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宠物妖

　　一直以来爸爸都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他的智慧和心理素质明显高于常人，我侧头望了望他，心头略安定了些——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爸爸都能解决的，今天的事情也不例外，我只要保持安静任他处理就好。

　　强壮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突然，李新大叫了一声，飞快地从我们身边向门口冲了出去。他见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于是见机逃了。

　　没人理他，每个人都一动不动地站着，在沉默中对峙。

　　阴瑶飘到靠近门口的那面墙上，不怀好意地笑道：“豹妖，恭喜你得偿所愿啊，获得了小姑娘的芳心，你就不要再欺骗人家了，把实话说出来，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砰！”强壮一扬手，一块小石头激射而出，打到影妖身边的墙面，深深地陷进了墙内。

　　影妖吓得身子一缩，一个字都不敢再说，飘出了门外。

　　影妖的话让我心惊胆跳，强壮他究竟骗了我什么？

　　我非常心焦，强壮却闭着嘴，一声不吭。

　　爸爸叹息了一声，说：“既然你不想开口，那我替你说吧。五百年前，死在羡德公手上的那些妖怪里面，也有你的父母吧？”

　　强壮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却仍没有说话。

　　我呆呆地站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强壮的父母死在我们曾家的祖先手上？

　　爷爷和妈妈也是一脸惊奇，好像他们也不知道这些往事。

　　“很奇怪吧？连您都不知道的事，我却知道。”爸爸转头望向爷爷，微微一笑，“我也是曾家的子孙，虽然一点武功也没有，我一直好奇当年羡德公为什么会放弃降妖伏魔，并且立下那样的重训，既然当年的曾氏先祖那么有名，史上应该有所记载，可是我翻查了很多古书，却都一无所获。”

　　“羡德公师兄弟的后人有好几个流落到了美国，后来，我跟随导师去了美国，就希望在那里有所收获，我几乎查遍了所有的图书馆，终于在一间由华人募资兴建的小图书馆内，我找到了想要的东西，那是当年参与事件的一名乡亲，亲口对他的儿子叙述的，他儿子把父亲的讲述记了下来，并且代代相传。”

　　屋内静极了，只有爸爸温文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说着。

　　“五百年前，我们五姓镇被妖怪袭击，一连死了将近十个人，每个人都被开膛破肚，吸干鲜血，死状极惨。曾家先祖羡德公，武艺高超，法力深厚，立志一生不娶，以纯阳之身修炼。当时镇上有一姓夏的巨富人家，子弟也习法术，见妖怪为祸乡里，于是请羡德公出山，带领一众通法术懂武功的乡亲，上山斩杀妖怪。”

　　“羡德公当仁不让，领着乡亲们找到了妖怪的巢穴，施展法术，杀了好几十个的妖怪，只有少数几个小妖怪逃脱，然后他放火烧山，大胜而回。谁知，就在庆祝酒宴的那天晚上，当人们都喝醉之后，十个大妖从天而降，不管老少，见人就杀。原来他们白天外出不在穴中，躲过了羡德公的斩杀，后来回来见到家园被毁，亲朋死尽，狂性大发，愤恨地来报复。”

　　爸爸的声音变得低沉，“那一晚，人们都喝醉了，抵抗不及，被妖怪们杀掉了很多人。羡德公当晚没有喝酒，早早就回家了，听闻巨变，愤怒异常，手持长剑立刻赶来，与大妖们搏斗，他几乎耗尽了一身的功力，终于把所有妖怪都斩于剑下。”

　　即使己过了五百年，当年的惊心动魄似乎仍在眼前。

　　曾强壮冷笑了一声，“我听到的故事，不是这样的。”

　　“是，这个故事，我还只说了一半。”爸爸静静地说，“羡德公斩杀了妖怪后，妖怪们的悲愤心境无法化解，造成了一场迷雾，羡德公法力消耗过大，无力抵抗迷雾侵袭，昏睡了过去。在昏睡中，他‘看’到了妖怪们的心境，从而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原来，一开始死的那十个乡亲，并不是妖怪们杀的，而是那夏家搞的鬼，为的是鼓动羡德公出山，替他们杀妖怪，而他们杀妖怪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妖族一件名叫‘蔷丝’的宝物。羡德公开始还不相信，待他找到了夏家幸存的子弟，用他的方法逼出对方说实话后，才知道，妖怪们说的都是真的。”

　　“这场与妖怪的战斗中，死了一百零一个人，妖怪也死了一百零三个，而他们都是不应该死的，这场战斗也根本不应该发生。羡德公追悔莫及，待要追究责任，可是挑起事端的夏家子弟几乎死绝，那个家族从此没落。羡德公后来又进了山，特地为被他所杀的妖怪们做了一场法事，然后，拨出剑，砍下了自己一根手指，以惩罚自己做过的错事。”

