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四十八章
莫五郎叫得太凄惨,惊动了整条村,村民们纷纷聚拢过来,看见莫全有夫妻几近疯癫的举动,想拉又不敢上前,人人都怕剁骨刀砍到自己的头上来,只敢在外头叫几句“住手”“会死人”“村长来了吗”。
屠长卿也觉得场面太血腥,看着心里难受,不忍目睹。于是,他转过身去,门口有丛木芙蓉,粉粉嫩嫩,娇艳欲滴,开得可真美,让他想起《花间游》里的优美诗歌,不由在心中默诵,夸赞这迷人的秋色。
宋宣在手舞足蹈地讲述事情的经过,从昨夜投宿发现莫家夫妻上吊开始,讲到屠长卿送灵,发现尸体伪造的真相,故事说得一波三折,引人入胜,吓得村民们惊呼连连,只道闻所未闻,难以置信。
莫山村的村长年迈,腿脚不灵,走得慢,他拄着拐杖,在儿子的搀扶下,气喘呼呼地赶来,大骂荒唐。
宋宣打开棺材,出示证据。
棺材里尸体腐烂,奇臭无比。
众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纷纷表示,虽然同村同族,但这种大事,还是应由德高望重的长辈主持。
莫山村长背负着沉重的责任心和全村的希望,强撑着上前看了几眼,确认证据属实,棺材里不是莫家夫妻的孩子后,既痛心又茫然。
莫山村民风淳朴,长治久安,就连偷鸡摸狗的事情都鲜有,怎会出了个莫五郎这种偷孩子的畜生?他哪来的狗胆,竟对莫全有的孩子下手?
村长想不明白,村民也想不明白。
莫全有和莫五郎是亲戚,潘惠姐和莫五郎的母亲关系颇好,多有照顾,两个孩子也是看着长大的,平时都管莫五郎叫哥哥,兔子不吃窝边草,他怎狠得下心?
退一万步,就算要做畜生,村里孩子那么多,偷谁家的不好,怎么就选了莫家宝和莫家珍?莫全有是猎人,会使刀,会杀猪,是村里惹不起的厉害人物。
莫五郎是个废物,又不是不知道莫家夫妻爱子如命,敢偷他家的孩子,就是不想活了。
“该!活该!死不足惜!”
莫山村村长敲着拐杖,破口大骂,“我莫山村清清白白的名声,都被这没人伦的畜生给坏了!纵使全有不杀他,我也要族规处置!”
村民里有和莫五郎关系熟悉的人,看不下去惨状,忍不住劝道:“全有哥的报复手段……会不会有些太残忍了?”
莫山村村长冷冷地问:“若他偷的是你家孩子,该如何?”
村民不再说话了,只骂莫五郎糊涂。
屋子里的血已汇成了血海。
莫全有下刀精准,形同凌迟,却不致命,吊着莫五郎的一口气,痛得他生不如死,潘惠姐在旁边守着,晕了就掐人中唤醒,不停追问:
“我的孩子在哪里?”
莫五郎痛到麻木,哭声越来越小,从求饶到求死,再也没有狡辩的心思,问什么答什么,只想要个痛快。
“全有叔,我没有杀你的孩子。”
“我在白河城里,赌输了钱,遇到了一个有钱商人,他到处悬赏,想要一对六岁的龙凤胎,还必须是七月七日戌时生的,条件苛刻,怎么找都找不到。”
“我想起你家的孩子,龙凤双生,刚好是那个时辰出生的,就多嘴说了出来。”
“全有叔,我发誓,我当时只是想炫耀……我没想过要卖你的孩子,我也不敢卖你的孩子。”
“可是,他出了一百两黄金。”
“不是银子,是金子,不是一两,不是十两,是足足一百两金子啊——咱们全村加起来都没见过那么多钱,满箱黄金,一点点零头就能还清我的赌债,剩下的可以买田置地娶媳妇,让我享一辈子的福。”
“太多了,太多了,这是两个金娃娃。”
“我晕头转向就答应了下来。”
“潘嫂子看孩子看得紧,但你家的狗和我熟,不会乱叫,我知道全有叔要出门,半夜偷偷去你家院子里,放了水缸里的水,然后躲在林子里,等潘嫂子去挑水,用下了迷药的糖把孩子带走,卖给那个商人。”
“我怕全有叔发现,就弄坏篱笆,找狼毛和鸡血做了些掩饰,骗你们孩子被狼叼走了。”
“你们不肯放弃,满山搜索孩子,我,我就……去王家村的荒山偷了两个埋了没多久的死孩子,换上宝儿和珍儿的衣服,毁掉尸体,丢下悬崖。”
王家村在深山里,前阵子山体滑坡,乱石掉落,砸死了好几个人,恰好有两个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因为尚未成人,不入祖坟,葬在荒山,给了莫五郎偷梁换柱的可乘之机。
然而,孩子的身高容貌有差异,其中一个性别都不同,莫五郎费尽心思,把尸体毁得稀烂,还丢了一个男孩的头颅,心慌意乱没处理好的部分,他胡乱换了些猪内脏代替,然后装作第一发现者,通知莫家夫妻。
盗墓毁尸,恶毒得令人发指。
莫家夫妻悲痛欲绝,只靠衣服辨认,不忍细看尸体,对他没有怀疑,才被这番粗糙的手法糊弄了过去。
……
莫山村人再无同情,看着莫五郎的眼神就像淬了毒,只盼这头白眼狼不得好死,也有些不重孩子的,脑海里浮现一百两黄金,心里也有些难以启齿的渴望。
莫五郎绝望叫道:“我错了,我错了,我把金子都给你,就在床底的酸菜坛子里,我不要了,一两也不要了。”
莫全有面无表情地剥皮刀放在他的脸皮边,量了量,似乎想知道有多厚,狠狠割了一刀。
莫五郎再次惨叫起来。
潘惠姐抓着他几乎被砍断了的手,苦苦哀求:“我的孩子在哪里?”
