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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
“扣!扣扣!”一阵极其短暂、用力而急促的敲门声,像用指甲在抠抓门板,骤然划破了死寂!
“谁?!”靠近门边的林儒生瞬间拔剑出鞘,低声喝问。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后。
屋外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声依旧。
林儒生猛地拉开破旧的院门!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月光和呜咽的风。但在门槛的正中央,静静地躺着一小卷粗糙的草纸。
屋顶上的子书淮目光如鹰隼般扫视下方,她刚才只捕捉到门边墙角处一闪即逝、快如鬼魅的一小团阴影,仿佛融入了黑暗本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儒生迅速弯腰捡起纸条,借着屋内透出的微光展开。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字:
快走!再不走就会死!
那字迹潦草狂乱,透出书写者极致的恐惧,暗红色的液体尚未完全干透,散发着淡淡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与墙上那些干涸的痕迹如出一辙!
“这……”木禾凑过来一看,脸色“唰”地白了,纸条上的文字是魔族的通用文字!“魔族写的?”
“又是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子书淮从屋顶跃下,扫了一眼纸条,语气不屑,但眼神却更加警惕。
“制造恐惧……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就为了吓跑我们?”苏璃的声音带着颤抖,紧紧抓着林儒生的衣袖。
“等,”虞佘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她斜倚在门框上,语气平静得可怕,“等他们自己坐不住。”
“好吧,先回去。”林儒生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纸条揉成一团收好。众人带着更深的疑虑和不安,重新退回那令人窒息的房间。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从木禾那间屋子炸响!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惊恐!
“木禾!”林儒生和苏璃反应最快,瞬间拔剑冲了过去!
赢观也和虞佘也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
只见木禾脸色惨白如纸,一手捂着脖子,那里赫然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痕,正渗出殷红的血珠,他另一只手死死握着那根名为“旺财”的破魔棍,棍身上金色的梵文正急促地明灭闪烁,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凶险的交锋。
“有……有鬼!一团黑影!它、它想割我的喉咙!”木禾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要不是旺财示警挡了一下,我……我就死了!”
“什么东西?!”苏璃惊骇地环顾四周,刚才她什么都没看见!
“他刚才就进来了。”赢观也的声音冰冷,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房间每一个阴暗的角落,“一直潜藏在阴影里。”
“影魔族?”林儒生倒吸一口凉气,“能完全隐匿在黑暗中的那种?”
“什么影魔族,”虞佘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意的鄙夷和挑衅,“不过是个只会躲在暗处偷袭、见不得光的肮脏小鬼罢了!面对几个‘小修士’都只敢玩背后捅刀子的怂货!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它连露个脸的狗胆都没有吗?真是废物!”
虞佘的话语如同点燃炸药的引信!
“找死——!!!”
一声饱含着暴怒和嗜血的沙哑嘶吼,如同地狱刮来的阴风,骤然在虞佘身后响起!同时,一股阴冷刺骨、快如闪电的恶风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扑她的后颈要害!
虞佘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思考!她腰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转,反手拔出“见我君”,漆黑的长刀带着凄厉的刀鸣,精准地格挡在身前!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震得人耳膜生疼!巨大的冲击力让虞佘蹬蹬蹬连退数步,虎口发麻!
“去!”赢观也的反应更快!几乎在恶风袭来的瞬间,他手腕一震,那串散发着淡淡金芒的佛珠瞬间散开,化为一道流动的金色光幕,将虞佘牢牢护在中心!
而此时,那道被虞佘激怒的黑影已经显露出了部分轮廓——一团翻涌不定、不断扭曲的浓郁黑雾,两点猩红如血的光芒在雾中亮起,那是它的眼睛!它放弃了虞佘,黑雾猛地膨胀,带着令人作呕的浓烈魔气,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朝着似乎最“弱小”的苏璃凶悍扑去!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
“你的对手是我!”林儒生怒吼一声,剑光暴涨!剑身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带着浩然正气,一剑斜劈,精准地斩向黑雾中猛然探出的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利爪如刀的狰狞巨爪!
铿——!!!
火星四溅!剑爪交击发出沉闷的巨响!
