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人通知是穿书啊

　　安景明很快便派了一个手下过来。
　　因为车队尚在赶路，对方骑着马跟在莫华清车外问好。
　　“安将军命我前来听候殿下吩咐。”
　　莫华清掀开车帘，仔细看了一眼对方相貌，是个有些瘦削的年青人，即便是骑在马上也身姿挺拔。
　　“叫什么名字？”
　　“卑职江易。”
　　莫华清略一挑眉，“是哪个字？”
　　“江水的江，容易的易。”
　　听清对方回话，莫华清便笑了起来回头看向江秀。
　　“你俩莫不是一家的？”
　　“兴许是也说不定呢。”
　　江秀口中打趣着，一边凑过来看了一眼外面的江易，两人对上一个眼神，然后江秀装模作样的叹气。
　　“只可惜家中并没有这般威武气概的兄长。”
　　“是吗？”
　　莫华清看了一眼江秀，然后重新看向江易，“你可知现在是要去哪里？”
　　“再有半日路程就到离宫了。”

　　离宫是现任魏王莫阳羽曾祖父在诗翠山所建，便是看中诗翠山风景秀丽，离宫建在此处依山傍水，更是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宫室建成后命名为“伯雅”，后来经过几次扩建修筑，宫室精巧华丽，令人惊叹不已。
　　到莫阳羽父亲，先魏王时，更是常常会携妃嫔前来游玩，直到后来这里发生一件事，导致先魏王深感不快，从此将其弃之不用，虽然也有派人修葺维护，但还是有些破败了。
　　如今莫阳羽来到这里，眼前的情况却让他感到大为不悦，他曾听随先魏王一起来此的内侍说这里如何精巧华美；
　　宫中景色又是如何令人流连忘返；
　　而更值得称赞的是这里的美女如云，一个个美若天仙，巧笑倩兮，腰肢细软，以薄纱为衣，让人心旌荡漾……
　　而如今，不仅这里没有内侍所说的精美的宫殿和如云的美女，甚至连留守此处的宫人都看不到。

　　一干人等在宫室外面面相觑，随着莫阳羽一起而来的魏国官员对宫中这番景象一时瞠目结舌，半晌都无人说话，本以为到了离宫可以好好休息一番，谁想竟还不如路上城镇招待时的条件。

　　竟是谁也没有想到要先派人来探路整理一番。

　　最后还是安景明派兵在宫中搜寻，才找到十几个躲藏起来的宫人。
　　那些宫人战战兢兢，面黄肌瘦，衣衫多有破烂，在被士兵找到驱赶到一起。
　　这些人本以为大难临头，但是在见到穿着魏国宫服的时候，他们一个个扑倒在地，不回答问话，只是一味地哀求众人给口吃的。

　　见他们这般情况，一时半会是问不出什么，安景明便叫人取来食水，分予他们。
　　这些宫人见到食物一个个拼命往嘴里塞，有几个还被噎到伸脖子瞪眼，依然不肯放下手中的食物。
　　等到他们吃得差不多之后，安景明才开口询问他们这宫中情况。
　　大约是肚里有了食，又见到了魏国官服，知道眼前这些应是宫中的达官显贵，其中一个看着年岁较其他人大一些的宫人才开口慢慢讲来。

　　据这宫人所说，他们都是这宫中的内侍，已多日未曾进食，在知道楚军攻入京都后，曾有暴民入宫劫掠，大部分宫人惊惶失措，散佚而逃。
　　剩下的人先是靠宫里的一点粮食过活，粮食吃完后便去宫中干涸的莲池中挖一点莲藕，运气好还能找到两个藏在泥中的田螺。
　　等到后来，莲藕也找不到了，树皮草根也是吃的。
　　至于那些逃走的宫人下场如何，在他们之间，也有两个是从外面逃回来的内侍。
　　据他们所说，这场战事让外面一片混乱，从宫中逃出去的女子多被掳走卖掉，也有被抓去强行嫁娶；
　　同样是逃出去的内侍，大部分死于暴乱之中，有些不知去向。
　　不过据逃回来的二人说，他们曾见到被凌辱至死的宫人。
　　后来有周边胆大者甚至敢摸到这里来搜寻，他们都躲了起来，至于没有藏好被找到的宫人如何……
　　后面的话这位开口叙说的宫人就没有再说了，即便他不说，安景明也知道不外乎是被杀或者抢走，最后又死在外面什么地方，但这些他并不在乎。
　　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便是是魏王一行人今晚要住在哪里。

　　莫阳羽并不想留在这里，他对离宫眼前的境况十分不满，甚至是极为不约。
　　在安景明将问得的情况告诉他之后，他甩了甩袖子，满面嫌恶。
　　“孤怎能在这种地方下榻，若被楚国得知，岂非降低我魏国名声！”

