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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硌到我了
“走了,”段琦琦把垂头丧气的秋柔从座位上拽起来,“带你出去散散心,多漂亮一花姑娘,非得哭丧张脸。”
课间教学楼外同样空荡荡,天气冷,只有零星几人在户外活动。
秋柔跟段琦琦下了春秋楼,第一眼便见胥风跟一个男生在楼下打羽毛球。
胥风今天穿了身简单的黑色羽绒服,里面叠穿了件白色连帽卫衣,整个人挺拔颀长。他耳根被冻得红通通的,几缕乌黑碎发随着动作吹拂开,露出精致高挺的眉骨和鼻梁。
原本就清俊白皙,在阳光下更是白得透光,实在赏心悦目。
“你姘头对面那个好像是程留桦吧?数竞大佬啊。”
段琦琦带秋柔找了个小石凳挤在一起坐下聊天。秋柔看眼胥风对面胡子邋遢、有些不修边幅的男生,还没来得及对段琦琦骇人听闻的“姘头”一词发表见解。
楼上响起一串突兀的口哨,哨声挑逗意味明显。
秋柔循声望去,见春秋楼3楼某间教室被推开窗。
3楼都是寒假留校的高三学生,压抑的学姐们疯了般兴奋探出头,纷纷挤在窗前。
她们嬉笑推搡着起哄,朝下面的胥风吹口哨,笑声清脆:
“喂,楼下的帅哥!”
“你叫什么名字啊,注意你好久了!”
胥风一顿,略诧异抬头。他很快收回目光,瞥了眼程留桦,一边抬手发球,语气淡淡:“我叫程留桦。”
羽毛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程留桦没能接住。
他因胥风这话呆愣站在原地,紧张地扶了扶眼镜,脸霎时红透:“卧槽,胥风你叫我干嘛,你有病吗?”
学姐们被逗得哈哈大笑,胥风也随意笑了笑,学姐抻脖子大着胆儿又喊:“胥风啊?是吗?留个联系方式呗小学弟!”
胥风摇头,他拿羽毛球拍指了下位置,扬扬下巴示意程留桦捡球继续。随口道:“抱歉,不太方便。”
有学姐不死心,搭在窗口笑着揶揄:“这么早就名草有主了?不会吧?”
“早恋小心学姐告诉你们老班哦!”
胥风没说话。他忽然若有所感转过眸子,偏头扫了眼坐在石凳旁抱着水壶看戏的秋柔。
段琦琦用胳膊肘推秋柔:“点你了点你了……”
胥风清凌凌的目光在秋柔脸上一晃而过。他平静收回视线,抬起手腕将拋过来的球稳稳扣了回去。
“没有,还没有追到。”
虽然没有名草有主,但早芳心暗许。
楼上顿时传来学姐们此起彼伏夸张的哀嚎声。
秋柔呆呆抱着水壶,一眨不眨,热水氤氲的水雾模糊了眉眼。段琦琦摇着她肩膀,在她耳边连珠炮弹说着什么,秋柔怕水溅洒出来,低头将水壶盖上,一个字也没听清。
刚才胥风的眼神仿佛一座将她劈头盖脸围困的真空罩,秋柔在里面久违地感受到自己沉闷有力、急促错乱的心跳。
可心跳没能维持一秒便又平息。
秋柔茫然环顾四周。她看见积雪被扫落在道路两边,楼上学姐们虽灰头土脸但意气风发,看见程留桦藏在厚眼镜片下未褪去的红晕,看见段琦琦激动地摇晃她的手臂。她在真空中,细弱呢喃发不出去,别人亢奋的叫喊也传不进来。
只是隔绝着、游离着。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少男少女朦胧青涩谈爱的能力,失去了青春期该有的悸动和朝气。如果她有个正常童年,或许此刻天时地利人和,秋柔真的会为此动心——
可她毕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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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熬了一周大夜,周日那天秋柔难得在23点前完成了学习任务。她将活页纸分门别类叠好,贴上索引条。从房间出来时,正巧碰上了同样握着水杯从房间出来的胥风。
胥风今天穿了身宽松的黑色睡衣,肩线挺括,领口微敞,随着扣上房门的动作露出一截漂亮的锁骨。
见秋柔出来,胥风略疑惑:
“今天这么早?”
声音也像没睡醒。
秋柔指了指客厅巨大的电视,还没开口说话,胥风霎时会意,让智能管家打开了电视。
他放下水杯,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偏头随意问:“你想看什么?”
随着偏头的动作,胥风碎发凌乱地翘起几根,看起来柔软的乖乖的,没什么脾气。
秋柔凑过去看他,好奇:“小胥风,你怎么每天这么困?”
胥风瞥她一眼,唇角微弯,难得开了个玩笑:“因为我还小,在长身体。”
又问:“看电影?”
