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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音之章 Ⅸ
笼罩在脚下的阴影渐渐扩大，抬起头，耀眼火光下浮现的是御藤由美子胜券在握的冷笑。
“还想逃哪里去？真是低估你了，不过你真的认为自己能成功逃出我的手掌心吗？”
阴冷的声音似乎还隐藏着几分轻视与不屑从身旁传来，栗原未奈知道自己就像被毒蛇缠上身难以逃脱，暗暗握紧了无力的双拳。
由美子缓缓踱步到她身前，看到了怀中的婴儿，然后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蹲下身，没经同意就从栗原未奈的手中抱走了孩子。
“喂，你干什么！把夜觉还给我！”
见到最重要的孩子被夺离自己身边，栗原未奈大声叫喊着连表情也发生了变化，一下子挣扎起来想去抢回来。
由美子抱着闭着眼还沉浸在梦乡一脸天真无邪的小婴儿，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动作温柔得仿佛这是自己的孩子。
她看都没看被身后几个手下按住的栗原未奈一眼，提醒道：“你最好不要乱动，瞄准你的那几把枪可都是猎人的武器。”
事已至此栗原未奈也不怕死，瞪着由美子的背影，眼底一瞬间迸发出怨恨的目光：“御藤由美子，真是个可怜的家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的吧，御藤光绪的情妇又不止我一个，你有本事就一个个把她们全都找出来啊！”
周围突然一片安静，按住栗原未奈的几个人没有说话，四周提着灯的御藤家的仆人没有说话，由美子也没有说话，只是唇边的笑容消失了……
她注视着襁褓里的婴儿，喃喃自语：“夜觉，叫夜觉是吗？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栗原未奈不明白她怎么突然笑了起来，但她虽然在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尖锐刺耳的笑声在某一瞬戛然而止，由美子嗖的一转头，与此同时眼中冒出了凶狠愤怒的火花：“还真是死到临头都不知道收敛啊！好啊，那我就告诉你，既然是你的孩子，我会好好对她的……哈哈哈哈哈哈，我会永远囚禁她，让她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掌控！”
“你疯了……你这个疯子！”
不想再听到栗原未奈聒噪的声音，由美子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冷冷瞥了眼用枪抵在她脑袋上的男人：“你还在等什么？我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出现在我的眼皮底下，现在就解决掉她。”
“是。”
男人得到命令，连忙准备扣动扳机。
可谁都没有想到就在开枪前的一瞬间，栗原未奈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挣脱了按着自己的四个男人，迅速从枪所瞄准的目标范围连冲带撞地跑了出来。
她不屑地看着一众人，那种难以理解的冷傲眼神在多年后由美子见到星璃的那一刻足以确信她就是栗原未奈的女儿。
“不劳驾了。”
这样说着，她的内心却仿佛针扎般痛不欲生，不甘与愧疚夹杂在一起压得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对不起，夜觉，真的很抱歉……
你才刚出生不到一个星期，她都没来得及好好多看你几眼，什么都来不及为你做，甚至只能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你落到了坏人手中却无能为力……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等孩子长大后被怨恨也没有关系，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错。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选择这样的生存方式，只是时间无法倒流，这样的如果，不会存在。
最后看了眼被由美子抱在怀中的小婴儿，栗原未奈转过身，面朝正在涨潮的河面，心里又因为另外的某一人燃起一丝微渺的希望。
星耀，你一定会平安无事……
一定！
淡然一笑，她毅然冲向河边，纵身一跃。
由美子望着深不可测的河流，眼底一片漆黑。抱紧了怀中婴儿若有所思着什么，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总算如愿以偿地松了口气。
……
××××
再次回忆起往事，由美子仍然觉得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她看着星璃的时候仿佛还能在她身上找到栗原未奈的影子。
“我还以为她只有夜觉一个孩子，后来找到了她生产的那家医院才知道原来她生下了两个女儿。后来我就派人想尽一切办法去找，最后终于找到了你。”
