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GL

　　自己为什么要来参加这场舞会？

　　她明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可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知道了就不能来参加么？尚苏卿恹恹地想着，自己果然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她只想让自己快乐，别人的心情和想法，她没办法再去在意或者干涉。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忽如一场美妙的邂逅出现的女孩，于她而言，还是只是一场意外吧。她是真的感激她的，如果没有她，那天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结局收场。而顾娇，即使她是个神经质的疯子，对自己也做出过很让人厌恶的事情，她也曾经恨过这个大小姐，她却还是不希望她真的死掉。
　　尽管她知道顾娇有很严重的自杀倾向，无时无刻不希望死去，并且是以一种惊心动魄到所有人可以永远记住她的方式。

　　而她自己不开心，就想拉着其他人陪她一起痛苦。就算是黑暗的深渊也好，她也一定会在跳下去之前拉着别人一同跌落。就论这点而言，尚苏卿没办法永久地恨她，因为她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同一种人。

　　但是，顾娇让自己一直在她身边陪她，她却做不到。尚苏卿没法否认，在刚失去任曦的那段时间，精神上一直都不太稳定，然后在机缘巧合下遇见了顾娇，两人也确实度过一段纵情疯狂的日子。在那段时间里，她几乎什么都学会了。抽烟、喝酒、纸醉金迷，缠绵性^事。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人在等着她，她几乎就会那样一种堕落下去。可恣意的疯狂过后是什么，一种无论怎样也弥补不了的失落和空虚感。就因为相似，所以同样冰冷无情。自己满足不了她，她也更加满足不了自己。两个疯子在一起的结果，最后只能毁灭。

　　无论是任曦也好，顾娇也罢，她没办法一直留在她们身边，所以只能失去。

　　可为什么，她们——总是要用死亡来威胁她？她讨厌极了这种感觉。

　　所有苦痛，唯有死亡最难以琢磨，而一旦死亡，就表示一切都归于虚无，什么都没有了，空白茫然的一片。

　　越子夜呢？那个身材修长挺拔，长发乌黑缱绻，一双桃花眼总是满含笑意，如阳光般神采飞扬的女孩，对她来说，真的只是一场了无痕的意外么？

　　尚苏卿蹙眉想了很久，没办法给出自己一个满意的回答，也许在那些小混混面前，当越子夜第一次救她的时候自己的心境就已经发生了挣扎和动荡；或许是在更早之前，那个下着滂沱大雨的日子，阴闷闷的天气，看见那一抹亮色的温柔开始……

　　所以，她还是来了。

　　她没办法去想象那个女孩皱着眉头一脸失望的模样。她想看见越子夜微笑，笑得狡猾又迷人，天生的发光体，时时刻刻都吸引着别人的视线。
　　只是因为如此。

　　她来了，看见越子夜欣喜的不加任何掩饰的表情，看见越子夜盛装打扮魅力十足，与她跳舞的时候与她贴的极近，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清香的沐浴味道，白皙如凝脂的肌肤，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以及眼底绝望的深情……

　　而当她低声沙哑地说出“我喜欢你”的时候，尚苏卿心中没有任何感觉，这句话对她而言没有起到任何的影响，就像喝了一杯白开水，寡淡无味。
　　她不想说话，所以保持沉默。

　　“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就算没有回应也没关系……只要让我和你在一起，不要拒绝我就可以，让我陪在你身边。”

　　她看着眼前的几乎是在语无伦次的女孩，表情是难得的狼狈，可偏偏一眼望过去又满是深情与绝然，语气卑微地就像是乞求主人骨头的大狗。面具后的一双漂亮的眼睛此刻也是黯淡无光的，像是看不见星辰的黑夜。

　　尚苏卿微垂眉眼，怔怔地想着：爱情到底会有怎样的一种魔力？越子夜为什么要喜欢上自己，是因为自己有意无意的温柔和挑逗么？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一丝风采也无？

　　“不能。”

　　这是她的回答，原本以为越子夜会知难而退，却没想到这个女孩依旧保持着拥着她的姿势，手也没有颤抖一下，一丝伤心失落的表情也没有，却露出灿烂明晰的笑意，一副早就猜到你会如此回答的得意表情，轻声道：“我知道了。”
　　嗓音中透出某种奇怪而微妙的愉悦。

　　现在换成尚苏卿茫然了，这是什么反应？好像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原来表白被拒绝也能这么开心？

　　“音乐还没有结束哦。”眼前的女孩温暖的咖啡色眸中一片清明的纯然，也没有给尚苏卿太多机会思考，而是带着她继续随着音乐的节奏旋转，舞姿倒是比之前还要性感撩人，行云流水，火热有力，精彩绝伦。
　　两人的舞姿是如此的迷人张扬，周围很多人的目光都随着她们的舞蹈而移动。如果说之前的舞像是春雨般细腻又滋润，那现在越子夜抱着她跳舞就像是夏天最热烈的火，带着席卷所有的热情，仿佛焕发出全新的生机，快要燃烧掉她的理智。

　　个子稍微高一些的女人嘴角微微勾起，挂着一丝不明其意的微笑，一个微步转体，另一个穿着白色晚礼服温雅柔和的女生倒在她的怀中，她再扬手，女人连体转了两圈后又被她拉入怀中，但女人的左脚微微抬起，啪的一声轻响，高跟鞋擦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脚下是一片薄薄的烟尘。女人的一只手仍旧被她拉着，藕断丝连一般的缠绵，两人对视，一眼万年。

