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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
正午头顶上的烈日熊熊燃烧,底下的人来去匆匆,唯独迫于无奈在烈日下工作的人,热度上来人也跟着焦躁,不远处某教练嘶吼声与车辆轰鸣声一同奔走。
树下的帐篷却静得很。
“恭喜呀,省状元。”一个坐着,另一个立在身前。
省状元一动不动,一味地只看着她,燥热的风绕着他脸上细汗打圈儿,转头又去拽顶上乌黑茂密的头发,拉扯中方程发尾轻扬,肆意向风的方向挥洒。
赵晓晓见方程许久没回应,攥紧手里半空的矿泉水瓶,不免有点尴尬,低头轻咳一声制造动静。
“群里消息回了吗?老王要报成绩。”赵晓晓说完反应过来方程的成绩已经爆出来了,抬起手腕扫一眼微微皱眉,“这么快就练完了?带你的教练多少有点偷工减料,你算算我下来到现在,再加上前面的二十分钟,一共半个小时。我告诉你,我是满打满算练一个小时,你别给人骗了。”
“你多少?”方程问。
赵晓晓耸肩摊开双手,摇着手里的水瓶,无奈告诉他:“还没查,而且准考证在家里,只有回家才能查。”
方程报了一串数字给她,赵晓晓起初没听清:“什么?”
“你的准考证号,用手机进网站可以查到。”
赵晓晓顿时嘴唇微张,掏出手机就点群里王忠国发的链接,不信邪似的按照方程报的数字一个一个敲进去,敲完后手机屏幕举到他面前,得到他点头后指尖摁下确认按钮,页面还在旋转加载。
赵晓晓依旧不相信,谁会无聊背人的准考证,尤其是赵晓晓这种视背书如服毒入刑的来说,等页面跳出来,顶头上赫然是她的大名,她第一时间竟然不是看成绩,倏然看向方程。
“625”,方程凑过去低头看了眼,报她的成绩。
他在干嘛?为什么突然跑过来问我成绩?又为什么记得我准考证?各种想法盘旋在赵晓晓脑海挥之不去,有些自作多情的想法抽丝剥茧涌上来,赵晓晓看着海浪翻滚中不断来回拍打沙滩,海水悬在半空晶莹透彻,一股浪花退下另一股又直冲下来,站在冲浪板上的她还能听见岸边欢呼声。
“嗯……啊?”赵晓晓后脑勺被人轻拍,意识回笼。
方程又报了一串数字,低头睨着她催促道,“发什么呆,继续敲。”
“哦……哦!!”赵晓晓低头动手操作,不一会儿孙慧的成绩也跳出来,紧接着到钱兴远的成绩。
赵晓晓看着这些数字,小心问道:“要告诉他们吗?还是等他们自己查。”
“等他们自己查,我们心里有数就行。”
赵晓晓“噢”地一声,晃着脑袋停顿两秒又小声问,“我们?”
方程见她摇晃像只小企鹅样儿,好笑之余点点头,两个秘密接头的情报贩子相互交流眼神。
心理有数的人在群里也不吭声,赵晓晓还想跟方程打赌孙慧肯定是第一个发消息,可惜方程不跟她玩这个。两人坐在便利店前有一搭没一搭瞎聊,更多的是赵晓晓想套方程话,这人智商情商都强,愣是一点信息没套出来。最后两人离开练车场,赵晓晓还在问。
“不确定是什么学校,哪个地方总有想法吧,你是不是唬我呢?”
方程双手插兜径直向外走,眼看见对向来人时,停下脚步。
赵晓晓也看见,察觉钱兴远脸色不好立即说:“我先走,你们好好说别吵架。”
方程又回到便利店门前,走进去付钱,出来时扔一瓶水到钱兴远怀里。
钱兴远接住砸下来的水瓶抱进怀里,背脊弯得像夕阳下的垂暮老人,头埋进地里。
“查到分了?”方程仰头灌进一口水,打破僵局。
埋头的人沉闷的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出什么事了?成绩低点也没事加上体考上西城大学还是有把握,至于专业的话肯定没有网球,选什么先对照往年分数线在看,你爸那里怎么说。”
“他让我看着办。”
“那就行。”
即将午饭时间,顶上的太阳摊煎饼似的烤着地面,热风阵阵,训练场陆续有人走向便利店买水,不出意外都朝门口两人投去视线。
路人用水贴脸,感受丝丝冰凉对同行的的说说笑笑往远处走去。
弯腰的人半响憋出一句,声音压抑:“那你呢?”
方程笑了笑:“我不会走远。”
就这一句,就这一句话想跟钉子直穿钱兴远背脊,痛的他猛然直起身,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其他。
“不会走远?你要走多远?你想去哪里?离开西城吗。”
方程的笑僵在脸上,脸色沉下,定定看着他讽刺道:“所以你这几天就是跟我闹这个?”
