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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潜踪
枯树林里的风声并不大,被积雪压弯的枝桠偶尔发出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霍铮几乎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他的后背紧贴着一棵粗糙的松树树干,粗粝的树皮透过那件早已磨损的皮袄硌着他的脊骨。他能感觉到身边那个人的体温,抹合烈就在离他不到半尺的地方,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沉默。
那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又响了一次,比刚才更近了些。那是马嚼子撞击铁环的声音,伴随着马蹄踩碎冻土和枯枝的沉闷声响。
“三骑。”抹合烈在他耳边极低地说了一句,声音轻如一团瞬间消散的白气,“前一后二,朔金人的斥候。”霍铮点了点头,手里的匕首握得更紧了些,掌心里全是冷汗。他们在渡江后的这几天里已经遇到过无数次这样的巡逻,朔金人似乎加强了对这一带山林的封锁,像是一张正在收紧的大网。他侧过头去看抹合烈,对方的侧脸在昏暗的林间光线下显得格外冷峻,那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地面上那一层薄薄的新雪。
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离他们藏身之处大概只有二十步远的地方。
“这鬼天气。”一个粗哑的声音用朔金语抱怨着,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解开裤带,“撒泡尿都要冻掉那玩意儿。”另一个声音笑了两声,听起来有些发闷,大概是戴着厚重的护面,“少废话,头儿说了,这几天南蛮子那边可能有动静,让我们把眼睛擦亮。”“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动静?除了雪就是石头。”第一个声音伴随着一阵水流冲击地面的声响,“我就不信那些南蛮子敢摸到这儿来,除非他们长了翅膀。”霍铮没有动,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他看着抹合烈的手缓缓地移向了腰间那柄长刀的刀柄,动作慢得几乎看不出在移动,像是一张拉满的弓,只要那些朔金人再往前走一步,或是那个正在撒尿的家伙转个头,那柄刀就会立刻出鞘。
那个朔金兵终于抖了抖身子,提上了裤子,嘴里嘟囔着什么,重新翻身上马。“走吧,去那边山坳转转,若是再没什么发现,就回去交差了。”马蹄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朝着远离他们的方向渐渐远去。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风雪深处,霍铮才感觉到自己僵硬的肩膀慢慢松弛下来。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口气在空气中凝成了一团白雾。
“他们换防的时间变短了。”霍铮低声说道,他站直了身子,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脚,“以前是半个时辰一趟,现在不到两炷香就能碰见一拨。”抹合烈没有立刻回答,他从树后走了出来,走到刚才那个朔金兵停留的地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滩还在冒着热气的痕迹,又看了看延伸向远处的马蹄印。
“他们在找东西。”抹合烈抬起头,目光投向北方那片连绵起伏的山脉,“或者是找人。”“赤眉军?”霍铮问。
“也许。”抹合烈收回目光,“走吧,雪要下大了。”他们继续向北。越往深处走,山势便越发陡峭,脚下的路也越发难行。积雪深的地方能没过膝盖,每走一步都要先把腿从雪窝里拔出来,再重重地踩下去。风像是从四面八方灌进来的,带着细碎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霍铮走在后面,他看着前面那个深一脚浅一脚开路的背影。抹合烈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踩得很实,似乎永远也不会觉得累。霍铮想起两年前他们也是这样在雪地里逃亡,那时他是那个被保护的人,而现在,他虽然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却依然习惯性地跟在这个人的身后。
“还要多久?”霍铮紧走两步,跟上了他的节奏。
“翻过前面那座山梁,再走半天。”抹合烈没有回头,声音在风中有些破碎,“如果你的情报没错,赤眉军的老营就在那片野狐岭的后面。”“情报是文伯临死前传出来的,不会有错。”霍铮的声音沉了下去。文伯,那个总是提着两条鱼去将军府看他的老人,在京城沦陷后的第二年,为了送出一份关于北方义军的名单,死在了朔金人的大牢里。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闷头赶路。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们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岩壁。岩壁下方有一个浅浅的凹陷,勉强能容纳两个人栖身。抹合烈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面,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些干枯的苔藓和树枝。他没有生火,这里离朔金人的巡逻路线太近,火光会暴露他们的位置。
