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少女撞上爱

　　阿姆斯特丹的秋天，色彩浓郁得像打翻的调色盘。运河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彩色的窄楼，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和淡淡的河水气息。唐软 soft 的公寓在运河区一条安静的小巷里，房东汉娜太太是位独居的退休艺术教师，银发一丝不苟，笑容温暖，会用结结巴巴的英语加手势热情地教她使用老式烤箱和垃圾分类。

　　最初的几天充满了新鲜感和混乱。时差颠倒，语言隔阂，陌生的交通系统，迥异的饮食习惯……一切都需要从头适应。她按照和顾夜宸的约定，每天发消息报平安，分享琐碎见闻——汉娜太太烤的苹果派、迷路时遇到的热心骑行者、超市里奇怪的酱料。他的回复通常在她清晨醒来时出现，简短，但总能精准回应她的情绪。

　　「迷路也是一种探索，注意安全。」
　　「苹果派拍给我看，下次我试试。」
　　「想家的话，就看看我上次拍给你的宿舍楼下那棵梧桐树，我每天路过都会替你多看两眼。」

　　隔着七小时的时差，他们的对话像接力赛，在各自的白天和黑夜里交替传递着温度。

　　开学周，唐软 soft 正式踏入那所梦寐以求的学院。校园古老而现代，国际化的氛围让她既兴奋又紧张。同学来自世界各地，才华横溢，风格迥异。第一堂设计理论研讨课，她就感受到了压力。教授语速极快，引经据典，同学们发言踊跃，观点犀利。她努力听着，记着，却发现自己很多专业术语和理论背景都一知半解，参与讨论时更是词不达意。

　　挫败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袭来。在这里，她不再是那个被王明宇欣赏、有作品被认可的“有灵气的设计新星”，而只是一个需要从头学起、语言和文化都有障碍的普通国际生。下午的工作坊，分组完成一个即兴创作项目，她因为沟通不畅和思路差异，几乎没能贡献有效想法，结束时小组氛围微妙。

　　独自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傍晚的运河边灯火初上，游人如织，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自我怀疑。来这里的决定，真的对吗？她能跟上吗？

　　手机震动，是顾夜宸发来的视频请求。她犹豫了一下，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桥边，接起。

　　屏幕那头的他似乎在办公室，背景是城市的夜景。“第一天上课，感觉怎么样？”他问，眼神敏锐地捕捉到她眉宇间的低落。

　　唐软 soft 强打起精神：“还……还好。就是有点难，教授讲得很快。”
　　“正常。刚开始都这样。”他语气平稳，“把课件发我一份，我帮你看看。虽然专业不同，但逻辑是相通的。”

　　她心里一暖，点点头。视频里，他仔细问了课程内容、同学情况、她的具体困惑，没有空洞的安慰，而是帮她分析问题所在，并建议她主动联系教授答疑，或者去学校的写作中心寻求语言帮助。

　　“软软，”他看着她，目光沉稳，“记住，你是去学习的，不是去证明自己一开始就多厉害的。允许自己有一个适应和成长的过程。你当初决定去，不就是为了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挑战更高的山峰吗？现在，山就在眼前了。”

　　他的话，像一阵清风，吹散了她心头的阴霾。是啊，她是来攀登的，不是来度假的。遇到困难，才是攀登的意义所在。

　　挂了视频，唐软 soft 感觉好了很多。她回到公寓，没有立刻休息，而是重新翻开厚厚的课件，打开词典，一点一点啃起来。遇到实在不懂的，她发邮件给教授预约了办公时间，又查了学校学术支持中心的预约方式。

　　第二天，她鼓起勇气，在课堂上第一次举手提问，尽管英语磕绊，但教授耐心解答了。课后，她主动找到昨天同组的同学，为自己昨天的无效沟通道歉，并提出了几个新的构思想法。那位来自巴西的女生有些惊讶，随即笑着接纳了她，两人约好一起泡图书馆。

　　一点点，她开始适应。课堂参与度提高，作业质量稳步上升。她甚至利用周末，去逛遍了阿姆斯特丹大大小小的博物馆和设计画廊，用相机和速写本记录灵感。她把那些令人惊叹的展品、街头有趣的涂鸦、甚至超市里充满设计感的包装，都拍下来分享给顾夜宸。

　　而他，也总会分享他那边的生活：基金新投了一个有趣的可持续设计项目；他去吃了一家她以前提过很想吃的店，拍了照片“远程投喂”；陆子昂又闹了什么笑话；甚至还有他母亲某次偶遇时，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唐小姐在那边还适应吗”。

　　他们像两个分别在不同大陆上探险的旅人，通过电波交换着地图碎片，拼凑出彼此世界的模样，也让自己前行的路，不那么孤单。

　　一个多月后的某天，唐软 soft 接到导师通知，她基于“竹韵”理念延伸出的一个新媒体互动装置概念，被选入学院一个与本地美术馆合作的小型展览。虽然只是学生作品展，但能在异国他乡、在专业领域得到初步认可，让她兴奋不已。

　　她第一时间告诉了顾夜宸。他当时正在开会，只回了一句：「晚上视频详说。」

　　当晚视频接通时，他背景是家里的书房，似乎刚结束工作，脸上带着倦意，但眼神明亮。“恭喜。”他笑着，“具体说说。”

　　唐软 soft 兴奋地讲了展览的要求、她的构思、需要解决的技术难题。他认真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帮她梳理思路。末了，他说：“需要什么材料或者技术支持，告诉我。这边或许能找到资源。”

　　“不用，学校有工作室和预算。”她连忙说，想了想，又小声道，“不过……如果展览开幕那天，你能在就好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知道这不可能，机票昂贵，他工作又忙。

　　顾夜宸沉默了几秒，没有直接回应，只是说：“先把作品做好。开幕还有段时间。”

　　话题转到其他。视频快结束时，顾夜宸忽然问：“软软，你公寓的地址，再发我一次精确的，门牌号。”

　　“啊？之前不是发过吗？”她疑惑，但还是发了一遍。
　　“没事，确认一下。”他神色如常，“早点休息，别熬夜做方案。”

　　挂了视频，唐软 soft 心里有些异样。他特意要地址做什么？难道……一个不可能的猜测闪过脑海，又被她迅速按下。不可能的，他那么忙。

　　她摇摇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展览方案上。窗外的阿姆斯特丹，秋意正浓。而相隔万里的故乡，此刻应是深夜。

　　她不知道，顾夜宸在结束视频后，点开了手机里一个名为“NL-Visit”的加密文件夹，里面是详细的行程计划、签证材料清单，以及一张被标记了日期的、飞往阿姆斯特丹的机票。日期，恰好就是她展览开幕的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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