秋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抱了个抱枕在怀里漫不经心道:“随便吧,能打发时间就行。”
于是胥风当真随便找了一部电影。
他关了灯,点开电影栏目里第一部电影,连什么类型都没有在意。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问秋柔:“能喝冰的吗?”得到肯定回复后,胥风随手替秋柔拉开拉环将饮料递给她,在她身侧坐下一起打发时间。
电影名叫《向饭沼一家谢罪》,刚开始就跟普通的纪录片一样,都是些零碎的家庭影像、访谈资料,看起来十分无聊,秋柔心不在焉打了个哈欠。
“酒呢,我想喝酒。”
胥风没看她,不假思索:“未成年不可以喝酒。”
秋柔捏着冰凉的饮料罐身喝了口,却因胥风这句话鬼使神差地瞥他一眼,再一眼。直到胥风带着探究意味看过来,秋柔才重新将视线落回电视上。
胥风家的电视大到像在看全息投影。电影里一只纸飞机循着不可能的轨迹飞过,秋柔终于后知后觉这是部恐怖片。
故事细思极恐,当饭沼一家面目扭曲的全家福出现在屏幕上,秋柔忍无可忍尖叫一声,后背激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连滚带爬埋进了胥风怀里瑟瑟发抖。
少年肩膀宽阔沉稳,身上带着沐浴后淡淡的清香,怀抱干净清爽。
胥风愕然睁大双眼,他别过脸,呼吸微窒,身体僵硬地呆坐原地。
平时就感觉她瘦,现在蜷缩在他怀里,胥风漫无边际地想,怎么能这么小一只?
就像……一只猫。
胥风仰起下巴喉结滚动,尽量忽略秋柔脸埋在他脖子上清甜温热的吐息,还有头发蹭过下巴毛茸茸的触感。
而对方毫无所觉,双手犹自搭在他肩上,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
柔软身躯贴着胥风紧蹭,仿佛把他当成了猫爬架。被蹭过的地方泛起酥酥麻麻的痒和颤栗。
胥风睫毛微颤,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
想把她提起来坐好,最终却只是一只手扶住她的背,不让她摔下。
胥风抱着她弯身,拿起遥控器按下暂停。
声音低沉喑哑:“没事,我关掉了。”
秋柔攥紧他肩膀的布料,脸埋在他颈边不肯抬头:“可是我害怕……”
她害怕?
胥风盯着天花板默然片刻。他陡然想起那天密室里,秋柔牵着他手腕带他从NPC□□灵巧地钻过去,事后拍拍灰,还没心没肺朝NPC做了个鬼脸。
这样大胆的人,竟然会害怕一部压根儿没出现鬼的恐怖片?
胥风心里一瞬酸胀难言。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语气沉静低声说:“你没有。”
从始至终都没有害怕过。
秋柔一怔,闻言不再乱蹭,在胥风怀里渐渐安静下来。她埋在肩头听胥风继续平静道:
“所以你把我当成了谁?”
声音带着胸腔共鸣的震颤,毫不留情戳破她的心思。真相那么残忍,他也那么残忍。秋柔终于坐直身,隔开了点儿距离,低头面无表情凝视他。她眉心那点儿红痣愈艳愈张扬,像要凝成一股殷红的血滴流下。
胥风在她冷漠阴沉的神色中抬起眼,顿了顿了然:“是聿清?”
他掀起眼皮时,弧长眼尾会撩起艳色,又因为气质太冷,这点艳就像二月岭上雪里点点梅花,带着触目惊心的美。
胥风说完又哂笑,他摇摇头声音发涩:“我何德何能?”
秋柔不置一言。这句话之后谁也没有再开口。胥风都猜对了,他什么都知道。就这样看着秋柔拙劣顽劣的表演,不制止但也不一味纵容。
秋柔不懂,分明他们也没有相处太多时间,为什么胥风却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那样事无遗漏地洞悉她内心想法?
这多可怕啊。
她所有卑劣的、不堪的、阴暗的想法他一清二楚,直到玩味够了她拙劣可笑的演技,再漫不经心一口道出。他在她面前衣冠楚楚大义凛然,而自己就是个引人发笑的小丑。
既然如此,好好观赏不就够了?胥风既然喜欢她,为什么非得戳破?
秋柔盯着胥风冷峻沉静的脸,多么令人讨厌的表情。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她心有不甘靠近,腿心蓦地往胥风怀里挤了挤,随后低头满意见对方呼吸窒住,又骤然急促喘息。
秋柔欣赏一会儿,抚上胥风发烫的脸颊,轻轻捧起。
少年眼睫随着呼吸剧烈颤动。
“正直的小胥风啊。”
秋柔附在他耳侧,轻声委屈道:“可是你硌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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