，心乱如麻，声嘶力竭，呼吸渐止，体如寒冰。

　　死前的我似乎也曾不甘过，觉得如此平凡的自己凭什么也要遭遇噩梦；死前的我似乎也曾惊慌过，觉得如此平凡的自己定然也能被平凡的人拯救；死前的我似乎也曾癫狂过，觉得如此平凡的自己既然无法得救就干脆让噩梦与自己陪葬。

　　可这些情绪现在都已经化作尘土，随风而去。

　　唯一记得的——

　　只有视网膜上那人背影的成像而已。

　　/

　　你相信公平吗？

　　你相信正义吗？

　　你相信英雄吗？

　　我都不相信，直到我遇见那位先生——烛台切光忠。

　　“你没事吧？”

　　“没有……请问你是？”

　　“我是负责这次案件的探长烛台切光忠。按常理来说我现在应该体谅一下你的心情不问你什么，但由于这次的犯人很可能是连环杀人案的作案者，希望你能配合我解答一些问题。”

　　他过长的刘海遮住半只眼，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一同被遮住的还有一个漆黑的眼罩。露出的眼瞳是璀璨的金色，查案时如同金属般没有温度，只反射出目及者唯唯诺诺的表情。挺拔的鼻梁下是用低沉嗓音诱惑着眼前人道出内心所藏一切的唇。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胸膛被警服与风衣紧紧包裹，黑色的西装裤修饰得那两条大长腿更加修长。

　　他说他的名字是烛台切光忠，是负责追踪杀害我胞妹凶手的探长。

　　烛台切光忠。我在心里默默念着他的名字。

　　“你问吧。”我从外衣口袋里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将眼角的泪水擦去以防止眼妆因此花了。

　　他打开笔记本的手一顿，漫不经心地瞥了我一眼。我知晓是自己的淡然神色令他注目，却没有什么解释的想法。

　　“死者与你的关系？”

　　“她是我的胞妹。但由于年龄差距比较大，我和她的关系不算太好。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我们通常不会来往，毕竟住的也比较远。”

　　“嗯……你知道她有什么喜好吗？”

　　“泡吧——哦忘记说了，她是Lesbian。”

　　记到这句话，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我挑着眉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是因为性向问题才不和她来往。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喊我来的。”我找出手机，将她发给我的短信调出来递到烛台切的面前给他看。

　　“必要的情况？”

　　收拢手心仅将食指曲起置于颌下，我“唔”了一声，在拖着长音的同时表现出正在思考的样子，然而实际其实是在盯着他笔记本上的标识不想眨眼。

　　——好眼熟的标识，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烛台切眼神示意身旁的警官去别处注意一下现场采集情况。我愣神地盯着他的举动有些不明所以。他对我笑了一下，嘴角勾人的弧度加上那微微上扬的因为疲劳而发红的眼尾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魅惑。

　　“现在能说了吗。”

　　淡淡垂下眼，烛台切转过身四处打量一下。他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我对面，长腿叠在一起优雅地翘着二郎腿，神色漫不经心又有着奇怪的轻蔑。

　　是的，轻蔑。

　　宛如我在他眼里不过一只可怜而弱小的蝼蚁。

　　筛网样式的大脑过滤层层叠叠信息，将接收到的外界信息全部重新规整塞入适当的书柜当中。我借着手帕遮掩止不住高扬的唇角，精神都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定下心神，嘴角随着手帕的移动向下撇，“她有喜欢的人，准备结婚了。”

　　“哦……？”玩味地笑着，烛台切金色的眼瞳泛上一层蜜色，眼波流转神色温柔。这样的他令我不觉放下心中的防备——

　　又或者只是不愿意再防备了而已。

　　追逐着连环杀人案犯人的他正是名副其实的英雄，不畏危险无惧邪恶，身为受害人的弱者被他保护着不必再惧怕弱肉强食的世界。

　　只是那熟悉的标识以及突兀的轻蔑感……让我有点在意。

　　“其他还有什么需要我回答的问题吗，探长？”

　　“私人问题。”烛台切起身，他弯下腰轻拍我的头，亲昵而熟悉的举动让我精神恍惚，“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不知道我今天能否护送你回家？”

　　“……当然可以。我的荣幸，先生。”

