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往事

　　只见许振宁带着小丁大步走了过来，汪淑贞赶紧迎了出去，娇滴滴地笑着说：“少爷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盘水阁了？”
　　许振宁一顿，然后指着小丁手里的纱说：“这是我托人从江苏买回来的纱，听说这种纱风吹了也不会飘起来，你这里水多蚊虫也多，放在你这里做个纱帐免得进蚊虫。”
　　碧竹瞪大了眼睛看小丁手里的布，然后跟景桓悄悄说道：“这就是吴飘纱吧，昨天我和二姨太还说呢，没想到少爷就送过来了。”
　　景桓看见少爷如此宠爱汪淑贞，心里自然是高兴，从小丁手里接过那吴飘纱，柔柔地说了一声谢谢。汪淑贞笑道：“传说长平公主在明灭的时候曾经崇祯皇帝砍断了左臂，然而九死一生却大难不死，醒来之后还出家做了尼姑。后来多尔衮摄政为了笼络人心特赐了长平公主金银车马，而其中就有一件纱衣，而这纱用的就是产于吴地的吴飘纱，‘吴’其实是‘毋’的意思，这纱因为不能随风飘动，所以长平公主穿上之后就像还有左臂一般。只是这纱如此昂贵，少爷赏给了贞儿，贞儿也舍不得用呢。”
　　碧竹听得大眼瞪小眼，嘴里不禁念叨起来：“二姨太怎么能讲出这么多道理来，碧竹原来就知道这是个纱……”
　　许振宁大笑起来，拉起汪淑贞的手对碧竹说：“你们二姨太啊是咱们许府里最有才学的人了，博古通今还知晓内外。”
　　许振宁在偏厅里跟汪淑贞闲叙一阵，也无非说的是家长的话，等到碧竹和景桓退去之后，许振宁忽然拉住汪淑贞的手然后稍显为难地说：“这府里传得这样热闹，那事你可是知道了？”
　　汪淑贞故意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然后站起身来给许振宁施了个礼说：“贞儿恭喜少爷，再得一佳人。”
　　许振宁连忙拉起汪淑贞说：“贞儿知道这人是谁了吗？难道贞儿不生我的气吗……”
　　汪淑贞摇摇头说：“那杜思郁本来是我的嫂嫂，虽然有姨嫂之名，却无姨嫂之实。既然少爷与她两人友情，接进府里来也是一大好事，我对她了解不多，但知道是个温婉柔情之人，想来少爷的眼光不会错的。”
　　许振宁原本以为汪淑贞会为此事极大的不悦，不想汪淑贞竟然如此懂事识大体，不禁心里欢喜，当晚就留在了汪淑贞的盘水阁，次日清晨就早起出了许府去看望杜思郁。早起汪淑贞去鹿韭园给太太杜若晴请安，杜若晴只是穿了家常的衣服，而且面容疲倦，喝一口茶还要咳嗽一阵。
　　汪淑贞关切地问道：“太太这是怎么了，看着好像身子不太好的样子。”
　　杜若晴摇着头忍着咳嗽说：“不妨事，就是这几天着凉了，所以就一直这样。”
　　冬梅一边抚着汪淑贞的脊背一边说：“太太总说没事，可是身子是自己的，也应该当心着点，最近又要进一位五姨太，事情这么多，只是这身子强撑着也是不行的。”
　　一同来请安的三姨太汪紫瑜说：“太太也该注意身子，那五姨太虽然是少爷点名要纳进来的，到底是妾室，要是为了妾伤了正室的安康，那少爷也必定是要心疼的。”
　　四姨太冯云璐笑了起来说：“还是三姨太知道心疼太太，只是太太这事为难，少爷喜欢了哪儿能给弄得不风光呢，是不是啊太太？”
　　杜若晴一边咳嗽一边说：“四妹妹说的是，只是少爷希望弄得好一点，这事少不得我强撑着也是要办的。”
　　忽然三姨太笑着说：“我看，太太身体要是不好的话，我看这事还是得二姨太帮衬着张罗一下了，我和四姨太入府晚不懂得府里的事，这事就全得仰仗着二姨太了。”
　　汪淑贞正要说话，杜若晴就祈求似的看着汪淑贞说：“只是不知道妹妹肯不肯帮姐姐，若是肯，姐姐心里必当感激的。”
　　本来五姨太入府这件事老太太的态度就很暧昧，情知拦不住许振宁的脾气所以也只好认了这个五姨太。只是汪淑贞老早就听说老太太的意思是不要弄得太张扬，可是许振宁一心不愿委屈了杜思郁，所以又要办的风风光光。这是一个两难的事情，不然杜若晴也不会愁容满面。
　　见到汪淑贞不答言，四姨太冯云璐笑着说道：“看来这是个为难地差事，只是二姨太若是答允了自己就接了这烫手的山芋了，可是如果不答允，又是不帮当家太太分忧了，还是三姨太厉害，这球啊推来推去的竟然是难为了别人让自己看戏。”
