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京

　　千斤话白四两唱，三分唱念七分作。台上武净一个漂亮的花枪耍过，一出戏随之终了。

　　台上唱罢，台下也热闹起来。

　　“夫人，王妃在后花园备下茶点，请夫人们过去稍作休息。”

　　只见不少绿衣侍女有序地穿梭在台下，恭敬有礼地邀请尊贵的客人前往后花园的牡丹亭品茶。

　　听见是王妃有请，夫人们都欣然前往，而贵女们则被邀请到了莲池边赏鱼。

　　一时间，戏台下人分两拨，不多时散的差不多了。

　　“既然是王妃有请，不如我们一同前往吧，大嫂，请。”方氏站起身，对陈氏侧了侧身，示意让她先行。

　　陈氏点头，起身，与她并肩而行。

　　无论内心是何想法，在外她们心照不宣，维持着和睦的表象。

　　“徐夫人，不如与我们结伴而行？”二人走出几步，便遇到了靖安侯夫人，互相问好过后，见她只身一人，陈氏便开口邀请道。

　　方氏在一旁点头附和，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

　　徐夫人点头应下，走了几步，忽的感慨道：“你们妯娌之间的感情真是令人羡慕，我家侯爷是独子，若是他有兄弟，我也好有个伴。”

　　闻言，陈氏浅浅一笑，将话题轻轻带过：“论起来，夫人与容华长公主也算是妯娌，想必你们的感情不比我们差。”

　　靖安侯府与卫武侯府子嗣都不兴旺，故而他们虽然是隔得远的亲戚，走动的却很多。

　　“容华长公主与我的确是亲如姐妹。”说到这里，徐夫人挺了挺胸膛，神色也倨傲起来。

　　“那夫人必然知道今日容华长公主怎么没有过来？”方氏问道。

　　“长公主近来身体不适，且她素来不喜热闹。不过，长公主的脾气却是一等一的好，我来之前，她还派人托我与王妃问好呢！”徐夫人道。

　　“早就听说容华长公主是京中出了名的好性子呢！”陈氏的目光中流露出赞许推崇的神色，令徐夫人十分满意。

　　三人并肩而行，倒也和睦，未几，便在小丫鬟的带领下来到牡丹亭外。

　　广平王府的花园极大，花园中栽满了广玉兰，在阳光下遥遥望去，树枝上仿佛落满了轻盈的雪球。

　　“听说王妃极爱广玉兰，，王爷便命人将花园中的花草全部移开，特意从南方移来了这些树种，精心培育，即使京中的府邸几乎不住，也留有能干的花匠小心伺候着这些玉兰花。”

　　“既然如此，那为何这亭子要叫‘牡丹亭’，而不是以玉兰花命名？”

　　“听说‘牡丹亭’的牌匾是广平王府初建时便有的，王爷一开始想要改，被王妃拦住了，便一直留用到现在。”

　　“广平王对王妃真是体贴入微。”

　　“……”

　　三人听到一旁两名夫人低声讨论，不由相视一笑，徐夫人道：“早就听闻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乃一段佳话。素闻当年王爷有不少不好的传闻，你们可得给我透露一些，老太太给王妃定下这门亲事时，莫不是他们已经相识了？”

　　陈氏摇了摇头，道：“当年王爷还是世子，远在封地，又没有入京的资格，王妃怎么会与他见过呢？”

　　“是啊，当年妹妹自愿出嫁才成就了这一番良缘。”方氏在一旁补充道。

　　“如此说来，王妃真是有福之人。”徐夫人道。

　　毕竟当年关于广平王世子的传闻令不少世家贵女却步，传闻中广平王世子不光样貌丑陋，脾气暴戾，最重要的是，他身染恶疾，当年连宫中御医都认为他活不过三十岁。可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广平王世子不仅活的好好的，继承了王位，而且他此番入京众人才知，原来他是这样的风流人物。

　　也不知道当年拒嫁的那些女子有没有后悔过了……

　　徐夫人在心中感慨，却不敢再问什么了，因为王妃正朝她们走来。

　　陈氏与方氏在卓嫣玥出嫁前便已嫁入济国公府，虽当年接触的不多，但毕竟是姑嫂，关系比起旁人自然要亲近些，故而卓嫣玥见到她们，便迎了过去。

　　其实按理说卓嫣玥贵为王妃，品级比她们高，理应她们上前拜见才对，故而她这一举动，令陈氏与方氏受宠若惊的同时，面上也添光不少。

　　“拜见王妃。”见她望过来，徐夫人才盈盈福身。

　　“夫人免礼，不知这位夫人是？”卓嫣玥浅浅一笑，让人不由觉得亲近又不失端庄。

　　“王妃，这位是靖安侯夫人。”陈氏双眸微抬，为徐夫人引见。

　　“靖安侯夫人？”卓嫣玥微微歪着脑袋，似乎在回忆些什么，既然美眸一亮，对徐夫人道，“我听云曦提起过夫人，先前便想一见，没想到拖到了今日。”

