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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公平
“她这伤口不是擦伤,是老鼠咬伤。”赵大夫撩开映翠裤脚,看到那已然红肿恶化的伤口。
“什么?”林和韵只觉得一阵胆寒,若是这样,那就极有可能引发瘟疫,这在当下时空,几乎是绝症,更有甚至,要亡一整座城。
林和韵身形不稳,被李晴萍扶住,慢慢往椅子上挪动,终于坐下。
“映翠那丫头竟也不吭声,未曾喊疼。”
“别等着了,干等着这丫头也不会好起来,你们都别出去,就在这里,等下熬了汤药每人都要喝点。”
林和韵想到什么,突然站起身来,老鼠,那就是在暗牢的时候。
周子奕还在那里,同样的事情不能发生两次,她承受不住,可是也不能冒昧出去,现在身为高风险人群,贸然出去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没想到有一天,“麻烦”会具象化,成为麻烦的人,麻烦的事。
林和韵不住在房间踱步,嘴里念念有词,虽然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在这无助的夜晚,她真的希望有神迹降临。
映翠,你要好好的,我只有你了。
林和韵轻声呢-喃,旁人不敢去打扰她,看她那般,像是做法。
等到天光破晓,林和韵终于走累了,靠在柱子上,闭着眼不住祈祷。
她不信命运,若是命运让她们命丧于此,她不甘心。
几人被隔开到几个房间,除了有人按时送饭到门口,再无一人。
林和韵就连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巨大的不安全感让她夜不能寐。
不过短短两日,林和韵像是过了一辈子,分明她答应过映翠,要带她去襄城,分明承诺过周子奕,要救他。
可她还是食言了,被困在这里,自身难保,救不了任何人。
林和韵环臂抱住自己,慢慢蹲下,不能再这么漫无目的等待下去了。
等再次有人送饭来时,林和韵拍打着门框,“麻烦问一下,赵大夫有说什么吗?我幼时染过疫病,很难再次染上,我可以帮忙的。”
赵大夫的声音隔着窗纸响起,“就知道你这丫头闲不住,放心吧,这两日-你们都未曾发热,未曾染上疫病,今日就是给你们开门的。”
林和韵终于得见阳光,“太好了,大家都无事。”
“你那个丫头也算是命大,如今也挺了过来,还好那夜你不管不顾一般非要老夫瞧一眼,也算是救了这丫头一命啊。”
“我老赵的名号,可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只要人不死,我都能救,除非,天要收人啊......”
林和韵听了这话,眼中包含热泪,不住啜泣,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
说着就要给赵大夫行礼,被人拦住,“那丫头偶有清醒,还要离远一点,不能凑近。”
林和韵连连点头,“以后若有我能帮得上的,您尽管开口。”
林和韵只远远瞧上一眼,足够再坚持一阵了。
太好了,映翠还是不舍得抛下她。
师易才同云恒也离开房间,冲着林和韵行礼,“承蒙林小姐的搭救,师某感念,救命之恩难以报答,知伏罪之人是林小姐的朋友,故而写了诉状书,希望能帮到林小姐。”
“这赵力吃喝嫖赌俱全,更有行医的记录,内里亏空,随时有暴毙的风险。”
“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如今我虽已离开牢狱,可赵力之死尚未尘埃落定,我也难以再去就职,愿帮林小姐走一趟府衙。”
林和韵听了这话,展开卷宗看,每一条批注都尽可能详尽,看得出手卷主人足够认真。
“原来这些天,你在房间里忙着写这些,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林和韵眼含热泪,几欲昏厥过去,扶着廊边围栏才堪堪稳住身形,错开师易才要搀扶的手,轻轻摇摇头,“我无碍,只是一时高兴。”
林和韵撑着围栏,眩晕感稍稍减弱了几分,还不待师易才在旁劝阻什么,林和韵就拱手行礼,“我还有其他事情,耽搁不得,恐怕不能稍作歇息。”
说罢一步步慢慢往前走了,手上攥着那张诉状书,捏得极紧,穿过回廊,林和韵再也等不下去,小跑着往前跑去。
周子奕是一刻不能再拖了。
林和韵在长街上一路奔跑,出了一身薄汗,额边须发贴在面颊上,她顾不得,提着裙摆穿过人群,一口气跑到府衙门前停下,弯着腰喘气。
林和韵直起身,一步一步走上前,敲响了门口的鸣冤鼓。