两人并肩坐在那处狭小的空间里,身上裹着那件已经有些潮湿的皮袄。霍铮从怀里掏出那块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干饼,用力掰开,递了一半给抹合烈。
“吃点。”抹合烈接过去,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他嚼得很慢,似乎在品尝那点微不足道的麦香。
“若是找不到呢?”抹合烈忽然问了一句。
霍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在说什么。若是找不到赤眉军,或者赤眉军已经被剿灭了,那他们这一趟深入敌后便是白费力气,甚至可能把命丢在这里。
“那就接着找。”霍铮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语气很平静,“北方不止一支义军,也不止一个赤眉。只要还有人活着,就总能找到。”抹合烈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黑暗中,那双眼睛亮得有些惊人。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吃完了手里的干饼,然后抓起一把地上的雪塞进嘴里。
“睡吧。”他说,“下半夜我守着。”霍铮没有推辞,他靠在岩壁上,闭上了眼睛。身体的疲惫很快便涌了上来,但在入睡前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身边那个人的体温。
第二天清晨,雪果然下大了。
漫天的大雪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染成了白色,连远处的山峰都变得模糊不清。这样的天气虽然恶劣,却也是最好的掩护。朔金人的骑兵在这样的大雪天里很难出动,即使出来了,视线也会大受影响。
他们趁着大雪翻过了那座山梁。站在山脊上,风大得几乎要把人吹飞。霍铮眯着眼睛,透过风雪看向前方。那里是一片地形复杂的山谷,怪石嶙峋,林木茂密,的确是个藏兵的好地方。
“那边。”抹合烈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霍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隐约能看到几处断崖和一条蜿蜒的小路。那条小路极其隐蔽,若不是有人指点,根本发现不了。
“那是上山唯一的路。”抹合烈说道,“如果他们在,肯定会在那里设卡。”两人小心翼翼地顺着山脊滑下去,进入了那片山谷。这里的风小了一些,但积雪更深。他们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仔细观察四周的动静。
走到那条小路的入口处时,霍铮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蹲下身,在一块被雪覆盖的岩石旁拨弄了几下。
“怎么了?”抹合烈在他身后问道。
霍铮从雪里捡起一样东西,递到了抹合烈面前。那是一截断裂的箭杆,箭羽已经腐烂,但依然能看出那是大晏军中常用的制式。
“这是去年的箭。”霍铮的声音有些发紧,“看来这里确实发生过战斗。”抹合烈接过那截箭杆看了看,又扔回了雪地里。“上去看看就知道了。”他们沿着那条小路向上攀登。路很陡,有些地方甚至需要手脚并用。路边的灌木丛里偶尔能看到一些被砍断的树枝,切口已经发黑,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越往上走,霍铮的心里就越是不安。太安静了。按理说,如果这里驻扎着一支军队,哪怕是只有几百人的残部,也不应该如此死寂。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只有风穿过峡谷发出的呜呜声。
终于,他们爬上了一处平台。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位于半山腰的平地,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平地上依然矗立着一些木头搭建的寨门和哨塔,看起来颇具规模。
只是,那些寨门大开着,哨塔上也空无一人。
霍铮站在寨门前,看着那块摇摇欲坠的匾额,上面依稀还能辨认出“替天行道”四个大字,只是字迹已经斑驳脱落,显得格外凄凉。
“进去。”抹合烈抽出了长刀,率先走了进去。
霍铮紧随其后。走进寨门,里面的景象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应该是一片热闹营地的地方,此刻却是一片废墟。数十座木屋被烧得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在大雪中显得狰狞可怖。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兵器、破碎的陶罐和被撕碎的旗帜。
虽然大雪覆盖了大部分痕迹,但依然能看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屠杀。
霍铮走到一座倒塌的木屋前,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他弯下腰,拨开积雪。
是一具尸骨。
那尸骨蜷缩在墙角,身上的衣物早已腐烂,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在他的怀里,还紧紧抱着一柄生锈的断刀。
霍铮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直起身,环顾四周。不仅仅是这一具,远处的雪堆下,那片焦黑的废墟里,到处都能看到暴露出来的骸骨。有的还保持着战斗的姿势,有的则是被砍掉了头颅,身首异处。