　　三姨太冷哼一声：“看戏不看戏的，也是看心情，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整日里就是说三道四，本来是一件姐妹情深的事，到底给说成了是离间反复的戏码，可见人心叵测。”
　　杜若晴叹了一口气说：“好了，如果二姨太不愿意就算了，我也只是顺着三妹妹随口一说罢了……”
　　当下汪淑贞只能应了这件事，于是就笑着说：“我哪里是不愿意，只是太太交给我这件事妹妹怕是办不好吧，还得让三姨太合四姨太一起帮着张罗，不然我一个人总是要出事的，万一办的不恰当又薄了许府的脸面，那可怎么是好？”
　　冯云璐“噗嗤”一笑，然后觑着三姨太汪紫瑜说：“三姨太这可真真是把自己也绕进去了吧？得了，反正我冯云璐是最不怕得罪别人的，二姨太既然让我帮忙，那我就帮，只是三姨太可得表个态。”
　　杜若晴心下暗暗佩服汪淑贞，果然是心机深沉，从前未出阁的时候还当真没看出来汪淑贞的这个城府。于是杜若晴就笑着说：“那姐姐就辛苦三位妹妹了，五姨太入府的事大家还得帮衬着办好了，让少爷满意，让五姨太满意。我这又有些头疼，先去歇息一下，三位妹妹看着这事要怎么办，需要什么东西直接找冬梅来支取就是了。”
　　说话间三个人出了鹿韭园，汪淑贞走在前面，三姨太汪紫瑜和四姨太冯云璐走在后面。冯云璐一路上都是幸灾乐祸的笑容，三姨太汪紫瑜看不惯就说到：“有些人就是只知道笑不知道哭，别哪日里哭的事多了，就得不偿失了。”
　　四姨太冯云璐也不敢想让，笑着说道：“我纵然是笑，那也是少爷知道的。少爷第一晚上留宿在琼花苑就说我笑的开心，笑得好，不像某些人，天天哭丧着脸，好像家里死了人似的。”
　　三姨太汪紫瑜冷笑道：“四姨太这话是指着盲人骂瞎子，眼前二姨太家里出了变故，你就说这样的话也不怕二姨太生气么？”
　　汪淑贞知道她两个人从入府就斗嘴也不理会，可是这会话说到这里不反应又不合适，于是就正色说道：“两位妹妹还是少斗些嘴吧，眼前的事先办好了，不然我们三个在老太太和少爷太太面前都不好过。明日两位妹妹若是没事就一起去我盘水阁，把眼前的事务分分类，各自领了各自去办，免得事情到我们手里却没个进程，让人看着不像话，倒显得太太病了，我们几个就是干吃饭的似的。”说完汪淑贞就走了，三姨太汪紫瑜白了一眼四姨太冯云璐，说道：“就是，让人看着不像话，天天就知道斗嘴。”
　　冯云璐也一扭头说：“天天就知道跳湖。”
　　汪淑贞回到盘水阁碧竹正在比那门上的尺寸剪裁那吴飘纱，景桓扶着汪淑贞坐定之后说道：“那三姨太嘴也太厉害了一点，怎么回回都能说道二姨太的身上。”
　　汪淑贞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明白怎么她和我以前不认识，说起来也是同总同族，可是见了我就跟猫见了老鼠似的，登时就想扑上来。说到底今天的事，估计太太也是觉得为难，所以三姨太这么说了，她也就索性这么做了。”
　　景桓笑着说：“二姨太也别费心，好在二姨太聪明，知道让其他两位姨太太也一起和您料理，这日后就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也不是二姨太一个人的过错了。”
　　汪淑贞冷笑一声：“那三姨太以为能祸水东流，我就让她引火烧身，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未免还是嫩了一点，她就算不待见我也不应该这么明显，第一天入府就对我颐指气使，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碧竹咬着嘴唇说：“她能怎么想的，看看这府里的三房姨太太，就只有她现在还是个玉人儿（处子之身），她心里肯定不自在。可是说到底她没能让少爷宠爱一下，也是因为那四姨太，跟咱们二姨太有什么关系，我看要么就是嫉妒都是汪家的女儿怎么二姨太就得宠了。”
　　景桓答到：“其实碧竹说的也未必就不是真的，只是如果真是这样这三姨太未免也太直白了一点。”
　　汪淑贞摇摇头，“我也实在想不明白，只是觉得有点疑惑，算了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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