“昭明剑?!”黑雾中的猩红血眸爆发出狂喜的光芒,那沙哑的声音因兴奋而扭曲,“人族修士?!哈哈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声音中的贪婪和杀意,瞬间暴涨了十倍!
"小心!"木禾惊退半步步!
虞佘魔力展开,举剑劈向黑影!
黑影在黑暗中如同流水般难以捉摸,根本无法判断他的下一步身法!
“神火!”苏璃一挥手,熊熊火焰攀上茅破旧的草屋,瞬间火光漫天!
黑影无处可逃,显现出猿猴身形!
猿妖庞大的身躯已在灼热的火光中剧烈地扭曲、变形,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骨裂声!它那覆盖着厚重黑鳞、足以开碑裂石的利爪,冲向孟鹤洲,眼看就要抓碎孟鹤洲的头颅,却被苏璃掷出的、闪烁着微弱灵光的残破锁链死死缠住了手腕脚踝!
“缚!”苏璃唇色发白,清叱出声,纤细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那看似随时会崩断的锁链却爆发出惊人的韧性,深深勒入猿妖坚硬的皮肉,发出刺耳的金铁摩擦之声。
孟鹤洲还未来得及撑起防御灵罩,随即被苏璃拖拽着面朝大地,用脸刹车停在一旁!孟鹤洲一嘴的泥,幽怨的看着苏璃,有没有可能,我其实不用你救?
虞佘无数魔力攀上猿妖,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牢牢捆住他!
“受死!”子书淮岂会放过这电光火石间创造出的绝杀之机?她身随刀走,断月刀光华大盛,一道凝练至极、散发着凛冽寒意的剑气如同九天落下的冰瀑,撕裂沉闷的空气,以无可匹敌之势,精准无误地斩向猿妖因挣扎而完全暴露出的咽喉!
“噗嗤——!”
滚烫的、带着浓重腥气的暗红色血柱冲天而起,泼洒在焦黑的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那颗狰狞硕大的猿首带着凝固的暴怒与嗜血表情,“咕噜噜”地滚落尘埃。失去头颅的庞大身躯如同被抽去骨架的山峦,轰然倒地,震得地面微微一颤。
不等众人稍松一口气,诡异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那倒地的猿妖尸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萎缩、变形,如同一个被迅速放气缩水的皮囊。浓密坚硬的黑色毛发根根脱落,覆盖全身的毛发悄无声息地隐没回皮肤之下,粗壮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向内收缩……不过眨眼之间,地上哪还有什么骇人巨猿?只剩下一具扭曲变形、却又依稀可辨的魔族躯体——正是白日里那个眼神闪烁、殷勤为他们引路的村民,李楠!
“这……究竟是妖是魔?!”孟鹤洲捂着胸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抹去溅在脸上的泥点与血污,惊疑不定地盯着那具诡异的尸体。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只剔透的玉瓶,手法娴熟地开始收集地上尚未完全凝固的、蕴含着异常能量的血液。
苏璃蹲下身,纤白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沾了一点暗红粘稠的血液,凑近鼻尖轻嗅,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兼具妖族强横的血肉之力与魔族那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这绝非天地自然所能孕育的怪物!是人为制造的混合体!”
“他变回人形了!是李楠!”林儒生紧握着昭明剑,剑尖微颤,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愈发浓重、仿佛蕴藏着无尽危险的黑暗。李楠尸体的出现,像是一块巨石投入死水,让整个李家村弥漫的诡异感陡然攀升至顶点。
“魔族……究竟在搞什么鬼?!”虞佘心头警铃大作,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这阴狠毒辣、混淆视听的手段,分明是冲着她而来,意图将她苦心孤诣为魔族塑造的、好不容易才稍有起色的形象彻底摧毁!一旦此事曝光,她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木禾!把七杀放出来!快!”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迫与惊怒。
“好!”木禾毫不迟疑,一拍腰间的灵兽袋。
“哎呀,木禾!大晚上扰人清梦,缺德啊!”七杀打着大大的哈欠,毛茸茸的大脑袋习惯性地蹭了蹭木禾的手心,不满地嘟囔着,翻了个身,柔软的腹部起伏着,竟还想继续睡。
“醒醒!起来干活!”虞佘心中焦躁,见状毫不客气地抬脚,不轻不重地踹在它那圆滚滚、肉乎乎的屁股上。
“虞佘?!”七杀一个激灵弹射起来,浑身银色的毛发都微微炸开,琥珀色的狗眼(或者说狼眼)瞬间瞪得溜圆,睡意全无,警惕地竖起耳朵,左右张望。
“闻!”虞佘指着地上李楠那具开始僵硬的尸体,语速飞快,“记住这个味道!找到源头,找到他们的老巢!”