“来晚了。”抹合烈站在一处高地上,声音冷得像冰,“至少是一年前的事了。”霍铮没有说话。他一步一步地走进那片废墟,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他看着那些死去的义军将士,他们曾经也是大晏的子民,是为了反抗暴政才聚集在这里。他们或许也曾在这里大口喝酒,大声谈笑,憧憬着有一天能把朔金人赶出去。
可现在,他们都变成了这冰冷荒原上的一堆枯骨。
“朔金人……”霍铮的手指抚摸着一根烧焦的立柱,指尖沾满了黑色的炭灰,“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有人出卖。”抹合烈从一处残垣断壁后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块破损的羊皮,“这是在主帅营房里找到的,朔金人的劝降书。上面没有血迹,是被整齐地撕碎扔在地上的。”霍铮接过来,拼凑了一下。那上面的确是劝降的内容,许诺高官厚禄,只要赤眉军肯投降。
“他们没降。”霍铮看着地上那些至死都在战斗的尸骨,声音有些颤抖。
“但有人降了。”抹合烈指了指寨门的方向,“你看那个寨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是从里面打开的。”霍铮猛地回头,看着那扇大开的寨门。他仿佛能看到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一个叛徒悄悄地打开了这扇门,将那群如狼似虎的朔金骑兵放了进来。然后便是一场毫无防备的屠杀。
那种被背叛的愤怒和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像两年前在京城时一样。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这就是……现实。”抹合烈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营地,“没有捷径,也没有天降的神兵。你想找的人,都死了。”霍铮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他重新睁开眼,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既然这里没人了,我们就去下一个地方。总有人还活着。”“哪怕只有一个人,我也要找到他。”抹合烈看着他,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那就走吧。趁着天还没黑。”
两人正准备离开,霍铮的目光忽然被营地角落里的一座孤零零的石碑吸引了。那石碑立在一座看起来像是祠堂的废墟前,虽然也被大火熏黑了,但依然屹立不倒。
他走了过去,伸出手擦去石碑上的积雪。
石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这是……”霍铮的手指从那些名字上划过,“阵亡将士名录?”“不。”抹合烈也走了过来,他看着那些名字,摇了摇头,“这是盟誓。”霍铮仔细看去,果然在石碑的最上方看到了一行小字:“大晏天佑三年,赤眉军全体将士在此立誓:驱除胡虏,复我河山。生为大晏人,死为大晏鬼。若违此誓,人神共愤。”而在那些名字的最后,霍铮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霍铮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林啸天,那是他外祖父当年的副将,也是母亲生前常提起的一位叔叔。他竟然……竟然就是赤眉军的首领?
“你认识?”抹合烈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他是霍家的旧部。”霍铮的声音有些发涩,“也是……也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他没想到,自己苦苦寻找的旧部,竟然真的就是故人。而这位故人,却早已在他到来之前,就已经践行了自己的誓言死在了这片他发誓要守护的土地上。
霍铮缓缓地跪了下来,对着那座石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林叔叔,”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道,“阿铮来晚了。但您的誓言,阿铮替您记下了。这笔血债,我会替您,替赤眉军的三千兄弟,加倍讨回来。”磕完头,霍铮站起身,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坚毅。
“走吧。”他对抹合烈说道,“这里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两人转身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走到寨门口的时候,一阵急促的破空声忽然从头顶传来。
“小心!”抹合烈反应极快,一把将霍铮推开。
“笃!”的一声,一支利箭狠狠地钉在了霍铮刚才站立的地方,箭尾还在剧烈地颤动着。
霍铮就地一滚,躲到了一根立柱后面,迅速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抹合烈也已经闪身躲到了另一侧的掩体后,手中的长刀出鞘,目光冷冷地盯着上方的山崖。
“谁?!”霍铮厉声喝道。
山崖上一片寂静,只有风雪依旧在呼啸。
过了片刻,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从上方传了下来,带着浓浓的戒备和杀意。
“你们是哪部分的?朔金狗?还是南边来的探子?”霍铮愣了一下,随即心中涌起一股狂喜。
有人!这里还有人活着!
