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襄水曲，遥隔楚云端

　　曲襄襄又说，照镜子时发现脸上那些红肿的痘痘总算好了不少，只剩下了些轻微痕迹。想去做医美，去掉脸上最后几处不显眼的痘印。

　　“可以呀。”楚云端认可。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好看？”她拧着楚云端的耳朵，半真半假地笑着问。

　　“我喜欢你你本来的样子，也支持你做的所有决定。”
　　楚云端的回答很平静，像一抔春雨，熄灭曲襄襄所有伪装下的不安。

　　怎么会这么幸运，有人爱她本来的样子，也支持她按照自己的心意改变。楚云端把曲襄襄的伪装一层一层剥开，里面露出的每一缕伤痕他都不忽略，一点点治好。

　　曲襄襄趴在楚云端的背上，眼眶酸涩难忍，心里将从古至今所有描写爱的话都想了一遍，也不足以描述此刻的温情。

　　楚云端不合时宜地打断曲襄襄的想法：“不是和你说了不许和陌生人说话？”

　　曲襄襄辗转缠绵的心绪被搅乱，想半天想起来楚云端说的陌生人，脸上带点心虚的红，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心虚，于是硬气道：“那别人和我说话我总不能不理吧，多没礼貌。”

　　“说我是渣男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讲礼貌？”

　　曲襄襄伸手又要拧楚云端的耳朵，又舍不得使劲，只能在语气上恶狠狠：“看不出来，你还挺小心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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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二的寒假，是曲襄襄目前为止度过的最舒适的一个寒暑假。她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实习，又不用回家。宿舍虽小，可她的书籍和用品永远有地方放。楚云端的实习离她不远，不加班就来接她。曲襄襄吃着楚云端给她买的小零食等他。

　　“我今天算是看明白了，在单位里，有时候对你和颜悦色的人并不是真的对你好。比如大领导说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对我多加鼓励，其实小领导对我的每次批评都是大领导授意。有时候小领导反而是口嫌体直，啰哩啰嗦让我把工作做好，好让我不要被辞退把寒假工做完……”
　　曲襄襄每天下班和楚云端分享自己的实习见闻，她也顿悟了之前不和沈宋分享是多么冷漠疏远的行为，积极和沈宋分享着自己的日常。

　　曲襄襄：“我今天吃太多，上了好多次厕所，飞流直下三千尺。”
　　沈宋：“打住，倒不用这么细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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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假期，曲襄襄还是回家过年。实习这事实在太久，不好瞒，曲襄襄也不想瞒。

　　毕竟是家里第一个进公司工作的，这可让曲德志狠狠在亲戚面前得意：“那可是上市公司！我女儿现在才大二，将来毕业转正还了得？到时候自己开公司……”

　　“我就是个实习生，端茶倒水，咖啡温度不对都得挨骂，还比不上太监。到时候毕业养不起自己，您可得管我。爸爸最爱女儿了，对吧？”曲襄襄皮笑肉不笑，当着所有人的面拆曲德志的台子。

　　以前她畏畏缩缩，害怕说太狠的话彻底断了父女之间的情面，哪怕偶尔说重话也是哭着希望曲德志听一听自己的心声。
　　可后来曲襄襄想明白了，曲德志每次伤害别人之前从没害怕过失去，她也不该怕。她变得有底气、不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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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的城市，总是阴云低垂，春雨如丝。远处的高楼在雾霭中隐约可见，浸润在湿润的空气里，透出一层柔和的灰。街边的树木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

　　楚云端下午课多，曲襄襄下了课独自出门买鸡蛋灌饼。学校附近有一家烤炉鸡蛋灌饼非常的酥香可口，她打算买两个当作和楚云端的晚餐。

　　忘记带伞，天空中的第一缕细雨飘下时，她立刻加快脚步。口袋里震动的手机打乱曲襄襄的脚步。

　　曲襄襄接通电话：“喂，妈妈。”
　　“诶，襄襄，你在干嘛呢？”

　　余美玉好像不太舒服，声音囔囔的。

　　“我就在上课呀，今天下课有点想吃鸡蛋灌饼，出来买一个。”
　　“妈妈，你怎么了，感冒了吗？”
　　“妈妈，你到底怎么了？”
　　“妈，你是在哭吗？！”

　　在曲襄襄连番追问下，余美玉终于爆发一般哭出来：“襄襄，我要和你爸爸离婚！”

　　曲德志不知听信了哪个狐朋狗友的话，把余美玉攒来给曲临阳买房结婚的钱全部用来炒股，亏的血本无归。
　　余美玉哭得不知如何是好，那是她攒了一辈子的钱。全部打算用来给儿子买房，现在一无所有了。

