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苏生子锦瑟年华

　　第四十六章

　　皇后柳氏进来后缓缓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起来吧，是有什么事吗？”

　　“陛下，臣妾听说了东宫的事情，出了如此大事是臣妾管教疏忽，还望陛下责罚。”皇后并未起身，依旧跪着说道。

　　“这也不能怪你，有人要致朕和皇子于死地，岂是你能阻止的，起来吧，你来东宫可是有什么消息。”

　　“陛下，之前淑妃姐姐病了您知道吗？”皇后起身说道。

　　“淑妃，你说妹姝吗？朕知道，朕还去看过她几回，病得也不是很重，太医说只是气结于心，心里想不开罢了。”景琰说道。

　　“陛下可知，由于淑妃姐姐的病，太医署特开了几服药方而作为辅助药材，可是奇怪了竟然有蓖麻子和钩吻曼陀罗，陛下您不觉得不正常吗？即使淑妃姐姐真的需要这些药材做辅助，可是是药三分毒，淑妃姐姐这么吃，就不怕身体承受不住吗？”

　　“你的意思是有人借淑妃之手，让数目不少的蓖麻子等毒草混进了内廷司。”

　　“陛下，臣妾跟您说件事情，您就明白，您还记得三个月前有位禁军自尽的事情吗？……”皇后在景琰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景琰听完后面色瞬间沉了下去，他开口道：“摆驾梨春殿。”

　　“起驾……”高公公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殿。

　　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皇后不禁唏嘘，人啊一旦一个人寂寞久了，突然得到一丝温暖就会死也不放手，她是如此，妹姝是，所有在孤独中徘徊的人都是，不管那个温暖是什么，只要能暖到心底，有些人愿意为它而而生为它而死。

　　景琰来到梨春殿的时候里头很安静，安静得就好像无人居住一般。他踏入正殿的时候，淑妃妹姝就就坐在一旁的主位上，她看见景琰来后缓缓起身道：“陛下您终于来了，臣妾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为什么要这么做，朕哪里愧对过你。”景琰看着明显消瘦了许多的女子突然觉得好陌生，或许他们之间本来就很陌生。

　　“陛下，妾身在您刚刚封为郡王的第三年就跟了您，十几年了妾身无怨无悔，妾身也老了，而您还是那么英俊威武。妾身看着您从原本一个幸福美满的郡王变成被放逐的将军王爷，又看着您一步一步的踏上权利的顶峰，从郡王到亲王再到太子，到如今的九五至尊，妾身是高兴的。您没有愧对妾身，是妾身有愧于您，从先帝的滨州侵地案开始妾身就感激您，也谢谢您护住妾身那个贪慕虚荣的父亲。陛下妹姝无言唯有泪千行，请陛下赐一杯鸩酒吧！”淑妃下跪在景琰面前卑微的说着。

　　“知道朕为什么把你和云依接到宫里为妃，而不是放你们流浪在金陵城之外吗？因为朕知道你们无人可以依靠，你们的家族大都败落了，留在宫里你们至少衣食无忧，不必去郊外的寺庙里了此残生，可是为什么你要害朕和皇子，妹姝你不打算给朕一个解释吗？”

　　“陛下，妾身已经三十好几了，容貌已经不复存在，因为陛下怀念旧情妾身这几年过得满足而安心。可是陛下，他们用妾身的弟弟为要挟，妾身也是被逼无奈啊？”

　　“你的弟弟可是三个月前自尽的那名禁军，杨琮，你不是复姓公孙吗？你弟弟又怎么会姓杨。”景琰不信问。

　　“滨州侵地案第二年公孙家败落，母亲被祖母赶出公孙家，母亲再嫁给了一个皮货商人，弟弟也就跟着继父姓了。那时公孙家是带罪之身您还不是太子，妾身为了不给您添加麻烦，也就没有给母亲帮忙，后来弟弟成为禁军之后我们才有联络。陛下他们威胁我，用我弟弟威胁我，让我在宫里投放情丝绕，又让妾身对陛下和皇子下毒，妾身每一次拒绝他们就折磨我的弟弟和母亲，陛下他们是和妾身骨肉相连的亲人，妾身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啊……”妹姝痛哭起来，她又何尝不是心里苦。

　　“妹姝，你素来胆小怕事，可是现在你竟然可以谋划要杀害朕和皇子，妹姝，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困难说出来，你的弟弟或许也不必为了保全你而自尽。正是因为你的胆小怕事害死了你的弟弟。”景琰看着跪趴在地的女子，他只觉得悲凉。如果她一开始就鼓起勇气，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陛下想要妾身怎么承认，一旦妾身承认自己的过错，就等于承认自己同敌叛国，就算妾身承担得起这个罪孽，我的弟弟和母亲承担不起，妾身只要一想到这个发簪压在自己头上，就生不如死。”妹姝拔下头上一支菖蒲盛开模样的发簪，双手奉着直直的看着景琰哭泣。

　　“妹姝，你知道你的家人给你起名姝是什么意思吗？他们希望你像姝字一样美丽，可是你呢胆小怕事。如果你一开始就把事情说出来，若是合情合理朕又怎么会不理解你。朕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有事就说出来，你们不说朕就不知道，朕不会去猜你们心里在想什么，要做什么？朕不善权谋并不代表朕就糊涂。妹姝你知不知道，你的弟弟是因为你而死的，你一个人太久没有感受到温暖了，突然有亲人关心你，你就迷失了方向，死死的抓住那点温暖。可是正因为这样，他们才觉得你好掌控，因为你有软肋在他们手中。”