“我们不是朔金人!”霍铮大声喊道,“我是大晏霍家的人!我是来找林啸天将军的!”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分辨霍铮话里的真假。
“霍家?”那个声音冷笑了一声,“霍家的人早就死绝了!你这骗子,连谎都不会撒!再不滚,老子的下一箭就射穿你的喉咙!”“我没有撒谎!”霍铮急切地说道,“我有信物!我有母亲留下的匕首!”他说着,将那柄匕首举过了头顶,让它暴露在风雪中。
山崖上的人似乎在观察。过了许久,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语气里的杀意少了一些,多了一丝疑惑和颤抖。
“朔州……林家的匕首?”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身影从山崖上的灌木丛中慢慢地站了起来。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身上披着一件破烂的羊皮袄,手里拿着一张旧弓,整个人瘦得像是一根枯柴,但那双眼睛却依然锐利如鹰。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霍铮,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匕首,眼眶忽然红了。
“你……你真的是……大小姐的孩子?”霍铮看着那个老人,虽然对方的面容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当年经常跟在林啸天身边,总是喜欢逗他玩的那个亲兵队长,老赵。
“赵叔!”霍铮的声音哽咽了,“我是阿铮啊!”老人手中的弓颓然垂下,他踉跄着从山崖上滑了下来,几乎是滚到了霍铮的面前。他颤抖着伸出枯枝般的手,抚摸着霍铮的脸,老泪纵横。
“像……真像……”老人哭得像个孩子,“小少爷,你还活着……真是老天开眼啊!”抹合烈从掩体后走了出来,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长刀收回了鞘中。
“赵叔,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霍铮扶住老人,问道。
老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废墟,声音凄凉无比。
“都死了……都死了……”他喃喃自语,“就在去年冬天,大雪封山的时候……那个叛徒,那个该死的张三……他带着朔金人摸了上来……”“将军……将军他为了掩护我们撤退,一个人挡在寨门口……被他们……被他们乱箭穿心……”老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每一个字都带着血。霍铮听着,心如刀绞。
“我是个废人,”老人指了指自己那条早已残废的左腿,“跑不动,也杀不动了。我就躲在那个地窖里,听着上面的惨叫声……听着将军倒下的声音……我……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他猛地抓住霍铮的手,“小少爷!你来了就好!你来了就好!这仇……这仇你一定要报啊!”“我会的。”霍铮紧紧握住老人的手,目光坚定,“赵叔,你放心,这仇,我一定报。”“好!好!”老人擦干了眼泪,似乎又恢复了一点生气,“我虽然是个废人,但我还有口气在!我知道这山里还有谁没死,我知道哪里还藏着粮食和兵器!小少爷,只要你一声令下,我这就去把剩下的人都找回来!”霍铮看着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就是大晏的军魂,哪怕只剩下一口气,哪怕只剩下一把老骨头,也绝不向敌人低头。
“不急,赵叔。”霍铮扶着他,“先找个地方歇歇,我们有的是时间。”他转头看向抹合烈,对方正靠在寨门边,目光投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霍铮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找到了。”霍铮轻声说道。
抹合烈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个正挣扎着站起来的老人。
“只是个开始。”抹合烈淡淡地说道。
“是啊,只是个开始。”霍铮望着北方那片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的天地,“但至少,火种还在。”风雪渐渐停了,乌云散去,一轮清冷的月亮挂在了天边。月光洒在那片废墟上,洒在那座刻满名字的石碑上,也洒在那三个孤单的身影上。
霍铮知道,前路依然漫长而凶险,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抹合烈,有赵叔,还有那无数个像赤眉军一样,隐藏在这片土地深处,等待着燎原的不屈灵魂。
“走吧。”霍铮说道。
三人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赵叔的指引下,来到了山谷深处的一个隐蔽山洞。那里是赤眉军最后的藏身之所,里面还存着一些没被搜走的干粮和几件旧兵器。
当晚,他们就在山洞里过了一夜。赵叔絮絮叨叨地讲着这一年来的遭遇,讲着那些死去的兄弟,讲着朔金人的残暴。霍铮认真地听着,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山洞时,霍铮已经在磨刀石上磨亮了他的匕首。
“阿烈,”他对正在整理行装的抹合烈说道,“赵叔说,离这里五十里的黑风口,有一支朔金人的运粮队今天要经过。”抹合烈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多少人?”“两百。”霍铮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带队的,正是那个出卖赤眉军的叛徒,张三。”抹合烈站起身,将长刀背在背上。
“走。”这一天,北方的大地上风雪初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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