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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夜已经非常深了,王佳芝小猫一样蜷成一团,两只小爪子放在胸前。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外面天色还是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但一定很晚很晚了。她夜里总是睡不着,安眠药也不敢吃,怕醒过来脑子晕沉沉的误事。
她听到他的车子回来了,心突然砰砰跳起来。现在她只要见到他就这样,好在心跳外人听不到,要不然真是不得了了。
很快她听到隐隐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好像从二楼往这一层来,越来越近,要到了门口一样,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要蹦出来一样。
他不会进来吧,不可能的,家里还有别人的,不只是就他们两个。那声音却真的越来越清晰,真的到了门口。
很轻的一声,门打开了。她闭着眼,头朝里睡着。她感到一股清寒的淡淡的茉莉花香,还混着烟草的味道。
他在床边坐下,伸手放在她胳膊上。
静谧了几秒钟,他钻进被子把她搂在怀里。她整个身子都被他严丝合缝的贴上去,好像被一只清冷的大猫环住了。他把她胸前的扣子解开两颗,把两只爪子伸进去,他刚从外面回来,手冰凉的,她的身子颤了一下。
给他暖了一会儿爪子,她翻过身,两只胳膊搂住他,身上好凉啊,他总是穿的这么单薄,后半夜天更冷了。
“怎么不敢叫了,你也会害怕。”
他笑着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然后使坏的更那样了。
她一口咬上去,更上头了,越咬越重,口齿间的疼痛和血腥味更刺激到他们。
屋子里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好像在冬天深山的洞穴,他们箍的更紧了。
他感到王佳芝的身体激烈的燃烧着,口里却发出极度克制的低低沉吟声。这要他更喜欢了。
她也知道,就是和之前一样,也没有人会听到。可是她不敢。现在他们这样是可耻的不道德的,但这样更要她欲罢不能。极致的美极致的快乐多数是病态的。
平静下来,他窝在她怀里,毛茸茸的头发贴着她的胸口,好像一只大猫一样。
太静了,黑暗里她看不到他,又听不到他的声音,她突然不安起来。他感到她的手心突然变得冰凉,身体瞬间僵硬了,心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怎么了?”
她用力的推着他,好像他睡着了,要立刻把他推醒。
听到他的声音,她这才平静下来,心跳平稳了,身子也软下来。
“你也怕黑吗?”
“不是的,我怕不是你。”
即便她们贴的这样近,后面那几个字说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她刚刚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不假思索吐出这句话来。刚一出口她马上好像犯了好大的错一样,羞愧难当。
他即刻明白了。
做这一行的女人,即便后来被折磨的身体已经麻木,和谁都无所谓了。可是提起最开始被糟蹋的经历,哪一个不是痛不欲生的悲愤欲死。
何况,他知道,她远没有到人尽可夫的地步。她还只是个小姑娘。
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要她作起这一行来。
她为什么要干这个呢。真的是立志为国捐躯,也就不会对他这样了。她大概自己不愿意的。宁为天平犬,不为乱世人啊。这个世道,人活的不如狗。到底是哪个万劫不复的。
王佳芝努力的要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她的心跳他现在听得一清二楚,自己好像在他面前已经完全暴露,毫无秘密可言了。现在真的好像能要他看穿心了。
从来没有这样恐惧过。要是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什么体面人,知道自己做过那样无耻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再喜欢自己了。
可他总会知道的,行动的那一天。但那时候情形那样紧张,他应该意识不到就会死掉了,他就永远来不及嫌弃自己不喜欢自己。
怎么会呢?他当然会意识到,反应那样迟钝怎么做得到今天。
她心里正止不住的翻江倒海,痛苦不堪着。
“这样就知道了。”
他把她的一只小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那里是他枪伤留下的疤。然后又放到他脸上。
她又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笼着他的脸颊,感受那白兰花苞一样精致的轮廓。
是啊,一摸就知道,这是他。
《聊斋》里有一个故事,有个人的妻子国色又贤德,强盗来家,为了不被玷污用簪子割了脖子自尽。后来没有死,被救了过来,脖子上留下一圈的疤痕。
妻子不能生育,丈夫怎么也不肯纳妾续香火。她就要人假扮成自己摸黑进去房里,丈夫一摸脖子上光溜溜的没有疤,就知道不是自己的媳妇,把人赶了出去。
那时候读这个情节觉得好好。
他感到她的心情平复下来,往上窜了窜,头埋在她颈窝里,把她搂在怀里。
可是这一切,自己根本不配的。那痛苦绝望的情绪又来了。
那可怕的夜,黑暗里自己毁掉自己的夜。
王佳芝的直觉总是觉得,可能他已经知道了。
可是他那样的害怕死,如果知道了怎么会把自己留在身边呢。
或许之前的人也是这样,要彻底摸了底才拆穿弄死?他就不怕自己这样的接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死他?
那如果都是这样,他每一个人都要这样认真起来吗?那是不是太熬心了。又或者是自己没谈过恋爱,以为那是很难的事情。他千帆过尽,早就已经炉火纯青了。
即便现在的一切只是他虚与委蛇的逢场作戏,自己也是不配的。
她翻过身,四只爪子紧紧的箍住他,贴上嘴唇去疯狂的吻他。
那翻江倒海凌迟的痛苦又汹涌而来,她需要他。
外面渐渐有了光,他要离开了。她胳膊紧紧的箍着他,嘤咛着很想哭。
他是真的要走了,轻轻扒开她的手,他坐在床头,她起来贴上他的背,头靠在他肩膀上。
就是在外面的房子,他们也最多呆到这个时候就要走了。
他们见不了光,在太阳出来之前,就要分开。
王佳芝想来,曾经自己想要的东西很多很多。最后她想要的,只是临死前能见他一面,能有一个夜里,能和他抱在一起睡到天亮。
那之后她总是夜里想着他今天会来吗?他也确实不止一两次的过来。
回头的那一刻,探照灯的光扫到她脸上,她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首诗。
心自有所待,甘为物华误。
未必千黄金,买得一人顾。
这不就是自己吗?她早不记得什么时候读过这首诗,更没有想起过。可是临死那一瞬间,她突然都想起来了。
曾经她幻想中的爱情是,自己会遇到一个爱他爱到可以奋不顾身,放弃一切的人,而那个人也一定是同样的爱着自己的。
她不能够想象,爱上一个根本不爱自己,对自己百般折磨,可自己却仍旧没办法不爱的人。那该是怎样的心情,怎样的折磨?
但一切都只是模糊的纸上谈兵,在她还没有体会过感情,一切就已经戛然而止,要她不敢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那天夜里她没有等到他,她突然明白了。
就算邝裕民没有伤害她,是很好很好的人,也是愿意和她在一起的。她也不会和邝裕民有结果的。
人一辈子也许会喜欢上不止一个人,但爱只会爱一次。就是无论他对自己做过什么,无论值得不值得,就是永远永远也不可能不爱,永远永远也不可能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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