一下又一下,鼓面发出沉闷的低吼,林和韵握着鼓槌的胳膊被震麻了一瞬,她又接连敲了两下。
路过的百姓无不驻足,不过须臾,府衙门口便是水泄不通。
值守的官差早就出现,一脸不善劝阻林和韵,说这个鼓就是摆设,多年来从未有人敢敲。
他们以为施以恐吓便能吓跑她,但他们错了。
林和韵不做声,一直敲。
哪怕没有气力,改为双手握住一只粗重的鼓槌,用力砸下去,林和韵也不曾停下,额间汗水流入眼睛,带着密密麻麻的刺痛,林和韵毫不在意一般,只一下一下,沉默敲着。
方才还气势嚣张的官差见林和韵这般,一时间难以拿定主意,周边百姓又在指指点点,只得进去关上门,将自己与这方愚民隔绝起来,可是,哪怕看不见那场面,一门之隔,鼓声传来,百姓越聚越多,几人也再难以镇定自处。
“姑娘你不知道,这鸣冤鼓敲不得。”有人看不下去了,出言劝阻。
“就是啊,这群当官的,早就不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了,哪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下来吧姑娘,等下中了热气。”
“就是啊,下来吧,下来吧。”底下人越来越多。
林和韵最后一下,用了全身的力气,高昂数十年的鼓面一下被推-倒,直直落在地上,发出地动山摇一声响。
不知是相隔太近,落地有声,还是太过于沉寂的日子最开始的一声呐喊,最后那声,响极了,就连府衙厚重的大门也要颤上一颤。
林和韵回过身,扔了鼓槌,那鼓槌从高处落到鼓面上,又是一声响,人群彻底安静了,每个人都在静静看着她。
林和韵终于气喘吁吁,擦干净脸上的汗水或是泪水,从怀中取出那张诉状书,面向众人。
“我,要鸣冤。娄迁枉顾人文道义,草菅人命,潦草断案。致使整个伍仙城有冤者含冤入狱,身死者未见光明,暴力催缴,全然不顾百姓死活。”
“今日我敲这鸣冤鼓,就算是当今圣上,我也是能见的,可他竟躲在里面没听到一般,就连最先出来的官差,也都视而不见。他们食百姓供奉,却未曾为百姓着想,为天下生民计!”
底下百姓有的垂着头不说话,有的摇头叹息,林和韵在高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若是当前苦难已成了稀疏平常的小事,那就连反抗,都是未曾想过的。
每天都是为着一口粮食早早下地,忙碌完几载春秋,到头来越过越穷,甚至于食不果腹,却年年背上高昂的赋税,年年借粮欠着。
林和韵抬起胳膊指向城门方向,“连旱三年,城外百亩田地寸草不生,却还要年年缴纳地租,若是无钱无粮,便用孩子抵。”
林和韵想到从李晴萍那里了解到的消息,喉间一阵哽塞,打出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又倔强撑着,“难道,我们就任凭这样的人独自逍遥?受苦受难的一直是我们吗?”
“不,不公平!”
底下围观中不乏城中有钱的商户,显然是对于林和韵的说辞不屑一顾,尖着嗓子:“什么公平不公平,生而为奴就是奴,要怪,就怪贱命一条!”
粗黑壮汉撩起袖子就要去揍他,“什么贱命,俺只知道,你们这些人,还不如我的拳头硬!这姑娘说得对,凭什么你们就能吃饱,俺们累死累活依旧养不活一-大家子!”
“有本事你敢打我!”
“来啊,谁怕谁啊!”
眼瞅着底下就要争执起来,林和韵将另一只鼓槌也扔了下去,鼓面一声颤-抖,众人循声望过去。
“住手!吵吵闹闹解决不了问题。”林和韵瞅了眼天色,“我同大家保证,今年赋税,谁也不用交了,今年,谁都能吃饱饭。”
她这一句话如同平地起惊雷,两方势力都骇在原地。
无视人群的欢呼声和吵吵闹闹,林和韵摆了摆手,“但是,我只能救得了这一次,那下一次呢?以后呢?”
“所以,我们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林和韵指向府衙的牌匾,“明德修身,为生民计。多好的宏图愿景啊,可惜,早已经蒙尘落土了。”
“每天从这块牌匾下进进出出,却鲜少有人能够真正抬头看一眼,这块牌匾,还是当年德高望重的五位乡长亲笔撰写雕刻,悬挂于此。此城便更名为伍仙城,可见当时民心一致,百姓呼声甚高,百余年过去了,这块牌匾还在,先生的风骨,却再未传承下来。”
“你们可愿同我一起,状告娄迁,还伍仙城,真正的仙人风骨,还这苍凉人间,独一份的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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