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诺

　　四十八章 草药生意4

　　第二天，官府解封，柳氏药铺重新开张。开张的药铺，挂了个牌子，免费赠药。吃死人的药铺，寻常情况是不会有人再来的。可免费两字一挂，总有喜欢占便宜不要命的出现，人数还不少。

　　乞丐大排长龙。

　　柳叶一点也不吝啬的大把大把名贵草药送出去，一天，两天，三天，慢慢的，排队的人从乞丐扩展到了凤阳老年人。

　　“这不是吃了没事吗？”

　　“谁知道是不是吃错了分量故意冤枉啊？”

　　“对呀，那些人一面之词，我吃着柳家的药就挺好的。那柳老板也热心，知道我腿脚不便，还亲自送到我家里。”

　　“没错，官府不也解封了吗？”

　　十几天下来，凤阳几乎家家户户都知道了柳氏开了家药铺，就在林家老字号对面，抓药不要钱，还管送货到家。

　　这天，柳叶正在仓库清点着账目，其实他心里也很忐忑，如果这般下去，柳家村的草药很快就消耗完了。柳氏药铺要维持下去，必须寻找新的货源，许思安给他指了两条路，一条是说服西南地其他的农户转产，另一条，是从给林家药铺供应的药农中节流。

　　两边都不容易，柳叶正琢磨这，听见店铺门口吵了起来。

　　原来是一泼妇，上门闹事，非说自家相公吃了林家的草药，上吐下泻了好几天。虽然没有生命之忧，但几天下不了床，耽误农事，非要柳家赔偿她。

　　这位姑娘在凤阳市井大名鼎鼎，外号小辣椒，谁敢占她家的便宜，触了她的眉头，怼天怼地，战无不胜，可谓泼妇中的佼佼。

　　柳叶表面安慰，心里暗笑，姑娘啊姑娘，我等了你几天了，你怎么才来呢？

　　他与旁边小厮说，“快去报官。”

　　小厮半张着嘴，报官？岂不是找死啊？

　　“让你去你就去，”柳叶道，“这姑娘是我的贵客，外面那些起哄的是林家收买的，既然他们要闹，索性就再闹大些。”

　　小厮不明就里的去了衙门，柳叶这边来了个闭门不出，从门缝瞧着围观百姓越来越多，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官府来的迅速，这两家背后都不是好惹的，他凤阳小小衙役谁也得罪不起，今天怎么还掺和上了一个泼妇！

　　此时柳叶才姗姗而出，抱着衙役大人哭的昏天抢地，声泪俱下的……承认错误。

　　药是他卖的。

　　全是他的错。

　　衙役咽了口唾沫，趁着人没看见，小声道，“卖假药是要坐牢的，许管事能保你一次，但你一而再再而三，岂不是让我下不来台？”

　　柳叶哽咽，毫不动摇的化妆傻白甜，“药的确是我卖给她的啊！”

　　衙役气的咬牙，“带走！全带走！”

　　不关个十天半个月，难解他心头之恨。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之前林家寻来闹事儿的也都跟了上来，许多林家底下的药商叹气，到底是蚂蚱拗不过大象腿。

　　人群中，一穿着周正的公子问，“皇叔，这厮太过可恶，假药害人性命的，怎能在世面流通？他竟然一点儿悔过的意思也没有，也不知凤阳知府会怎么罚。”

　　被称作皇叔的人摇摇扇子，“跟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凤阳知府开堂审案，府衙院门是开着的，不少人挤着看热闹。

　　泼妇把买了假药，丈夫病重的事儿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大人，您可要替民妇做主啊！”

　　“售卖假药，伤害人命，犯人可认罪？”知府惊堂木一拍。

　　柳叶开始耸拉着脑袋，忽然从跪姿站起来，“大人，草民冤枉啊！”

　　忽然改口，衙役措手不及，刚刚这厮不是说药是他卖的吗？

　　“药的确是草民卖的，但若说伤害人命，草民乃大大的冤枉，”柳叶拍着胸口保证，“但这位姑娘的夫君受累，的确也与草民脱不了干系，早民愿意赔偿三倍。”

　　泼妇一听，三倍赔偿，心想不早说，早说她就卷着银子闭嘴回家了。

　　知府刚要拍木头，结案事了，只听外面有位公子说话，“宋大人且慢，柳老板自称冤枉，那伤人性命的药从何而来？”

　　知府抬头，吓得一哆嗦，玩忽职守被抓了现行，本想此案了解，得过且过，却不知什么风把东宫太子吹来了。

　　太子微服，自然不想暴露身份，知府咽了口唾沫压压惊，随即又瞧见了太子不远处摇扇子的秦王爷。

　　知府瞧瞧柳叶，这人与粮王许家有点关系，之前许家管事与他说过情，盲修罗是世上绝对不能得罪的人，林家一逼再逼，看来是惹出大麻烦了。

　　“从实招来，”知府掐了下人中，打起精神。

　　柳叶说，“那日来抓药的人太多，我货仓的存货不够了，也是我贪心，想留住客户，于是谎称足够，偷偷的去对街林家药铺抓了一模一样药，装上柳氏袋子，卖给了这位姑娘。”