七杀甩了甩硕大的脑袋,仿佛要将最后一丝睡意驱散。它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尸体旁,湿润的黑色鼻子深深吸气,仔细分辨着空气中残留的、混杂着妖气、魔气和浓重血腥的复杂气味。片刻,它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咆哮,金色的竖瞳在夜色中闪烁出锐利如刀锋的光芒,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四肢发力,如同一道银灰色的闪电,朝着村后那黑黢黢、仿佛巨兽匍匐的山林方向疾奔而去。
“哇!毛茸茸真厉害!”苏璃眼睛一亮,看着七杀矫健流畅的背影,几乎要拍手叫好。
“它不是狼吗?怎么跟狗一样听话……”林儒生看着七杀那熟练的追踪姿态,忍不住低声吐槽。
“哼,没见识!”木禾立刻护短,骄傲地扬起小下巴,哼了一声。
“好了,别斗嘴了!跟紧它!”子书淮冷静地打断他们,迅速从储物戒中取出几件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隐灵衣分发给众人,“山里情况不明,穿上这个,隐匿气息,以防万一。”她目光一扫,眉头微蹙,“虞佘呢?”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虞佘已经拉着赢观也的手腕,两人的身影如同融入了浓稠的墨色之中,化作两道模糊的残影,紧追着七杀消失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山林深处。
神识中传虞佘声音:我和赢观也先进去探路!你们在外围寻找可能的出口,务必堵住!我们在出口汇合!
“走!”子书淮当机立断,黑色的身影率先掠出。苏璃、林儒生、木禾、孟鹤洲紧随其后,几人迅速披上隐灵衣,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飘渺难寻,如同几缕融入夜风的轻烟,悄然没入茂密的山林!
后山古木参天,虬枝盘结,繁茂的枝叶几乎遮蔽了天光,即使在白日也显得阴森幽暗。夜晚的山风穿过狭窄的林隙,发出如同怨灵呜咽般的怪响,更添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诡谲。腐烂的落叶与潮湿朽木的气息混合在一起,一股若有若无、却顽固不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跗骨之蛆,掺杂其中,指引着方向。
七杀在一处被密密麻麻的墨绿色藤蔓半掩着的、黑黢黢的洞口前停下脚步,它低伏下身体,肌肉紧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低吼,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死死盯着洞内那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是这里了!”虞佘和赢观也悄无声息地落在洞口,如同两片落叶。洞内吹出的风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浓重得化不开的铁锈味,让人闻之欲呕。
“里面地形复杂,跟紧我。”赢观也冷静的声音直接在虞佘识海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幽蓝的眼眸在绝对的黑暗中仿佛也能清晰视物,没有丝毫犹豫,率先踏入了那如同巨兽张开咽喉般的幽深洞穴。
洞穴内部曲折蜿蜒,岔路众多,如同迷宫。空气潮湿而冰冷,石壁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滴答、滴答”的声响在死一般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敲击在人的心弦上。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棱角尖锐的碎石。虞佘紧跟在赢观也身后,几乎能感受到他背部传来的温热,鼻尖萦绕着他身上那股清冽干净的气息,与洞穴中弥漫的腐败血腥味形成了鲜明对比,奇异地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与之前的暧昧气息,虞佘忍不住用传音问道:“赢观也,你们鲛人除了天生结丹和泣泪成珠,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天赋吗?”
她一边暗自痛恨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想起那些旖旎念头,一边却又控制不住地回味着不久前他怀抱的温度和颈项间的气息,脑子里一片混乱。
“就像人族有天生剑骨、变异灵根,鲛人血脉中也可能觉醒不同的天赋。或控水,或惑心,或……”赢观也低哑的传音回应依旧平淡,却似乎多了一丝压抑的、难以辨明的味道,“……血肉再生。”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知道的也有限。”
突然转角处传来声音,“村长!求求您!放过他吧!他会死的!呜呜呜……不要再让他改造了!求求您了!”一个妇人凄厉绝望的哭喊声,如同濒死野兽发出的最后哀鸣,猛地从洞穴深处传来,在狭窄逼仄的通道里反复撞击、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是一个孩童撕心裂肺、几乎不似人声的惨叫:“啊——!!娘亲!好疼!娘亲救我……骨头……骨头要裂开了!啊啊啊——!”
