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分房四年后

　　冬日的暖阳透过窗帘缝隙，在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我半梦半醒间，仿佛感到窗帘在轻轻晃动，像被风吹拂，又像被雨点拍打，带着某种催眠的节拍……

　　“砰！”

　　一声不算重的关门声将我惊醒。我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主卧。辉辉还在身边甜甜地睡着，而旁边的位置已经空空荡荡……

　　我轻手轻脚地起床，穿好家居服来到客厅。一切看似如常，只是餐厅桌上多出来的几瓶蜂蜜和香油，是爸妈已经到来的铁证。是的，有的忙了。

　　我走到次卧门口，轻声询问：“爸妈，起来了吗？”

　　“进来。”是妈妈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只见妈妈还躺在床上，爸爸却不见踪影。“我爸呢？”

　　“别提他！真不是个东西！”妈妈立刻来了气，一边用粗糙的手掌用力揉搓着自己的脸颊，像在进行一种独特的“保养”，一边抱怨道，“昨晚一夜都没睡好！就这么宽的床，他非要挤过来，害得我贴着冰冷的墙壁睡了一晚……”

　　“过早（吃早餐）想吃什么？”我岔开话题。

　　“我不挑，做什么我吃什么。”妈妈坐起身，开始了她的“养生论”，“易子君，我跟你说啊，人就不能在吃的上面浪费太多时间精力，不能吃得太好……这样才能长寿……”她越说越起劲，甚至手舞足蹈起来。

　　我忙打断她：“要不我去买点热干面吧？”想让她们尝尝本地特色。

　　“那要多少钱啊！我可舍不得吃！”她立刻拒绝，“你就给我蒸个馒头，家里有没有？一个馒头就点白开水，我早餐就能对付过去了。”

　　我心里一阵无力。我没想让她如此节约，即便不能“客随主便，至少也该舒服自在，大可不必这般苛待自己。

　　“那我爸呢？”

　　“管他死在外面！”妈妈没好气地说，“一早就出去了。”

　　我在厨房刚煮好小米粥，蒸上馒头和速冻包子，煮了鸡蛋（她说煎蛋吃了胃不舒服），准备了些小菜，爸爸就提着一包青菜回来了。

　　“哟，起来了？”他嗓门洪亮，“楼下转了转，看到路边这菜还挺新鲜，就买了点，给你。”

　　我接过菜：“爸，快洗手准备吃饭吧。妈，起床吃饭了，我去叫辉辉。”

　　爸爸听到后，却没去洗手，而是径直走到悠悠房门口，“咚咚”敲了两下，大声喊道：“悠悠！快起床吃饭了！你妈饭都做好了，快起来！”

　　“你个王八蛋！”妈妈一边拽着只穿了一半的外套，一边冲出来用力推开还站在悠悠门口的爸爸，然后看向我，语气带着表功的暗示：“她昨天看书看到半夜，我睡的时候才催她睡的！” 随即她又压低声音“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你让她多睡会儿才能长高……”

　　爸爸没再争辩，转身坐到客厅沙发上，默默点燃了一支烟，眼神望向窗外，若有所思。清晨的混乱，在这一刻，暂时归于一种紧绷的、充满未尽之言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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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每个妈妈都擅长表达爱，无论是通过行动还是语言。至少，我妈妈是绝对不擅长的。她的爱，总是包裹在挑剔、抱怨和一套自成体系的、令人费解的“生存法则”里。

　　出门前，我把照顾辉辉的重任郑重地交接给了爸爸，反复叮嘱了注意事项。然后，我深吸一口气，转向正在慢条斯理整理外套的妈妈。

　　“妈，”我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而非说教，“等下我们去逛街，切不可像在老家逛街那样了。”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交代：
　　“第一，看到心仪的东西，别再用那套‘欲扬先抑’的法子了，明明心里喜欢，嘴上却要百般挑剔它的不是。”
　　“第二，别反复询价、试穿、比较了半天，最后又摆摆手说‘不要了’，那样……不太好。”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加重了语气，“千万别在已经跟老板还完价、对方也爽快答应之后，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还价还高了，突然反悔要继续往下压价……”

　　我把那些能预想到的场景，都提前摆在了她面前。我知道这些“精明算计”几乎刻在她的骨子里，是她们那代人历经物质匮乏后形成的生存智慧，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在明码标价的商场里，这套法则显得如此格格不入。而且这里的本地人并没那么友好，在“令人厌烦”的顾客面前从来不是对“上帝”的仰视。

　　她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分，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催促道：“知道了知道了。”

　　我心中忐忑，还是威胁了一句：“你要真把她们惹毛了，会骂人的！”知道这番叮嘱多半是徒劳，只希望今天能尽量风平浪静。

　　出门前，我让妈妈在我衣柜里选件合适的衣服换上。她边试穿一件羽绒服边说："给我了，你不就没衣服穿了？"

　　我指着旁边的衣物："这不还有这么多吗？要不您再选几件带走。"

　　"我不要，"她坚决摆手，"给你一件你就少一件穿，又要花钱买。"

　　这时客厅传来爸爸的催促："这都快中午了，再不走人家都关门了！"

　　"你个傻逼！死……要你说！给你那逼嘴闭上！"妈妈瞬间暴怒，一边套着衣服一边冲到客厅咆哮。

　　我暗自庆幸辉辉还听不懂这些脏话，悠悠也还没起床。

　　"妈，我们快走吧。"我抓起手机走到玄关换鞋。

　　"你等我，还要上厕所！"她急匆匆钻进卫生间，在关门间隙还不忘朝爸爸方向补了一句："要你个死逼催！"

　　爸爸默默点了根烟，没再接话。

　　"爸，您中午随便做点吃的，不用管他们。"

　　"知道了，快走。"爸爸摆摆手说。

　　等妈妈从卫生间出来，看见爸爸正往厨房走，攥紧拳头朝他后背捶了一下："你们爷仨别又做一大堆，吃不完，晚上吃剩饭！"

　　爸爸转身龇牙咧嘴地扬起手，妈妈毫不示弱地又捶一拳。这场幼稚的扭打在我催促声中才告终。

　　"妈，真的不早了！"

　　"知道了！我去拿包！"她从卧室出来仍四处张望找爸爸，我赶紧把她拉到玄关。她边穿鞋边涂护手霜，嘴里还嚷着："你在家把孩子们看好啊！"

　　爸爸从厨房探出头嘀咕："个王八蛋……"

　　我赶紧把她拽出门按了电梯。这场艰难的出行准备总算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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