　　“……”在场人无不对这惊人的反转表示震惊。

　　“姑娘的丈夫吃的是林家的药，并非我柳家的药，所以……”柳叶咳嗦了几声，“但这药却也是过了我的手，所以我承认卖药给姑娘，却不承认故意卖假药害人。”

　　也就是说……故意卖假药害人的，是林家。

　　牵扯了林家，知府立刻派人去带林家掌柜来。

　　“姑娘，您可有残存的药渣？那日不少人抓了与你一样的方子，是出自我柳氏药铺货仓的药，大人再寻那日在林家药铺抓过同样药的人来，找药渣一验便知。”

　　林家药铺的掌柜来时，就觉得不妙。他们的药常年缺斤少两，而且因着成本，用几乎同等功效的脸颊草药，替换一些名贵的草药，吃不死人，又省出很多利润，寻常人根本看不出。

　　但柳叶的药的确来自他们林家，却并不是柳叶说的那样，来林家偷偷买的。

　　林家在柳氏药铺的仓库里，买通了自己人，故意换了其中一味，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坑害柳叶，害的柳氏药铺的药吃死人，身败名裂。

　　之前的诬陷毫无证据，柳叶才能安然无事，如今遇上泼妇，哪来那般容易息事宁人？

　　谁知，柳叶竟然知道，卖给他的药是错的，甚至还说出了哪一味药错了。

　　挖了个坑，他跳进去，正正好好。

　　一切都按着柳叶预计的发展，药渣是与林家的药方一致，且其中好几种药材都是以次充好，其他从柳氏药铺买的药，都是保质保量。

　　柳管事不得不承认，推出了个替罪羊，说是某个抓药的雇工自作主张。

　　然而口碑却是一落千丈，暗地里诬陷整人的事，被柳叶明明白白的摆上了明面。

　　太子与王爷在围观，知府可不敢丝毫怠慢，抓了两个雇工定罪，让林家赶紧赔钱息事宁人。

　　这一仗，赢的相当漂亮，柳氏药铺洗刷了冤屈，且名扬大青。柳叶开始卖药，不再免费，但药价平实，童叟无欺。从前卖给林家草药的药农，听说他仓库的药不足，试探的找上门，他们觉得，跟着柳叶，或许能反抗林家蛮不讲理的垄断。

　　柳叶趁机开始收购药农的药，价钱给的合适，药农中纷纷传开，林家发现，有些名贵草药的供货开始不足了。

　　高买低卖，柳叶背后肯定有强大的资金链。林家的家主林致生，其叔父在宫中御医所担任要职，他许久没有上门拜会叔父，上门就被叔父指着鼻子教训了一顿。

　　柳叶背后是南州许家，许思安为何忽然插手草药的买卖？叔侄两人商量许久，都商量不出所以然。

　　于是林家家主，决定主动去南州拜访许思安。

　　柳叶提前来传个信儿，许思安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林家家主会查到他。

　　人一说就到，温晔敲门，“老爷，凤阳的林老板求见。”

　　许思安放下茶杯，与柳叶说，“若是你，见还是不见？”

　　柳叶毫不犹豫的回答，“不见，晾他个十天半个月。”

　　“我一直觉得，你对林家有私怨，”许思安道，“你想带柳家村村民脱贫，却也是有私心的。”

　　柳叶叹气，“许老板，您真的瞎吗？我觉得您的眼睛，比那孙猴子的火眼金睛还要毒。我与林家没有怨，只是……我爹开医馆的，觉得林家收购站的药质量不好，就自己偷偷的去山上采，却被临边药铺的管事诬陷入了大牢，牢头收了林家的银子，往死里打我爹，活活把人打死了。我娘为求一个公道，撞死在了衙门的大牢门口。”

　　“邻家奶奶没有儿女，把我养大成人，在我十五岁那年，告诉了我这一切，我……”柳叶黯然，“我……我提着刀，杀了那诬陷我爹的那个管事的全家。”

　　私人恩怨，犯不上跟林家的，那时候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一失足犯了事儿，误了歧途。虽然后来，他背着柳家村的草药想要入行，得知林家人都是一个德行，但也没把他的仇恨归在林家其他人。

　　起初他与许思安与程诺说的，一半真话，一半假话，他却是抱着利用的意思，但许思安完全信任他，还与他有着同一个梦想。

　　柳叶说的很慢，一字一句，“许老板，我是个杀人犯，柳叶的名字也是假的。但我想帮柳家村是真的，想大青人人吃得起药，看得起病，也是真的。”

　　“你从前是谁，与我无关，你既然有本事逃了衙门的牢狱，我也没必要再把你送回去，柳叶就是柳叶，柳家村的村长，柳氏药铺的掌柜，你且记住，”许思安没有惊讶，“走吧，一起去见见那位林家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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