莫五郎哭着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偷了孩子就给商人换金子了,金子是真的,我,我没敢多问,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潘惠姐哭得凄惨。
莫全有冷笑道:“若有找到孩子的线索,我便给你个痛快。否则,我先活剥你全身的皮,再用最好的药吊命,一刀一刀割上三天三夜,方解心头之恨。”
莫五郎拼命思考:“我,我在白河城遇见他,口,口音听不出来,三十多岁,中等身材,我,我再想想,对了,我觉得他好像不把钱放眼里,做派不像商人,就像,啊,痛——”
突然,他全身抽搐,像濒死的虾蜷缩起来,七窍涌出许多黑血,喉咙里嘶哑乱叫几声,转瞬就断了气,然后身体一点点化做恶臭的黑水。
莫全有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潘惠姐不甘心,扑上去叫道:“畜生,你怎敢走得如此容易?!回来!快回来!先把话说清楚!”
“别碰,这尸体不对劲。”莫全有见势不妙,把她拖了回来,愣愣地问,“这,这是毒吗?”
宋宣看见变故,立刻冲进屋子,看见化水的尸体,惊叹:“好厉害的毒。”
莫全有下意识否认:“不是我做的。”
他懂一些山里的毒草,毒蘑菇和毒蛇,也见过砒霜和河豚的毒性,但没见过发作时会这样的毒药。
孩子下落没打听出来,他心急如焚,就算想弄死畜生,也不可能没得到答案就动手,更不会让他死得那么容易。
“没说是你做的,你也做不到,”宋宣得罪的人太多,经常有废物打不过就想毒杀她,再加上家里有个喜欢研究药物的父亲,被迫学过一些相关知识,“这是用了特殊手法,让毒药延时发作,买孩子的幕后之人要灭口,不让他活着。”
呵,真可笑。
莫五郎出卖人性,处心积虑地谋划,偷走别人的孩子,成功换来巨额财富,打算事后逃跑,以为能过上好日子。未料,人家不在乎钱,已设置好死亡陷阱等着他。
如果莫全有没发现尸体有问题,莫五郎就会在今天按照计划,偷偷离开莫山村,然后半路上毒药发作,化作黑水,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罪恶掩盖得干干净净。
谁都找不到孩子的痕迹。
宋宣感叹:“用毒高手。”
屠长卿也走了进来,他脑子里知识丰富,很快就将毒发症状和书本对照起来:“毒性延迟数日发作,尸体化作黑水……看着像《奇门毒经》里面描述的夜鸠杀,这是很珍贵的毒药,不是普通人能搞到手的。”
宋宣摇摇头:“这事凶多吉少。”
中州有人牙子,专门贩卖奴仆,小孩价钱便宜,二三十两银子就能买一个机灵的。幕后之人愿意用一百两黄金买孩子,绝不是正常的价钱。
“指定年龄,指定时辰,指定龙凤胎,买完还特意把拐卖犯灭口,总不是好心要养孩子吧?这里面肯定有不敢让人知道的大秘密,”宋宣回忆往事,感慨道,“我小时候曾遇过差不多的情况,是邪修要炼人丹,需要纯阳体质的孩子心肝,到处抓小孩,杀害后丢进丹炉,十几个孩子,满洞窟被挖了心的尸体,还吃人……”
潘惠姐闻言,吓得瘫倒在地,怎么都站不起来:“我的宝儿,珍儿……”
她不敢想象儿女会遭遇什么厄运。
莫全有也慌了手脚。
屠长卿于心不忍,悄悄拉了拉宋宣的衣角,小声问:“阿宣,你遇过这种事,比别人有经验,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