　　徐夫人能与王妃搭话，原本心情不错可听到“卓云曦”的名字，她心中“咯噔”一声，脸色顿时变白了——她怎么忘了，广平王妃可是那个“煞星”的嫡亲姑姑啊！

　　想到这，徐夫人不由忐忑起来，暗自揣测：王妃莫不是为了卓云曦来找我麻烦来了？

　　徐夫人站立难安，卓嫣玥却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卓嫣玥的手很凉，徐夫人触到，打了一个激灵，提起的心终于落下——王妃对她的态度不像是来找茬的啊。

　　“听说夫人是云曦最好的姐妹的婆婆，我与云曦那孩子情同母女，听她说起与将军家的姑娘感情有多好，便也把她当成我半个孩子，算起来，我与夫人倒也算是亲家了。”

　　徐夫人听她恭维，虽然自得，但心底里也阵阵发虚——她待魏颖并不好，最近更是在逼着儿子休妻呢！

　　可这话又怎么能在王妃面前说？

　　故而徐夫人只能勉强笑着应付王妃，却不料卓嫣玥来了兴致，拉住她问东问西的，让她颇有些煎熬。

　　“我只有巧妍一个女儿，离她出嫁还早，云曦也没有出嫁，也只有夫人可以亲近了。”

　　说着，卓嫣玥便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徐夫人与自己一起在亭中落座。

　　然而此时徐夫人早已没了巴结她的想法，只想坐得离王妃远远的，她怕再与王妃聊下去，被人听见，会有人站出来拆穿她，毕竟那件事闹得不小，有不少人都是知情的。可她朝陈氏投去求救的目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不少，陈氏正扭头与方氏说话，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她。

　　所幸众人入座以后，围着王妃你一言我一语，王妃斡旋其中，没有机会再与她说话了，徐夫人如蒙大赦，暗自松了口气。

　　“王妃的皮肤保养得真好，不知有没有什么秘方？”一位夫人突然道，众夫人一时安静下来，皆目光灼灼地望着卓嫣玥。盖因她年近四十，皮肤依然紧致滑嫩，白皙动人，令人羡慕不已。

　　只要是个女人，便没有不在意自己容貌的。

　　卓嫣玥并没有藏私，她温然道：“说来也是一桩陈年往事，当年王爷为我寻了一位广平当地的妇科圣手调理身体，之后我顺利怀上了熙辰，从此便让那位大夫留在王府为我调理身体了，这大概是她的功劳了。这位大夫也随行上京了，既然各位夫人有兴趣，不妨将她请来，诸位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她。”

　　当年王妃三年未有孕之事京中知道的人不多，但在座的都是些什么身份的，消息灵通得很，故而其中有不少其实是知情，故而听她说起，便马上起了兴致，见王妃也不藏私，要将人请出来，自然是乐意的。

　　不多时，众人便见一名老妇垂首恭敬地朝亭中走来。她一身藏蓝色的粗布衣裳，样式与大周普通百姓的衣服大不相同，很像是边陲民族的服饰。

　　“卿夫人。”众人见王妃起身相迎，忙收起面上的不屑与打探，能令王妃如此重视之人，她们还是小心些的好，跟何况听王妃所言，这还是一位高人。

　　被称为“卿夫人”的老妇人对王妃见过礼后，便恭敬地站在一旁，这时众人才发现，她虽然垂着脑袋，但面上的神情十分镇定，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依然很淡然，众人这才收起了心中的不屑，看着她的目光也尊敬不少。

　　“卿夫人，诸位夫人有些关于养颜的问题想要请教你。”

　　“诸位夫人请问，老妇人定知无不言。”卿夫人微微点了点头。

　　“卿夫人，请问我该怎样保养我的头发，才能如王妃的乌发一样秀丽顺滑？”有外放的夫人率先问了出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一名年轻的夫人。

　　“温水洗发，辅以草木灰、芝麻粉末等混合在一起特制的皂角轻轻揉搓……”

　　“快！都记下来！我回去要试试！”

　　“我也要试试！”

　　“……”

　　“那皮肤该怎么保养？”

　　……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着，一旦卿夫人开口便都安静下来，她们听得仔细，还不忘吩咐自己带来的丫鬟听仔细了，以防自己有所遗漏。

　　众人问得尽兴，其中有一人余光瞄到王妃与徐夫人相谈甚欢，翘起的唇角顿了顿，不怀好意地开口道：“听闻卿夫人有生子妙方，不如说出来给我们听听，我们这里有些人呐，盼孙子可盼疯了！”

　　她此言一出，有不少人都与她想到了一处，不由笑了出来。她的声音不小，徐夫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闻言面上一红，又有些生气，朝着说话之人瞪去，才发现那人正是魏颖二嫂窦雪眉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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