　　我张大了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羡德公从此就不再参与降妖之事了，他说，人与妖，妖与人，分不出谁比谁高贵、谁比谁善良，只要一心向善，不起贪念，那么，做人与做妖都是一样的，没有分别；要是起了邪恶之心，行罪恶之事，那么，不管是人是妖，天道都不会容。他不再守身，娶妻生子，并立下重训，所有曾家子孙，不得再参与降妖之事，违者一律逐出曾家。”

　　爸爸叹了一口气，“羡德公虽然杀了那么多妖怪，可是，他是被人欺骗的情况下才这么做的，事后，他也知错，并且砍了自己一根手指以作惩罚……当时，妖一共死了一百零三个，人也死了一百零一个，可以说，人与妖在这场战斗中的损伤旗鼓相当，谁也不比谁更吃亏。”

　　说到这里，爸爸转头温和地望着我，“小蔷，你从小就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一心想改名，我总是哄你说要先交十万改名费才可以，但其实，你的名字是由‘蔷丝’和‘列石’中各取一个字得来的，我给你取这样的名字，为的是让曾家的后人不要忘记五百年前的事留给我们的教训。”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自己名字的由来原来是这样的，蔷丝和列石，这两个我以前闻所未闻的东西组成了我的名字。

　　爸爸目光炯炯地望着强壮，“现在，我想问你，你接近我家小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立刻望向强壮，只见他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

　　“让我来猜一猜。”爸爸温文地一笑，“首先，是为了传说中被曾家拿走的妖族的宝贝——‘蔷丝’，是吗？你认为我们会把宝物传给小蔷，于是费尽心思接近小蔷，要和她住在一起，就是为了方便翻找那件宝物，我说得对吗？”

　　“咚”的一声，就好像有人拿大鼓在我耳边猛敲了一记，

　　我突然想起，我在南城的住处不就遭过贼吗？那是强壮来了以后发生的事，难道说，那次就是他在翻查宝物，后来没找到，他就拿了我放在铁盒中的积蓄，制造出小偷来过的假象？

　　后来我在武城的家也失窃了，那时爸爸怎么说的？

　　——所有没有时间证人的人都有作案嫌疑。

　　——要是乘别人睡觉的时候偷偷回来，那么作案时间就有了。

　　当时我还以为爸爸在消遣我，其实他意有所指，在那时他就已经知道在我家乱翻东西的人就是强壮和胡里。

　　还有李新到我家提亲的那次，胡里脱口说出李新曾非礼我，还说是我自己讲梦话透露的这件事，现在想起来，很有可能是他和强壮早就在监视我，然后找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出现在我面前。

　　我呆呆地站着，越想越心寒，望着站在对面的强壮，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宠物是那么的陌生。

　　强壮面沉如水，没有回答爸爸的问题。

　　“你在小蔷那里是不可能找到什么宝物的，当年羡德公也曾调查过此事，夏家的人当时乘羡德公杀妖之际，偷偷把‘蔷丝’拿走了，但是，在大妖实施报复的那个夜晚，‘蔷丝’又被大妖抢了回去，最后在战斗中不知所踪。总之，我们曾家人没有拿你们的宝物，我相信凭你的妖力能轻易发觉这一点，之所以把我们家翻个底朝天，只不过是你不甘心罢了。”

　　“既然没有发现宝物，那你为什么还不离开小蔷，甚至还跟着她回武城呢？”爸爸静静地接着问。

　　是啊，为什么呢？

　　我眼巴巴地望着曾强壮，他却仍然一言不发，微垂着头，目光望着地下。

　　爸爸突地一笑，“这个我也猜出来了，你是为了报仇。”

　　曾强壮猛地抬起头，脸上却一片木然，看不出神情。

　　“‘蔷丝’虽然没找到，但羡德公当年使用的法器‘列石’也是威力巨大，五百年前，你的父母被曾家先祖所杀，妖族中只剩下少数几个存活，一直以来，妖族的其他成员只怕一直对你说要报仇吧？”爸爸微微叹息，“可是，人的寿命没有妖长，羡德公很快就死了……虽然他死了，可他有后代，他的后代还活着，所以，你接近小蔷，并且利用她接近其他曾家人，就是为了你的父母报仇，如果能乘机杀了我们是最好，甚至，把我们曾家的祖传之宝‘列石’拿回妖族，这也算是实施了对我们曾家人的报复，我说得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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