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徽月明

　　辟谷丹能满足修士身体所需的营养和能量，但据莫月明观察，余芝芝喜欢吃热腾腾的饭菜。在南阳镇时，每一顿她都吃得很香。

　　太阳落下，一轮弯月升到半空，天空染上深蓝色。

　　孙大叔一伙人才停下手中的活儿。他们从板车上拿出几个小马扎，一人一个，在练功广场上坐着休息。

　　王家两位婶婶直接在广场上支起一张折叠木桌和炊具开始烧饭。

　　“吴仙人，麻烦再给我变点水来，方才的洗菜用掉了。”王二婶提着一个木桶对吴亮道。

　　王大婶拿着一把蒲扇，一边扇着陶炉里的火，一边道：“方仙子，我这火不行，劳烦您再用手指点一点，让它更旺些。”

　　莫月明走过去道：“吴师兄，方师姐，你们去休息吧。我来帮婶婶们，芝芝等着吃饭，我正好陪她。”

　　方憬笑着道：“月明师妹，我和吴师弟也是在等着吃饭。特地请求留下来帮忙的。”

　　吴亮难为情道：“我才筑基不久，还未完全戒掉这个贪吃的毛病。”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能吃爱吃是福气。仙人们活得长、到处飞，能品尝四域美食，多好的事呀！”王大婶本就是个圆脸，因为好吃，长得胖乎乎的。说话带着笑，让人看着就亲切。

　　余芝芝趴到桌边，望着王大婶道：“那婶婶多做些，我吃一大碗。”

　　“诶！”王大婶笑着应了一声，往蒸笼里放上肉包道，“婶婶包管够。”

　　两位婶婶开始炒菜后，莫月明几人就帮不上了。宫觊不知道何时过来的，还变出几张小马扎给到莫月明他们一人一张。五个人挨着孙大叔他们坐着，守着火炉，望着月亮，等饭吃。

　　莫月明望着空中的弦月，给宫觊密音道：“师兄怎么来了？”应该不会也是来吃饭的吧。

　　宫觊侧头看着莫月明，月白风清，月明如水。

　　他回答道：“听着热闹，过来看看。”

　　余芝芝双手托着下颌，嘴里小声地哼着歌。莫月明低头看过去，余芝芝嘴角上扬，应不只是因为一碗热乎饭。

　　余芝芝感受到莫月明的视线，转头看着她，笑着道：“师尊，王婶婶和王妈妈很像。”

　　莫月明这才看清，余芝芝的笑未到眼底。王妈妈是藏起余芝芝的人，记得沐青和提过，是她的奶妈妈。

　　莫月明抬起手，放在余芝芝头上揉了揉，温声道：“那王婶婶做的饭肯定好吃，我也得吃上一大碗。”

　　“师伯也吃吗？”余芝芝看向宫觊问道。

　　宫觊颔首道：“我也吃，我们一起吃。”

　　“嗯。”余芝芝点点头，笑意多了几分，“我们一起吃。”

　　王家两位婶婶做好饭后，不是让大家围过去。而是按人数，摆好大碗，把饭菜和肉包平均分配，然后一人过去端一碗，又坐回到小马扎上。

　　王二婶吆喝道：“菜和肉包还有，等会儿不够的过来添。”

　　莫月明有种在工地蹭盒饭的感觉。

　　宫觊见莫月明端着碗，许久未动筷，密音道：“若是吃不下，可以给我。”

　　莫月明回过神道：“没有，只是想起异时空的事。”

　　原来她从孤儿院到学校食堂，一直是这样吃饭的。

　　“师兄，除了宗门大殿，我们收拾一个饭厅出来吧。让大家围成一桌，摆上许多菜式，边聊天边吃饭。”

　　“好。”

　　众人吃完后，方憬施了一个清洁术，碗筷和锅具瞬间变得干干净净。

　　王大婶拍手道：“这个好，这个方便。”

　　王二婶附和道：“真是好。如果我会，能省下好多事。”

　　莫月明和余芝芝回到住处后，她想起阴长明的嘱托，问余芝芝：“芝芝，我忘了一件事需和你师伯商量，你一个人先待一会儿，可以吗？”

　　从上木枥山，一直有豹小霸陪着余芝芝，今晚又想起家人。莫月明有点不放心，心想：要不给长明传音，明日再帮他问吧。

　　“师尊，你去吧。我可以自己打坐练功，累了就睡。我会施清洁术了。”

　　余芝芝怕莫月明不信，立即给自己身上施了一个清洁术，抬起脚上的云头履给她看。

　　可能小孩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莫月明见她真没事，在屋中布下一个防护结界后才放心离开。

　　“咚～咚～”

　　莫月明在小院的大门上轻叩两下，道：“师兄，你在练功吗？”

　　“进来吧。”随着宫觊的声音传来，大门自行打开。

　　莫月明进来才知道，宫觊住的那间空房。房中只摆了一张木榻，和玉垒峰那间小屋最初的摆设很相似，极其简约。

　　宫觊变出一张圈椅，示意莫月明坐，问道：“有何要事吗？”

　　莫月明干咳一声，看着盘膝端坐在木榻上的宫觊道：“也不是什么要事，但也不算小事。”