原来，片雾枫那晚正好在河边看见了顺着河水漂流过来的另一个孩子，他以为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小孩，于心不忍，便带回了家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抚养长大。
尽管脑海乱作一团，星璃还是留心着由美子的每一句话：“你是说，你在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找我？”
“对。既然她还有一个女儿，无论是生是死我都必须亲自得到确认。当我发现你就是栗原未奈的女儿的时候你已经长大了，而且没想到正好要巧不巧地和澈在交往……所以啊，片雾星璃才不是你的名字，你真正的名字应该是……”
“御藤……星……耀……”
御藤澈在巨大的震惊中无意识地念了出来。
星璃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以至于抬头看了眼墙上时钟显示的时间，才找到了半点现实感。
再过几个小时不到，马上天就要亮了。
不愿相信的，想装傻到底的，但是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醒，在她心底其实早就相信了由美子所说的一切……因为她能深刻地感受到一直以来她最为害怕的东西存在的痕迹——命运。
这就是命运，不是她不愿意就能随随便便轻易改变的命运。
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一样，在陷入绝境之时，「希望」什么的……向来不会眷顾她。
由美子优雅一笑，打量着星璃，那个笑容怎么看都是稳操胜券。
星璃木木地瞥了她眼，不知道自己和她之间从什么时候开始存在胜负，获胜的赢得了什么？失败的又失去了什么？
现在她已经没精力思考这些了，不在乎由美子的胜利，也不在乎自己究竟叫什么名字，只是刚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现在清醒地意识到了两件事。
第一件，如果御藤光绪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么她十年前的行为就可以被定义为「弑父」……
而第二件，就是眼前这个无论如何都让人喜欢不起来女人，逼死了她的亲生母亲！
短短的几小时内忽然发生的事情犹如晴天霹雳炸响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那么突然，又那么无力。
可是她想了想，冷静下来，回到现实，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闭上眼把那些痛苦的不愉快的真相吞咽下肚然后掩埋在内心最深处，星璃缓缓抬起头，由美子想看看她此时此刻到底会露出怎样一副可怜求饶的神情，但没想到她平静直视着自己的目光，淡漠一如往常。
她盯了由美子足足有几十秒，然后才动了动有些凉意的嘴唇，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话：“你该为了某人的死付出代价。”
“或许吧。可是现在的你，要怎么让我付出代价呢？”由美子轻蔑地挑起唇角，折扇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她的手中，趁着星璃来不及反应抬手就往她的方向挥去。
好像突然有人在身后拉了自己一把，星璃失去重心后退一步，眼见着从由美子手中飞出的折扇偏离了轨道，啪嗒一声重重砸在了一旁的门板上。
枢眼疾手快扶住没踩稳脚步差点跌倒的星璃，伸手将她护在身后，然后冷峻的目光投了过来。
“由美子夫人，您这是……？”
不甘地咬了咬唇，由美子一言不发，没办法，最后只能将举到半空的手慢慢放下。
但星璃似乎比由美子更惊讶枢的突然出现，甚至在她的眼底能看到少许隐秘的害怕：“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在楼下等了很久一直没见你下来，就上来找你。”
“那……你都听到了？”
抱着一丝小小的期待，有可能的话，她希望枢什么都没听到，自己的事……她半点都不想让别人知情，尤其是在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情况下。但看到枢的默认后，她就突然意识到了，期待这种期待的自己，真是个笨蛋。
回过神后，一瞬间那种无力感再次缠上了身，这里的所有人突然之间变得陌生起来，陌生到少有地让她感到害怕。
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什么感觉都没有了，空无一物的脑袋变得轻飘飘，异常疲惫的精神却在提醒着，风平浪静的表象快要支撑不住破碎了。
她得离开这里，再待下去会自己把自己逼崩溃的……
也许今天踏进这里的大门就是一个错误。她只想和过往做个了断，不想再受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的困扰，可一切都超出了想象，一切都在朝着她完全无法接受的方向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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