那痛苦到极致的稚嫩哭嚎,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剐蹭着人的耳膜和心脏,让人闻之胆寒。
虞佘和赢观也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屏住呼吸,身形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循着那令人心碎的声音潜行。转过一个狭窄的弯道,前方豁然出现一丝微弱的、摇曳不定的昏黄烛光,将几个扭曲拉长、如同鬼魅般舞动的影子投射在湿漉漉的石壁上,仿佛正在上演一场地狱的皮影戏。
他们默契地藏身在一块巨大的、表面布满水渍的钟乳石后,凝目向光源处望去。
只见洞穴深处一个简陋粗糙的石台上,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童被粗糙的、浸着血污的兽筋牢牢捆缚着,四肢呈屈辱的“大”字形强行张开。他全身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不正常的紫红色,布满了如同蚯蚓般凸起蜿蜒的青黑色血管,小小的肚子高高隆起,如同一个即将被吹爆的气球,薄薄的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隐约可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蠕动、冲撞!他双眼血红,早已失去了孩童应有的清澈,充满了非人的痛苦和狂乱,那令人心碎的惨叫正是从他口中发出。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妇人正跪在冰冷坚硬的石台旁,额头一下下重重磕在石地上,发出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咚咚”声,鲜血顺着她破裂的额角蜿蜒淌下,与浑浊的泪水混合在一起,在她肮脏的脸上划出触目惊心的痕迹。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村长!求求您!停下吧!停下这仪式!我什么都不要了!不要他变成什么高阶魔族了!我只要我的孩子活着!求求您……”
石台边,站着白日里那个看似昏聩老迈的村长李茂。此刻的他,腰背挺直,脸上再无半分老态与浑浊,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狂热与冷酷的光芒。他手中握着一柄沾满了黑红色污垢、形状诡异的骨刀,冰冷的刀尖正对着石台上孩子那剧烈起伏、瘦弱不堪的胸膛。
“二丫,”李茂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令人胆寒的蛊惑,“仪式已经开始,他体内流淌的,已不再是凡人的血液!只要熬过这脱胎换骨的重塑之苦,再吞噬足够的人族精血,他就能彻底蜕变,成为真正力量强大的高阶魔族!拥有悠长的寿命和无尽的力量!这不正是你梦寐以求,甚至不惜代价为他求来的吗?再忍忍,李楠很快就会带‘新鲜的血食’回来了……”他吐出“血食”二字时,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仿佛在谈论牲畜。
“对!对!李二哥!我去找李二哥!我去催他!”绝望中的二丫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虚幻的稻草,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神涣散,踉踉跄跄地就要往外冲。
“动手吗?”赢观也的传音带着凛冽如冰的杀意,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死死锁住李茂和他手中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骨刀。
虞佘暗红色的眸子飞快地扫过石台上痛苦挣扎、已然不成人形的孩子,又落在状若疯魔的李茂身上,眼神深邃难明,传音道:“……我想看看,这所谓的‘仪式’,到底藏着什么真相。”
就在二丫跌跌撞撞、即将冲出这片被昏黄烛光笼罩范围的刹那——
赢观也他的身影如同融入了黑暗的流水,又像是骤然刮起的阴风,瞬间穿越了短短的距离,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李茂身后。动作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没有带起一丝风声。一记精准而冷酷的手刀,带着足以劈碎砖石的力量,无声无息地斩在李茂毫无防备的后颈之上。
“呃!”李茂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惊愕与难以置信,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随即身体一软,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般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知觉。
几乎在同一时间,石台上被强制改造的孩子陶叶,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血红的眼睛猛地转向赢观也的方向,痛苦扭曲的小脸上,肌肉僵硬地拉扯,竟然挤出一个诡异至极、令人脊背发凉的笑容,声音嘶哑断续,如同破旧的风箱:“哥哥……救……救我……我好难受……好疼啊……”
赢观也面无表情地走到石台边,冰蓝色的眼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被非人痛苦和诡异魔性吞噬的孩子,那目光冷静得近乎残忍,像是在审视一件奇特的造物。
“别过去!”虞佘心中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急忙传音警告,同时体内魔力暗自流转,已然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然而,赢观也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警告。他缓缓抬起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如同探索某种未知的奥秘,径直探向陶叶那剧烈起伏、布满了狰狞血管的胸膛,似乎想要触摸、探查那膨胀欲裂的腹部下究竟隐藏着何等恐怖的蠕动物体。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孩子那滚烫紫红皮肤的瞬间异变陡生!