　　宫觊放下腿，换了一个轻松的坐姿，笑着道：“难得见你如此拘谨，究竟何事，但说无妨。”

　　“长明想要师兄手中的玄铁，半块就好。”

　　宫觊怔了一下，他还以为有何大事。他道：“所以，今日下午，躲着我用隔音符，就是为了玄铁？”

　　果然，这么明摆着的针对，宫觊有放在心上。

　　莫月明摆手，解释道：“长明怕你听到直接拒绝他，我们绝对没有秘密瞒着师兄。”

　　“他是怕我给他加条件，派你来，想白拿？”

　　“他说条件先欠着。我猜想他要玄铁是想为阿愔炼制灵剑，为何如此着急？是因为他听到我和阿愔的传音，幽兰谷也会参加这次的万宗大会。”

　　莫月明把圈椅挪到木榻旁边，低声道：“我怀疑长明喜欢阿愔。”

　　宫觊被莫月明神秘兮兮的模样逗笑，她和长明不愧是从小玩在一块的，此时的莫月明与暮时的阴长明何其相似。

　　他笑了笑，道：“师妹自己都不懂的事，放在长明身上就能看明白了？”

　　莫月明瞪了宫觊一眼，道：“我非不懂，只是不曾想。长明，我从小看到大，他的心思太好猜。”

　　她想了想，道：“目前来看至少是有好感的，不过他们还小，且看看吧。”

　　宫觊眉稍跳了跳，道：“月明，你觉得我老吗？”

　　完了！

　　阴长明你今日一天把师兄得罪惨了。不仅暗示说他年纪大过孙大叔，还使用隔音符。过不去了，过不去了……

　　莫月明表情诚恳道：“师兄，你说过的，修真界中百岁元婴的人少之又少，谁见了不夸一句‘年少有为’。长明的话，不必在意。”

　　宫觊在心中叹上一口气，暗暗道了一句“罢了”。他拿出玄铁交给莫月明，道：“拿去吧。我留着无用，本也准备等着长明结丹后，奖励与他的。”

　　莫月明把玄铁放在储物戒中，接着道：“师兄，我这两日想试验种植灵植之事，修缮的事，还需要你帮忙多看着。”

　　“月明，往日不见你如此啰嗦。”宫觊站起身，走到莫月明面前，敲了敲她额头道，“我再说一遍，你尽管去做想做的事。万事有我。”

　　“多谢师兄，你是最好的大师兄。”

　　次日一早，莫月明就带着余芝芝山上山下跑。

　　余芝芝只见莫月明御剑在空中，瞟到哪块地方不错，就飞下去，施法探一探。然后用纸笔记下些什么，又飞往下一个地方。中途怕她无聊，会停下来教她一些简单的法术。

　　就这样忙忙碌碌地过了三天。

　　伴着夕时的余晖，莫月明御剑往回走，低头看着余芝芝道：“今日结束得早，我们去帮王家婶婶做饭。”

　　从第二日起，每日一早方憬便下山去南阳镇采购新鲜食材，王家两位婶婶想着仙人和仙子也要一同进食，菜式是越做越丰富。早已不是第一晚的盒饭即视感了。

　　两人御剑落在练功广场，发现一个人也没有。支的炊具和桌子也不见了。

　　“月明，来大殿后方。”

　　莫月明收到宫觊的传音，和余芝芝一起去到大殿后方。见到靠着石柱站着的宫觊。

　　“随我来。”宫觊说着向前走去。

　　清徽派的宗门大殿是没有后殿的。后方原是一个小型比武场，比武场四周便是各处执事堂。

　　莫月明和余芝芝，跟着宫觊路过还未修缮的执事堂，来到西侧。那里有两间已经盖好的屋子。

　　莫月明透过神识看清了屋里的景象。

　　孙二白如酒楼初见那般，正拿着抹布擦拭四张方桌拼成的长条桌，长条桌旁有序摆放着圆凳。另一间屋则是一个大厨房，里面砌了三个灶台，此刻上面都放有大锅，冒着热气。旁边的长条案台上，摆满了今晚要用的食材，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两位婶婶，一位备菜，一位掌勺，忙得不亦乐乎。

　　宫觊道：“旁边做好，立马上桌。保证比酒楼里吃的还热乎。”

　　今日饭厅正式启用，不贪食的唐晓茹夫妇与周从星也来了。

　　孙大叔领头的匠人们坐在靠厨房那一侧，莫月明领头的清徽派众人坐在对面一侧。

　　这一餐，王家两位婶婶是比着大户人家的年夜饭做的，四张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孙大叔他们一时没敢动筷，他们何曾想过，有一日会和不进食的修士们围坐一桌一起吃饭。

　　“大家快吃呀，两位婶婶辛苦做的，凉了就不好吃了。”莫月明带头动筷，夹了一个鸡腿放在余芝芝碗里。

　　孙大叔他们看仙人们动起筷来，也纷纷吃了起来。

　　虽没有莫月明说的边聊边吃，却都是面带笑容空盘了。杨元修吃撑了，拉着阴长明一起切磋剑法，消消食。

　　这一餐，弥补了吴虞的心灵空缺。孤儿吴虞，曾也幻想过找到家人，能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饭。

　　她觉得那就是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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