　　“我这辈子从来没找你爸要过钱，抠抠索索攒了十万块，你哥结婚全指着那笔钱呢，你爸为什么都拿走？什么炒股啊，就是赌博！我问过了，他拿到钱甚至没有存到银行，怎么炒股！”

　　“妈，你别哭了，把电话给爸爸。”
　　“他不在家呢，他不敢见我！襄襄，你替我好好骂骂你爸，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襄儿，妈妈只能依靠你了……”

　　曲襄襄隐隐感觉到妈妈的话有些问题，可余美玉持续不断的哭声已经让曲襄襄思维有些混乱，她只能尽量安抚她：“那先挂了，我去给爸爸打电话。”

　　曲襄襄挂掉电话呆了一会儿才去给曲德志打电话，她找了一个车站的板凳坐下避雨，然后整理言辞，做妈妈最锋利的武器。

　　“你还想继续赌下去吗？”曲襄襄尽量压低声音，不在路边失态。可那冷意，像这迟迟未退的春雨，分不清到底是因天气，还是因父亲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她曾以为，离开家后，一切争吵会被留在那个沉闷的小城里，父母的日常琐事不再如积云般笼罩着她。但事实证明，距离并没有让这些纷争远去。

　　父亲的声音迟迟没有传来，只剩下电话里的静默。她终于忍不住，将积蓄已久的愤怒化为言辞的利刃：“你把妈的积蓄都投入股市，亏光了还不承认？你知道她是怎么过的吗？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那边，终于传来了曲德志心虚的回应：“又不多，不过就是小钱。”

　　“十万块，小钱？”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几乎带上了些许尖锐的质问，“你知道这十万块对妈意味着什么吗？那是她嫁进你们家窝囊了一辈子省下来的血汗钱！”曲襄襄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句话。

　　曲德志原本十分心虚，不敢应对曲襄襄，此刻忽然变得有底气起来：“哪来的十万？统共两万三千五，哪来的十万，你听她胡说八道！”哪怕自己依然罪无可恕，可别人的一点点疏漏都足以令曲德志激动到跳脚。

　　电话这头的曲襄襄皱眉，她当然更倾向于相信妈妈。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曲襄襄质问。她条理清晰、字字沉重地表达了所有对曲德志的所有怨与恨。

　　曲德志所有心虚的在曲襄襄开始指责他的那一刻全部消散，因为他坚信做父母是没有错的，尤其做父亲、做丈夫、做一家之主。在这个家，没有人有资格指责他。

　　“谁年轻的时候不爱玩？”
　　“我是当老子的，怎么会错？”
　　“你的书真是白读了。”
　　……

　　当曲德志说出那句“当爹的不会有错”时，曲襄襄就意识到他们的谈话已经偏离方向。她试图把话题拉到正轨——奉劝曲德志和余美玉离婚。

　　这时忽然有另一个人抢过电话，大姑曲柔美尖锐的声音在曲襄襄耳边响起：“无论你爸做的对不对，那有你这样的不孝子女劝爹妈离婚的？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这要搁小时候你不得求着爸妈不离婚？”
　　这是跑姐姐家躲着去了。
　　曲襄襄倒吸一口气回怼：“我小时候也不会求！”她还是不愿意同样不讲理的大姑多纠缠，“把手机给我爸。”

　　回答曲襄襄的是一阵电话挂断的忙音。

　　曲襄襄给曲德志发微信：“既然你觉得我妈又蠢又笨配不上你，那你就趁早和她离婚。”

　　在曲襄襄打电话的这段时间，雨势渐大。四月的天，连绵的阴雨像是一场还未落幕的戏剧，浸湿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曲襄襄结束和父亲的无意义的争吵，心中的郁结没有一丝舒解。她在脑海中规划路线，该如何冲回学校。

　　就在这时，手机亮了，楚云端的信息。
　　最后一条是“我去找你”

　　曲襄襄还没来得及点进聊天框，来了个电话，是哥哥。

　　“襄襄，”电话那头传来哥哥平稳的声音，夹杂着无奈的叹息，“事情没有妈说得那么严重。”

　　曲襄襄皱了皱眉，心头的怒火被再度点燃。
　　“怎么不严重？十万块呢！”

　　电话那头，哥哥却显得比她冷静得多，声音里似乎还有轻松的笑意。“爸就花了两万三，哪有十万那么夸张。妈说话你也知道，总是夸张。别太往心里去。”

　　爸爸说的是真的？曲襄襄愣住了，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雨声渐渐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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