原本看似奄奄一息、只剩哀嚎力气的陶叶,眼中凶光大盛,属于人类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野兽般的竖瞳!他口中发出“嗬嗬”的低沉咆哮,猛地张开嘴,露出了两排不知何时已变得异常尖利、闪烁着寒光的牙齿!他以一种完全不符合重伤濒死状态的、快如闪电般的速度,脖颈如同毒蛇般猛地向前一探,狠狠一口咬在了赢观也伸出的那只手腕上!
“!”虞佘瞳孔骤然收缩,惊怒交加!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在本能的驱使下做出反应!她身形暴起,灌注了精纯魔力的一掌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毫不留情地拍向陶叶的太阳穴!这一掌含怒而发,劲风凌厉,足以开碑裂石!
“等等!”赢观也的声音几乎与她出手的同时响起,带着一丝急促。
然而,已经晚了!
“砰!”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
那小小的、饱经摧残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拍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冰冷坚硬的石壁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随即软软地滑落在地,蜷缩成一团,彻底没了声息。只有他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来自赢观也腕上的、异常鲜红的血迹。
“你!”虞佘一步上前,猛地抓住赢观也的手腕,将他用力扯到自己面前。只见那原本白皙如玉、完美无瑕的手腕上,赫然印着两排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狰狞牙印!鲜红的血液正汩汩地从伤口中涌出,顺着他线条优美的手腕滴落。更令人心惊的是,伤口周围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开一种不祥的、带着丝丝缕缕黑色魔气的青黑之色!
“你疯了吗?!”虞佘的声音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剧烈颤抖和滔天怒意,她迅速从储物戒中翻找出最好的疗伤丹药和清心净毒的符箓,手忙脚乱地就要往他伤口上敷。
赢观也任由她动作,目光却依旧固执地停留在远处昏迷不醒的陶叶身上,仿佛手腕上那足以让寻常修士瞬间失去战斗力的可怕伤口完全不存在一般。他低下头看着虞佘,幽蓝的眼底最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令人心惊的探究与疯狂。
在黑暗中,赢观也依旧能清晰看见虞佘因焦急和愤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以及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算计的眸子里此刻清晰映出的担忧,赢观也几不可察地按下了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
虞佘这颗万年铁树,原来也会为他开花吗?这认知竟让他心底生出一丝隐秘的喜悦。
明明她也甘之如饴,为何总是一副理智冷静模样,仿佛在冷眼看着自己的疯狂!在血屋中那片刻的沉沦,足以让他冷静自持的赢观也疯狂,可虞佘片刻便抽离!
“我没事。”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轻松意味,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我只是想看看……我的血,能否在他的‘进化’过程中……催化出什么‘不同’的、有趣的方向。”
“你……”虞佘被他这近乎冷酷疯狂的“实验”态度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心口堵得发慌,手上的动作却更快更急,净尘符柔和的金光笼罩住那可怖的伤口,竭力驱散着不断试图侵入筋脉的阴寒魔气。
赢观也的目光终于从陶叶身上收回,落在了虞佘因为焦急、愤怒以及或许还有别的什么情绪而微微泛红的侧脸上。他苍白的、缺乏血色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你是在……关心我?”他轻声问道,声音在寂静得只剩下水滴声的洞穴里显得格外清晰,幽蓝的眸子映着不远处那摇曳跳动的昏黄烛火,也清晰地映着虞佘骤然一僵、随即试图掩饰却泄露了更多慌乱的姣好脸庞,“虞佘,你看,你也不能完全拒绝我,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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