　　好似眼前这般，从自家京都逃走，然后又因着楚国来信便着急赶路去求和便不会污了名声一般。

　　安景明皱眉，他其实十分看不上莫阳羽的做派，然而他们两人如今一人为君，一人为臣，就算安景明手里有着一千五百人的西武军，但眼下不是津西，他也不能越权行事，独断专行。
　　他只是面露不耐。
　　“如今天色已晚，便是赶路往城中而去，也不确定是否会被拒之门外。”
　　“拒之门外”四个字被安景明咬在嘴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吐了出来，他们经过的上一个城镇便是紧闭城门，拒不出迎。
　　这同样唤醒了莫阳羽那些感到不快的记忆，他有些气急败坏地骂道：“那些藐视王权的乱臣贼子，孤早晚砍了他们！”

　　但骂完莫阳羽也不得不面对眼下的情况。

　　到底是赌一把下个城镇是否会迎他们入城，还是留在这破败的离宫。

　　莫阳羽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他是说什么也不想待在这种地方。
　　在走之前，安景明问道：“那这些宫人要怎么办？”
　　莫阳羽撇了下嘴角。
　　“这些人留着也没什么用。”

　　“杀了吧。”
　　他最后这么说。

　　离宫中的宫人们大惊，他们有些跪下哭求，还有几个连滚带爬的想要逃走，却被从后面追上，一刀捅在腹部，鲜血混着刚刚吃下的食物啪嗒一下掉在地面上，而他们死之前的哀嚎声是传不出去的。

　　安景明面无表情看着手下士兵处理那些宫人，忽然看到一个人，他顿时勃然大怒，大步走了过去。
　　“不是叫你在四哥跟前伺候吗？你怎敢擅离职守！”
　　江易手中的刀还在滴血，脚下倒着一个宫人，他老老实实低头站在安景明跟前。
　　“属下本是想来给丹朱君找个合适的屋所的。”
　　安景明耻笑道：“哪里用得着你来操这份闲心，还不快滚回去。”
　　“是。”
　　等江易离开，安景明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宫人，对方身下有一滩鲜血，红的刺眼。
　　安景明抽出腰间佩剑，一剑刺穿了那宫人脖颈，那宫人发出微弱的“呃啊”，手脚挣了挣，就咽了气。
　　“还敢在我面前装死。”

　　莫华清待在外面的马车上，不曾随其他人一起进去，江易也不知去了何处。
　　只是在等了许久之后，莫华清没等到车队驻扎，反而是马车被拉着掉头再度缓缓前行。
　　这让莫华清有些惊诧莫名，不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时候江易回来了，江秀坐到马车外询问，待得知事情始末后，却是道：“殿下还没用饭，也不知去的地方开不开城门。”
　　江易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江秀叹息一声，回到车厢中，轻声把离宫中的事情说了一遍。
　　莫华清听完，神情只是淡淡。
　　“人各有命。”
　　不过似乎随着离京都越近，他们的运气也渐渐好了起来，下一座城镇的官员得知魏王即驾到，忙不迭地出城迎接。
　　等到一行人安顿下来，莫华清在桌上见到了一盅炖豆腐。
　　乍见到这盅炖豆腐，让莫华清愣了愣，一时心中感怀，如一场暴雨，来势汹汹，让人手足无措。
　　一时之间心里满满被一个名字占满。

　　杨楚。

　　莫华清在唇齿间无声而细细研磨这两个字，只觉得心口鼓胀，却又好似被放入油锅中来回翻滚一般难受。
　　随着车队离京都越近，那股思念便越重。

　　此时杨楚下令，让天策军放弃原定路线，改为向西迂回前往魏国京都西北方附近一个名为柔元的地方。
　　在离开安定的时候，贺代桃忍不住向后看去，尽管他的视线为天策将士所挡，他也知道在他们身后，安定太守方如镜伫立在官道之上，目送他们离开。
　　他站在那里，沉默得如同田野里的稻草，只有风吹过时，裹挟着官道上的黄土，沾满他身上宽大的官袍，才为这个忍受了诸多苦楚的中年人带来一丝独属于他的气息。
　　贺代桃放下车帘，靠回马车厢上，他从未有过如此鲜明的感觉，知晓自己与方如镜走在不同的道路之上。

　　一个苦苦挣扎着，哪怕违背君臣之义也要让百姓在这世间活下去；一个想要为了国家大业，不惜将诸多性命推上战场。

　　救与杀，如何两全？

　　贺代桃轻轻叹了一口气，耳边传来富有节奏的马蹄声，让他很快便从之前的感怀中脱离出来：
　　如今他即将站到推动天下格局的起点，这等让人激情澎湃的大事，足以让他可以面对其他诸多问题，毫不退缩，他也绝不退让。

　　军队继续前行，天策军的红衣银甲如同一条闪闪发亮的红色河流，向着远方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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