　　尚苏卿的心神微微一颤，拉着她手的女人就这样不说话静静地凝望着她，银色面具神秘优雅，眸光清澈温柔，灿若繁星，咖啡色的眸子里波光涌动，却仿若有着海洋般深不见底的感情。
　　不能说，说不出来，于是只能这样望着她。

　　仿佛这是她们的最后一支舞，所以尽情狂欢。
　　可这分明是她们的第一支舞。

　　一曲跳完，尚苏卿本觉得越子夜并不会这么轻松地放她走，她却还在她怔然之间就松开了她的手臂，”你渴不渴？我去拿饮料给你喝。”她还没有回答，越子夜却已经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尚苏卿疑惑地望着穿着黑色晚礼服华贵美丽的高挑背影，就像是一只美丽的蝴蝶翩翩飞来，不着痕迹，轻振翼翅，却又很快飞走了，只在空气中留下一丝耐人寻味的余香。

　　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长桌边，手上拿着一杯饮料，杯中金黄色的液体微微摇晃，映着女人眉间眼梢的笑意温和柔雅，却又透出一丝无言的苦涩与无奈。

　　“你不开心。”
　　忽然有道低沉的男声在她身后说道，语气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越子夜转头，是一位身材高大精瘦，穿着帅气的黑色正装，眉目清俊的男人。脸上照旧戴着面具，掩藏在面具后的一双眼睛微微有些恍惚和颤抖。

　　声音有些熟悉，她却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更何况，男人戴了面具，越子夜一向只会去记美女，男人从来都是见过皆忘，所以面对这句话也只是敷衍性质地笑了笑，并未多做理会。

　　男人也不气馁，折了身子转到她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流露出浓浓的渴望和依恋。他半弯下腰，做出标准的邀舞动作。“美丽的小姐，你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越子夜冷淡回应：“不愿意。”

　　就连目光也不愿意施舍给他，视线仍旧痴缠在舞池另一头的身影上。
　　男人苦涩地想，深呼吸了下给自己打气。这是好不容易能得到的与她独处的机会，他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弃。

　　“有些人，注定不是属于你的，就算你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的。”
　　这句话意有所指，可其实更正确的是在自嘲。看，眼前的女人就是他心心念念了多少年的梦中女神，可无论他多么努力表现自己，她的眼中也是没有他的。从来都没有他，甚至都不记得他的名字。

　　但他的女神听了这话眉间很明显地浮现出怒意，却又很快黯淡下来，声音轻若梦呓地呢喃：“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无论我再怎么努力，她也不会……属于我的。”
　　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看了，心疼极了，真想把他的女人抱在怀里轻柔地替她抚平眉间。这样的女孩，虽然气质高贵冷然，看上去似乎很难接近，仿佛强势的不需要任何人的怀抱，但他固执地认为她应该被人拥在怀中好好疼爱。

　　而有些人，就是这么该死，总是惹他的女人伤心！

　　男人紧握拳头，手背上青筋脉络凸显，眼中一道阴狠的冷光一闪而逝。
　　他向前跨了一步，离越子夜极近，从背后看来，他们像是一对热恋的情侣一样正在亲昵地说着悄悄话。

　　男人又递给她一杯度数不低的红酒，贴在她耳边，浑厚的嗓音暗藏蛊惑。“那样的人，你为什么还要放在心上？不如喝醉，不如跳舞，放纵下就什么烦恼都会忘掉了。”

　　越子夜原本很反感男人的接近和碰触，可此刻心神慌乱之间也一下子忘记了要推开他，只是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女人的回答。“不能。”

　　不能。
　　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你能和任曦在一起，即使是那么渣的顾娇你也不曾拒绝，却永远在推开我？我甚至都不需要你来喜欢我，只要你能容许我和你在一起就好了啊。为什么，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呢？

　　越子夜盯着杯中暗红色的液体，感觉委屈极了，她又一口气喝了一杯下去。

　　红酒的味道是苦涩的，而这种苦涩先是在舌尖蔓延，然后很快游走在全身的每个细胞里，仿佛又钻入了心间，与深埋在心底的绝望混合融化在了一起，便是更加的痛苦。
　　她头疼欲裂，而手中的酒杯很快又被换了一杯满的上来，她也不去管酒杯怎么会自动续杯，只是麻木、机械地重复仰头喝掉的动作。

　　在喝了好多杯下去后，很快，眼前的人影也开始变得摇晃起来，还出现了重影，像是尚苏卿，又不像她。越子夜脑袋昏昏沉沉地去伸手去拨开人影，却被抓住了手臂，力道很大，她皱起眉来。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想甩掉，那个人却贴着她低低地说道：“她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她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这句话像是一道魔咒，心里瞬间难受的无以复加，让她所有的力气在那一刻全部消散掉，迷迷糊糊中被一个人半搂着拖入角落，同时一双手慢慢地爬上她的腰间，缓慢地抚摸着。

　　不要。
　　她不喜欢这样。

　　越子夜抗议地哼哼着，挥出去的手却像打在棉花上，一点力气也用不出来。
　　奇怪，自己的酒量明明很好的，没有这么浅啊？怎么才喝了这么一点，就醉了呢？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有什么事吗？”

　　“我看你怀中的女孩已经醉了，恐怕不能和你跳舞了，不如让我来照顾她吧。我们都是女孩子，会比较方便一些。”

　　“那……好吧。”

　　感觉到那双讨厌的手终于松开了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柔软安心的怀抱，弥漫着冷冷的馨香。越子夜紧紧地攀住那个人的肩头，却忽然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不是说去帮我拿饮料的吗，怎么自己却喝醉了？”
　　抱着她的人眸光怜惜地看着她，声音温柔又动听，却又有一点无奈的轻嗔味道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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