　　“说到底还是妾身自己没有用，是这个贵妃的位置对于妾身来说没有任何用处，陛下，妾身最后求您，救救我的母亲。”妹姝在景琰身下磕头认罪，但是对于景琰来说，她即使再值得同情，可是她做的事情已经触及他的底线，不能原谅了。

　　“不是你的身份没有用，而是你至始至终都没有把自己当成大梁的贵妃，你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出来。至于你的母亲朕会尽力而为，但是希望你在最后的日子里做一回真正的自己，给你个全尸吧。”景琰迈步离开，这个女子终究是自己害了自己，原来胆小也是会害死身边的人的。

　　景琰走后妹姝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一旁面无表情的高公公捧着一杯鸩酒，她就知道她一直等的这一天终于来了，终于可以解脱了。

　　她拿起那杯鸩酒一饮而尽，最后对着侍女说道：“去把我的贵妃凤冠和品服拿来，给我画上最美的容妆。陛下说得对，我要最一回真正的自己，做一次大梁贵妃应有的模样，这样才对得起我的名字。”

　　第二日淑贵妃死于塌上，她画了精致的容妆，穿了最美的衣裳，可是谁又会在意一个已经死去的贵妃模样。

　　淑贵妃突然病逝的消息在宫里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毕竟武帝的后宫形同虚设。只是有些朝臣们想着，皇帝后宫本来就单薄，又有一位妃子不在了，想着是不是该给陛下选妃了，当然这个想法众人都只是放在心里，谁也不敢开这个口。

　　这次早朝散尽以后蔡荃拉着沈追来到一旁嘀咕道：“沈兄你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如今这后宫只有一两个人，陛下也习惯，毕竟历来天家的后宫可都是美人如云的！”

　　“咱们这个陛下的心性你还不了解吗？他是武将出身性子向来稳重，最不喜欢的就是风花雪月之事。再说了如今那人不是住到东宫去了吗？陛下的后宫有还是没有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有那人在，就算陛下后宫里的美人是妲己和郦姬，陛下也不会看一眼的。”沈追笑笑道。

　　“也是咱们这个陛下用情专一，再说有了皇长子和皇太子，陛下就后继有人了！那些个宗亲们就算在怎么再理由也找不出了。更何况子嗣太多也不是好事对吧，像文帝那般可就头痛咯，五王乱政剑指京城。”

　　两个老狐狸相视而笑，走在出宫城的大道上，突然后头的兵部尚书李林上前问好说：“二位最近几日可去东宫请过安。”

　　“李大人怎么这么问，我们有些日子没去了，说是苏先生病了，怎么李大人有事情要请教苏先生。”沈追好奇的问。

　　“还不是为了东海海域兵力部署的事情，我可是把方案改了又改，陛下还是不满意。这不实在是没折了只能去请教苏先生了！毕竟他的意见陛下还是很容易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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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李尚书也是头老狐狸，还知道走捷径了。不过也是你的方案陛下迟迟不肯批下也确实头疼，最近东海确实不太平啊。”蔡荃说道。

　　“蔡荃兄这句话说得就不对了，什么叫走捷径，苏先生本来就看事情看得透。再说了如今朝庭上下谁不知道，大家不过是心知肚明为了陛下的颜面不说出口而已。反正我觉得这样就很好，朝庭风气蒸蒸日上，大梁的盛世即将到来，我们还有什么可不满的。而且其他的大人去东宫的次数也不比我少啊，就那您二位来说吧，去得比谁都勤快。”

　　三只老狐狸相视而笑走出了宫城，是啊！如今不就是很好吗？

　　淑贵妃的头七那天，德妃云依来到梨春殿，看着满目萧瑟的宫殿心里只有无尽的悲凉。“娘娘您干嘛要来这么晦气的地方？”侍女扶着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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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是故人，她走错了路我没来得及阻止，终究是可惜了，以后宫里能陪我说话的人又少了。”德妃云依叹息道。

　　“娘娘您小心些。”侍女扶着她缓缓走出梨春殿。在她走后梨春殿的正门被缓缓合上，从今以后这个宫殿将很久不会有人居住了。

　　东宫里，长苏还是昏昏醒醒不定，宴大夫回了江左，蔺晨又带着飞流去了江南，宫里的太医一时间也无法治好长苏的病，只是能保持毒素不再恶化，看着长苏虚弱的模样，景琰已经想把整个太医署拆了。

　　在太医署痛骂了一顿所有的太医后，景琰起驾来到东宫，一路上蒙挚也在担心的问：“陛下，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那个秦璇玑和仓镰兮氏跟李君珠，他们这样对待小殊我可忍不住。”

　　景琰又何尝不担心，可是如今宫里的太医都没有办法了！他又能怎么样？

　　回到东宫时长苏刚刚醒来，喝下汤药后正躺在床上，看见景琰回来后露出一丝微笑道：“回来啦！蒙大哥也在。”

　　“小殊你的身子还没好吗？”蒙挚担忧的问。

　　“暂时只能压住毒性，本来是传信去请宴大夫来金陵了，只是如今天气严寒他一个老人家，总归是不利索了。”景琰回答。

　　“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吧。”蒙挚是急得有些团团转了。

　　这时内监来报说：“陛下，莅阳大长公主请见。”

　　“莅阳姑母，她来东宫做什么？请她进来吧！”景琰也觉得好奇。

　　莅阳大长公主，年轻时一位性情跋扈降过烈马的性情中人，她的卓越风姿在老一辈金陵人中的印象也是极为深刻的，她的故事起源于两个国家的悲剧，终结于三个人之间悲观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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