　　我的荣幸……烛台切先生。

　　/

　　我一直想不通，烛台切光忠这个男人为何这么复杂。

　　就我跟踪他的那段时日而言，他应该是个很温和的人。时刻注意着外表、不经意间的体贴照顾还有对友人的在意构成了我对他的印象。

　　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他好像又是另一个人。

　　——非人般的淡薄，天才拥有的淡然，超脱人类的高高在上。

　　“你是谁？”我听到自己这么问，脚步不自觉向后挪动，颇为惧怕叼着烟嘴仰望黑夜的他。

　　“一个本该死在大火中的人。”

　　点缀烟草的腥红火光夺走我全部的注意力。我怔忪地看着他，不太明白他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将手中烟蒂扔到地上捻灭火星，烛台切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抬起我的下颌逼迫我与他对视。背部紧靠在冰凉墙体，身前却被炙热的怀抱包围，冰火两重天的感受刺激着感官导致大脑运行速度被拖累。

　　我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在眼罩上流连。

　　“你不会死的，我亲爱的……探长先生。”他的名字在唇齿间流转，最后被现下的职称代替。我眼神崇拜，恍若他是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天降英雄，“你活得好好的啊，你看你仍在呼吸，脉搏仍在跳动不是吗？”

　　“……别再继续了。”

　　“你在说什么？”我笑了笑，下意识移开目光转向更为阴暗的巷子死胡同里，“现在你应该去救救那位女士，我亲爱的烛台切先生。”

　　我的英雄，你当然应该活着。

　　“等我。”

　　他讶异一瞬想也不想的扔下一句话就朝着目的地跑去，我没有回答，视线紧紧黏在他身上，贪恋着他留在我身上的余温神色复杂。

　　可时间到了，我不该祸害这个可怜的姑娘。

　　亡者就应该随黑夜而去，只有活人才能迎着日光走向希望。

　　烛台切的背影与记忆中视网膜上的成像相重叠，我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否该羡慕一下那素未谋面的被救下来的姑娘。

　　她是多么幸运，及时的被发现，没有遭遇不幸，更不用面对来自他人的恶意。

　　她能幸福地活下去，就算从此容易受到惊吓，也能在家人、朋友甚至是恋人的陪伴下走出来。

　　她和我不同。

　　她和我……是不同的。

　　靠着墙壁跌坐在地，我学着烛台切的样子仰望天穹，苦涩混杂着血腥味弥漫口腔，浓烈到几欲呕吐的地步。我大口喘息，心脏就像是被刀再度捅刺，生理性的泪水布满眼眶，痛感撕裂大脑。

　　我又死了，死在上天的惩罚之下。

　　/

　　烛台切先生曾给予我幸福。

　　可惜，我没能把握住，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了。

　　我亲爱的先生是英雄，将受害者从杀人犯制造的火海中拯救出来的英雄。

　　我亲爱的先生是英雄，为受害者洗清冤屈令他们家属感恩不已的英雄。

　　我亲爱的先生是英雄，他是所有人的英雄。

　　我曾有荣幸为英雄设计专属的标识，昭告天下他独属于我。

　　然而我的英雄……

　　并没有拯救我。

　　/

　　站在病床前，我凝视着烛台切的侧脸唇角抿起。

　　他受伤了，为了保护受害人与歹徒搏斗，最后被偷袭腹部捅了一刀。幸亏发现及时，并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但我现在很希望他就这么一睡不醒，让世人失去他。

　　他怎么就没能救下我呢？

　　他怎么就能一直活在任务当中呢？

　　“烛台切光忠。”我伏在床侧，轻声呢喃，“难道你只有背影是独属于我吗？”

　　“不过也没关系，这次就让我主动做出值得你转身看我的事情吧。”

　　/

　　亡者已去，残念尚存。

　　那是无法平息的怨念。

　　那是被暴虐与鲜血交织茁壮成长的树苗。

　　我亲爱的烛台切先生，请你再一次追逐我吧。

　　直到我不再为天理所容那一刻为止，请你再一次尝试抓住我吧。

　　我将为你呈现这个世界最为有趣的丑恶人性，我将为你奉上这个世界最难以看到的血腥风景。

　　既然你不能成为我所追逐的拯救我的英雄——

　　那就由我来，成为被你追逐的犯罪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