钱兴远用尽全身力气吼他:“你现在还在乎这个?你出去啊!你走啊!留在西城做什么。”手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偏头不去看他,蓄在肚子里的话放出来,“我又不是没你不行,他们说我都是靠你。好!我承认,如果没有你,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当个脏小孩捡垃圾吃,你方程给我找父亲,让我学网球,教我学习。可是你现在怎么想我?我是累赘吗,一帮就一直帮?上次去找孙慧那次,我看见李湘民家的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没有拽住你的我会不会也在上面被打死了。是我先对你伸的手啊,方程你该放开就放开,磨磨唧唧搞得我像白眼狼一眼拽着你不放。”
“我现在又不是小时候,别说找到我,找得到我也打得过他们,当这几年网球白练的?”
钱兴远像个小孩吸了吸鼻涕,用手肘抹了把脸,自顾自说:“我看见群里消息,你可以选好多学校。赵晓晓不是要考京大,你也去。不要搁那娘们唧唧老是问人家是不是这个学校,自己又不去。”
方程徒然打断他:“谁娘们唧唧?”
钱兴远一噎,这阵子只要提到成绩一方面鄙夷自己,另一方面又担心就此跟方程疏远了所以开始语无伦次。他看得出方程的犹豫,就是这份犹豫更加让他厌恶自己。生他的把他当畜生一样打,养他的句句不离谢恩图报,长大一定要报答方程家,要是没有他此类的话在学校,在家里不停循环播放。即便他竭力否认,才不是呢!大人们只是一味地拍着他的脑袋,嘴里熏出的酒气喷到他头上,故作姿态一脸心知肚明的样子。
他藏在哪都能被找到,然后被揪出来手指用力顶着他脑门开始说胡话。有一天他忍无可忍小跑去方程家,从口袋里掏出路边捡的石头往他家窗户投掷,玻璃应声落地,满地细碎晶莹。趁着隔壁户没探出头,他撒开脚丫就跑,期间被水坑绊倒,半拖拉的布鞋飞出去。他顾不上疼痛,跳跑过去捡起湿答答布满泥水的鞋子重新套回脚上,留下一深一浅的小脚印。
闯完祸他一瘸一拐跑回家里,躲进衣柜抱着膝盖,眼睛透着缝隙死死盯着外面,脚下的冰凉再狭小的里空间直穿心脏。果不其然,他听见有人找他,反正他就是不出去,大人都说我不是好孩子,那我就做给他们看,我不止会偷会抢,还会砸人!最终他还是被人挖了出来,棍棒放下来的时候,他的心才落在实处,仿佛这才是正确的。
他眯着眼狼狈趴在地上,感受火辣辣的力度,心里瞧不起举棍的人,力道还不及老畜牲的一半。谁知一个小身影窜到他面前,替他挨了一记。就一棒给方程瞬间激出眼泪,追过来的方父赶紧扶起他翻开裤子检查伤势。
钱兴远看见白嫩的屁股红红一道,然后那人捂着他屁股,流着眼泪说:“又不是他砸的,是我砸的,不要再乱说!”
古早的记忆被翻出来,钱兴远目光在方程下半身打转儿,昔日的白嫩变紧实了,不大可爱。
方程用空瓶砸他,完了自己也笑起来。“我知道该怎么做。”然后转过去收起笑意,认真说,“抱歉,我知道自己选择会给你带来压力,所以我掉进去了。”就像小时候一样,明明是他自己做的决定,他不明白为什么恶意却涌向钱兴远。
“但是我漏掉了一点,现在谁都不是小时候。”现在比小时候能做的选择更多,忠于自己更重要些。
没有人是你,没有人能替你做选择,平白无故把人圈进来却不问他的意思,是他想岔了。
错了他认,同时因为钱兴远的直白让他心里松了口气,一些藏于内心的想法……等等?方程拽住钱兴远,“赵晓晓考京大关我什么事?”
钱兴远觉得他莫名其妙,脑子跟短路一样,“不管你总问人家干嘛?她一出现你眼神就一直跟着她,我都没见过你这样关注过哪个女生。我们初中有个长得贼漂亮的你还记得吗,就你说人家脑子都是稻草,气得人家后期发奋图强势必考上隔壁重点高中去等你。结果你反手跟我挂西城中学这边来了,为此初中毕业时我没少挨她白眼。”他和孙慧都是方程的绿叶兼工具人。
“喜欢就喜欢,还搁这装。我早就知道你对智商低于孙慧的不感兴趣。”钱兴远这回有劲了,开始翻记忆,后退一步侧开脸,鼻孔出气冷哼,“她又不冤。”那天晚上当他耳背啊?
至于为什么拿孙慧做标准,谁让她是三人中仅次于方程位居第二聪明的。
看方程呆住,钱兴远突然间获得隐秘的快乐,反正把八字还没一撇,他赵姐厉害着。
钱兴远:“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人家说?”
方程沉浸在思绪里,漫不经心:“嗯?”
“表白啊!你以为全世界就你一个香饽饽?等下我赵姐上京大被人挖了,你就等着后悔吧,乡巴佬!”
方程抬脚毫不留情踹过去,钱兴远说完早就预备跑,跑出方程懒得追的范围外扬声道,“香饽饽很香的啊,你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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